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根源

　　

　　次日一早，天微蒙蒙发亮。

　　苏雪青让人在尸体四周，都摆满了鲜花，继而也将那些人生前用的衣衫被枕等物品，统统抛了进去。

　　嘴里念念有些词的说道：“你们安心上路吧，等过了这个坚难时期，我会找人替你们超渡的。”

　　说完，苏雪青在周围洒了些煤油，然后划上火柴，往那些死尸中一扔。

　　只听“轰——”的一声，火苗四窜。周围皆通红一片，被火光映照得犹如白昼。

　　铁柱站在旁边，潸然泪下。嘴里喊着一些苏雪青听不懂的名字，想必都是他所认识的人。

　　不过，一想到这么多人，很快会就化成灰烬，消失不在，苏雪青心里也不由一阵抽痛。

　　“好了，别哭了，死者已矣，活着的要紧。我们，继续救人吧！”

　　铁柱点点头，将泪水擦掉，被泪花洗涤过的双眼，格外清亮。

　　到了晌午，太阳正烈，躺在地上的那些病人，个个惨叫抓挠，几乎把身体撕裂得皮开肉绽。

　　看到这血肉模糊，众人生不如死的场面，苏雪青连忙招人搭好篷子，然后用桶打来井水一一替他们擦拭。企图让他们清凉一些，好受一点。

　　待众人平静了一些，苏雪青又从马车里取来“安息”，依次在病人的身后点燃熏闻。

　　这时游风走了过来，看到此举，有些好奇的问道：“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雪青探出头来，小声浅笑着解释道：“这是，安息，我在《东医宝鉴》中看到说，点燃它，具有开窍，辟秽，行气血之功效。你带一支过去，让他们也闻闻其味具有防疫之效。”

　　游风听了有些意外的笑笑：“娘娘你也懂医？”

　　“呵呵，出来的时候翻了些医书，要是不什么都不会，还怎么救人啊你说是不是？”

　　游风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彩道：“好，我这就过去。”

　　游风刚走，铁柱又喘着粗气的跑了过来，经过一晚上的接触，苏雪青发现这小子果然没有染上瘟疫，给他吃了点食物，就与正常人一般体力充沛，干劲十足。所以，现在没人怀疑他了，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使用。

　　“我听他们说，你是皇后娘娘？”铁足走到苏雪青身后，一脸不可思议，外加一点希冀好奇之色。

　　铁柱虽然有二十岁了，不过看上去却只有十五六的个头。可能是从小营养不足，也可能是家族遗传的原因，脸黄饥瘦声音干哑，导致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苏雪青抬起身子，一脸冷静的望着他道：“怎么了？”

　　见苏雪青承认，他更是喜不自胜：“没……没……只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长……”

　　“长这么胖是吧？我现在明白了，大家都穿白褂子，戴白口罩，只露一双眼睛的情况下，为什么你们都能一眼就认出我，原来是我体形告诉了你们啊。”

　　铁柱连忙摆摆手，否认道：“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到皇后娘娘，还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而且是来救我的，这真是太神奇了。”

　　看着对方又急又羞的模样，苏雪青摇头浅笑一声：“傻子，你现在要是闲的话，就帮我个忙。”

　　“什么忙？铁柱愿意，愿意！”见娘娘有事要求助自己，铁柱激动得喜出望外，问也不问，就立即答应。

　　苏雪青从容的拿出一个香囊，然后掏出一颗圆形黑色颗粒状的药丸，目光移向铁柱道：“这是我自制的老鼠药，里面含有砒霜，你把这些药捣碎了放在一些甜食里面，分别藏在阴暗的角落，比如老鼠喜欢去的地方。让它们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午餐！”

　　“啊？娘娘你要杀它们？”

　　苏雪青眼一横，一脸阴狠的点点头笑了：“不错，它们不死，就是我们死。”

　　接到命令以后，铁柱“咻——”的一声跑开：“我这就去办。”

