第2章 成为前后桌
希海中心小学门口，一块竖在地上的用红纸打底、贴着几张A4纸的展板前，里里外外聚着好几层人。人堆里，初雪妈妈被旁人时不时挤成15度倾斜站立，视线却仍不舍得从展板上离开。而此时，背着空书包的初雪正等待在不远处，直立如一棵小青松。
一年级新生将在今天上午进行报到，初雪是其中一员。爷爷本想提前打电话给他在这所学校里的老熟人，问问初雪分到了哪个班，是妈妈说不用着急，早晚会知道的，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小雪你在四班……成于然也在四班……还有你小表姐……”妈妈终于看清了分班名单。一挤出人群，她便向初雪“汇报”。
“是最后一个班。早知道我就倒过来看了……等急了吧？”妈妈揉了揉初雪的头发，下一秒就拉着她的手往校园里走。
“我的头发要乱啦……”初雪赶紧用另一只手将她的马尾辫顺了顺。
“是有一点点着急。”顺完头发，她补充。
不过，在她听见妈妈说成于然和她在一个班级时，这一点点着急瞬间消散无影。
成于然，初雪上幼儿园时玩得最好的同学。
怀揣这样的好消息，初雪每走两三步都会来个大蹦跳，马尾辫和空书包也随着四面晃动起来。如此，她也正好能跟上长腿妈妈的步伐，不会像以前一样抱怨她走得太快。
低中年级的教室坐落在学校西南面，是两长排平房。来到一年四班走廊上时，初雪和妈妈正好碰上成于然的妈妈。
“你们怎么才来啊？她们班主任，小苏老师，都来了有一会儿了。小雪，然然和你在一个班呢！”成妈妈微微弯下腰，笑脸盈盈地对初雪说。
“嗯！我妈妈和我说了。妈妈，那我先进去了。阿姨再见。”
妈妈还没说完“好”字，初雪就已经跑到了班级门口。讲台上，老师正在和几个家长说话，她便没打报告，径直向成于然走去。
没错，是她。叶蓓蕾、刘朵朵、涂婕等幼儿园的同学也在她周围坐着。
“你终于来了！是不是又起晚了？”
说话的正是成于然。她拍拍身旁特意为初雪留的空位，招呼对方过来。
初雪乐呵呵地坐过去。等她将书包塞进桌洞，准备加入到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中时，才发现后排叶蓓蕾的身边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蓓蕾，这是谁呀……”
“他叫徐晨，这个暑假才搬到我家对面的。”叶蓓蕾重复着先前对成于然等人说的话。
叫徐晨的男生挑起浓黑的眉毛，得意地看着初雪：“我知道你的。你是初雪对吧？蓓蕾和我提到过你。”
“你好聪明。”初雪很真诚地夸他。
“没什么……”徐晨被夸得脸红。
紧接着，他又说：“以后你也是我的朋友了。我个子高，他们都怕我，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帮你揍他。”
说着说着，徐晨的手也摆动起来。好像他眼前正站了一个小矮子，随时能被他拽着领口拎起，然后再甩向远方。
力气大得就像吃了菠菜的水手波派。
叶蓓蕾在徐晨说话时笑得很灿烂，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初雪由此觉得，徐晨尽管看上去很瘦，所说应当不假。
初雪妈妈和苏老师打过招呼后就出了教室。走廊里，很多家长都不愿马上离开——谁都担心自己的孩子在开学第一天就出幺蛾子，所以透过窗户，他们能多监督一会就多监督一会。初雪妈妈对初雪听话这一点很信任，却也不是百分百信任，于是她站到成妈妈旁边，抱起胳膊也往教室里看。
这时候，讲台上的家长也纷纷散去，苏老师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们身上，拍拍手让所有人安静，并开始讲正事。
“还是小雪乖巧，一听老师讲话就坐得端端正正的。然然驼着背，一点没精神气。你看老刘家的朵朵，怎么还趴着……”成妈妈压低声音，就里面小学生的各种坐姿进行点评。
初雪妈妈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当然，她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见初雪坐得笔直，目光一直跟随老师，集体回答“好”的时候显得底气十足，她不禁暗暗赞叹：我家闺女果然没让我失望。
手表显示快到八点，初雪妈妈担心上班迟到，便和成妈妈告别，放心地撤了。
初雪不知道妈妈在窗外“盯”了她十分钟有余。认真听讲是她在幼儿园养成的习惯，到了小学更要继续保持。
不过，人集中注意力的时长始终有限。初雪感觉到，门外有人正犹豫要不要进来。
苏老师也发现了。她赶忙走到门口，客气地喊了声：“吴老师！”
原来也是一位老师。
两位老师攀谈起来。教室里，学生们都松了一口气，私语声越来越大，初雪却一言不发，只盯着门口：她总觉得那站着不止一个人。
果然，下一秒钟，苏老师用胳膊揽住了一个小孩。透过缝隙看去，那是个男孩。再下一秒钟，男孩被苏老师领进了教室。
空气突然安静，所有刚刚还张着嘴巴的人立马闭上嘴。初雪却是将闭着的嘴一点点慢慢张大，像只反应迟钝的树懒。
竟然是白句……
苏老师没和大家交代任何，只是亲切地拍拍男生的肩膀，给他指了个位子去坐。那个位子在初雪的前一排左一列，伸手即能碰到。
初雪一眨不眨地盯着走近的人，心情比刚才进校门时还要激动。
男生在即将转身坐下的那一刻注意到了这双散发着不寻常光芒的眼睛。
“啊……”他的嘴巴张成半圆，神情像极了刚才的初雪。因为意识到这是课堂，大家都在等着他就座，他又赶紧把要吐出的字吞了回去。
苏老师宣布所有人都要去走廊排队方便分座位后，男生迫不及待地回头：“初雪！”
“白句！”
“嘿嘿。”
“嘿嘿。”
距离小巷一别，两人第二次碰面。七岁的孩子还不会随口就来“好巧”，“好久不见”，只会挠挠头傻笑，再傻笑。
“不要讲话！不可以打扰到别的班级……”
苏老师第二次要求全体安静。面对低年级学生，老师强调纪律的频率永远比强调学习的要多。傻笑的两人都很听话地没再吭声，利索地涌进攒动的小人堆里。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原本站在窗边的家长早已散尽，走廊显得更加宽敞。苏老师给的要求是男女各一队，每队都矮个在前高个在后。第一个很好满足，可是要让四十多个一般高的小孩自己判断身高并不容易。
就这样，你站我前面，发现不对劲后，我再站你前面，来来回回捯饬几次，走廊上越来越混乱。
“哎哟……谁？！”
成于然突然的叫声吓到了正和人比身高的初雪。她赶忙挤过去问：“怎么了？”
“有人踩到了我的脚……疼死我了……”成于然带着哭腔低头看脚尖，果然，穿着露趾凉鞋的她，白色带花边的童袜上留下了土灰印。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循声望去，一个男生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成于然，那下垂的眼角仿佛随时都能滴出一颗泪来。
温明？就是温明。他旁边的不就是白句嘛。
“怎么了？我就晚出来一分钟，你们就要上天了是不？”在空教室里重新将桌椅排齐的苏老师看见走廊出了小状况，连忙赶过来。
“老师，我把她踩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温明主动讲明情况，期间还用手指了一下成于然的脚。不过，他的视线就没从成于然的脸上离开过：真漂亮。
“没关系。”成于然平静地接话。
其实，在温明第一次和她道歉时她便没了脾气，只是当时她的脚趾还有点疼，顾不上回复他。
“那你们俩握握手，代表你们还是关系友好的同学。”
就这样，成于然和温明在老师的要求下、全班同学的围观中握手言和，而这帮围观的人里，初雪和白句笑得最开心。
初雪开心，是为成于然。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因为缘分，又成为同班同学。
白句开心，是为温明。他们也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温明的爸爸温教导主任，也成为了同班同学。
苏老师干脆不再回教室整桌椅。两分钟不到，她将队伍排好，然后站在门口，替同学们挨个指座位。
初雪被排到了第二排，成于然在她的后面。叶蓓蕾不光是女生中最高的，还高于大部分男生，所以被排到最后一排，同桌正好是徐晨。
苏老师正要宣布以后会定期按照每两列滚动一次座位时，有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想和温明坐一起，温明也不想和我坐一起。”
初雪看向她同桌的右边：站起来的人是白句。
苏老师露出很好奇的表情。
早上，白句的妈妈吴老师和她说，最好能让白句和温明坐在一起，因为两人很要好，她才在排座位时留了心。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却都不乐意……
“那，你们想和谁一起坐？”
听到苏老师这么问，白句立马接着说：“我想坐那里。”
他指的正是成于然的位置。
苏老师沉默了十几秒，还是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换。但是本着首先尊重学生意见的原则，她终究松口了：“成于然，你同意吗？”
成于然看了看白句，又看了看他同桌：原来是刚才踩她的人。
对她来说，在不是和初雪坐同桌的情况下，她无所谓身边坐着谁。虽然调过去后她们俩会离得稍微远点，但那个肯跟他道歉的人好像也没那么调皮，她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嫌弃他。
于是，她对老师说了“没问题”。
“还有谁想换座位吗？现在可以提出来。”苏老师趁机问。
没人吭声。
初雪倒是想和成于然坐一起，不过她不愿再说出来。否则，成于然的新同桌以及苏老师都会为难。
而且，她发现调到她后面的人是白句，一个聪明、好看、自己早就认识的男孩。
我们会更加认识的。她默默地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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