　　转眼一天时间过去。

　　整个月城已经有一半的百姓，被整理出来。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三十几人，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苏雪青从自己备好的马车上，取来些干粮，然后将众人招呼过来。大家从乱石彻成桌子，围成一团。

　　脱下面罩手套后的众人，皆显得有些狼狈。

　　苏雪青把食物一一发到大伙的手里，脸带关切之色的说道：“大家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大家接过东西，纷纷啃咬起来。这时铁柱也过来了，苏雪青把食物分给了他一份，他与大家一起吃起来。

　　游风则倒了一杯清水，独自饮了起来。苏雪青把食物递给他时，他说没有胃口。清俊的容颜，有掩不住的哀伤。

　　苏雪青知道他为了百姓，所以没有心思吃东西。当下，她也放下食物，趁着这休息的片刻，与他说起话来。

　　“他们的病，你查出根源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查探过病人的症状，刚染上这种瘟疫时他们会先食欲丧失，眼，鼻有分泌物，干咳。稍微严重是会表现出呕吐/或腹泻。中其会发烧，看到幻觉，整个人软弱无力，精神不振。后期，会有神经症状，比如，摇头，流口水，或是不受控制的咀嚼动作等，还有抽筋和癫痫发作的症状。再者，自残，自杀，或绝食死。”

　　“那你刚刚给他们喝的是什么？”听了这些可怕的症状，苏雪青心中不由沉重，是啊，这次瘟疫比起像中，要坚难许多。

　　“我是把安宫牛黄丸、至宝丹、紫雪丹这三种药，熬成汤，让他们服下了。这些药是我自己在家配制好的，目前能控制他们的病情，但并不能根除。”

　　闻言，苏雪青稍微安心的点点头道：“那医书上可有记载过这类病情？或是说，有提到过解救办法？”

　　古代的瘟疫闹得不是挺凶的吗？应该有先例记载下来啊？如果有类似情况，肯定有人找到过解救办法，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用绕圈子，可以效彷先例直接救人嘛。

　　游风失望的摇摇头说：“医书上是有记载，只可惜，每次瘟疫的症状不同，因此用的药物也不一样。而且，我们没有找到瘟疫发起的根源，所以，很难下抉择。”

　　“根源？”说起根源，苏雪青突然想到铁柱那小子不就是个例外么，他生为月城的人，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思及这里，她连忙走到铁柱身边，抓起那小子的手，就拖到游风跟前。

　　铁柱将手里的包子吞下，有些噎得难受的说：“娘娘……怎……怎么了？”

　　“铁柱现在人命关天，你要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望着苏雪青满是严肃的脸，铁柱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认真起来：“娘娘，你说……铁柱回答就是。”

　　苏雪青走过去，搭在他的肩上，试图让他放轻松一些：“你家是干什么的？”

　　“我爹是城里的大夫。”

　　说到大夫，苏雪青与游风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铁柱：“好，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爹知道瘟疫降临，所以给你吃了什么，让你没有被感染啊？”

　　铁柱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我爹知道有瘟疫还会传染，肯定不会只让我吃，怎么也得让我娘先吃。再说，那些日子，我爹并没有让我吃什么，我每天的饭食，都是与他们一起的。”

　　“那就是说，你爹根本不知道了？也没解决的方子？”

　　“嗯，如果有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家破人亡，我娘死了，我爹现在下落不明。”说到这里，铁柱似被揭到伤疤，心酸不已，又要忍不住哭起来。

　　苏雪青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柔声哄道：“别哭了，我们先想办法，你活着就好了。告诉我，你知不知道，瘟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人先染上的？”

　　“这个……”铁柱偏着头，有些费力的思考起来。就在游风与苏雪青满是焦急之际，他黑瞳亮光一绽，像发现宝藏一样的说道：“我记起来了，半个月前，张家的张老汉突然带儿子来看大夫，也就是找我爹看病。”

　　“后来呢？”见线索来了，苏雪青和游风激动不已，两双眸子片刻不离的盯着铁柱。

　　铁柱双眸出奇的清亮乌黑，他盯着远处继续回忆说：“那天，我看张宝脸色不对，就跟现在的病人一样，浑身无力，正让他爹抱着。当时，我爹就问他的情况。张老汉说，天不降雨，庄家没有收成，家里贫穷如洗，孩子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天天嚷着要喝肉汤，无奈之下的张老汉见家中不但没有可当之物，而且还老鼠成窝。一想到那些老鼠在他家偷食粮食，还在如此贫困之际招摇过市，来去自如。一气之下，就打死一两只，见那些老鼠肉肥油嫩，像有了吃肉的想法。所以，那天他就给儿子煮了一锅老鼠肉，吃了以后，孩子就不舒服，接着就成了这个样子。再后来，张老汉家一个个都生了大病，紧接着，月城的百姓，也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啊，原来是吃老鼠惹出来的祸啊？”苏雪青听完，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曾经在现代的时候，苏雪青小时候也常见大人们吃老鼠，后来就有专家提出，假若老鼠把慢性鼠药和重金属等有害物质吃入体内，人碰巧食用这类老鼠的肉，毒药和重金属等有害物质便会进入人体，导致人慢性中毒。

　　就连鼠肉餐馆的厨师在宰杀老鼠过程中，密切接触老鼠的皮毛、粪便、内脏、血液等，也容易感染上严重疾病。因此，从卫生防疫的角度考虑，是不提倡人类吃老鼠。

　　而这一次，张老汉的儿子，张宝应该就是因为老鼠肉，而导致感染病毒，然后传染给了整个月城百姓。

　　“娘娘，我现在就去翻阅医书，查找治疗方法。”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游风有些按捺不住，转身就准备寻找药方，治疗百姓。

　　这时，苏雪青一把将他拉住，朝他充满深意的一瞥，沉声道：“先别急，其实解药已经有着落了，铁柱应该就是吃了这方面的药，所以才有幸存活下来。”

　　听到这里，游风立即把目光转向铁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唇角的孤度有些苦涩道：“铁柱快说，究竟你吃了什么？”

　　铁柱被二人问得满头雾水，急得在原地跺脚：“我也不知道啊，这些天，我和爹爹吃的喝的都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雪青与游风二人心中灵犀，同时询问。

　　“只不过那天我被爹爹叫去山上采药，回来的途中，因腹中饥饿，就去河中抓了一条鱼，在外架起锅炉炖汤喝了。”

　　“鱼？”两人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面面相觑。

　　“这鱼能治瘟疫吗？”游风行医就么些年，还从未听说过。

　　“是啊，鱼可以防止吗？”苏雪青只听说，生病或身体有伤口时，吃鱼可以帮助恢复及愈合：

　　而且鱼肉中的EPA及DHA可降低血脂质，免于心脏病威胁。这治疗瘟疫应该行不通吧？

　　“真的，我没骗你们，如果说吃得有什么与爹不同，那就是这条鱼。”铁柱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只能为难的摊开双手。

　　苏雪青与游风同时沉默片刻，最终抬起头来，神色决绝道：“不管行不行，我们也要试一下。”

　　“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错。现在，我们就派人去抓鱼，然后熬汤，看看有没有起色。”

　　“好吧！”游风朝自己的那些部下挥手，所有人皆听令而来。

　　苏雪青比划着说：“现在，我们再把人数分成两批，一批休息，一批做事。等体息完毕的那批醒来之后，再接这一批人的班。”

　　“我们不能睡，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其中一个志愿者，有些慷慨激昂的说道，是啊，现在到了这里，无论是谁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死去，他们只想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去帮助这些人。

　　其它人听了他的话，也跟着激昂的说道：“是啊，这个时候，我们怎么睡得着？”

　　苏雪青抬起手，一脸淡漠，示意大家冷静：“听我说，你们是人，不是铁。现在不休息，要是一次性累倒了，接下来怎么救人啊？我让你们轮流休息，是让大家能有个健康的身体。要是谁身子骨弱了，那么这瘟疫是很快就会侵入你们的身体，把你们也传染上的。你们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接下来的百姓出口力。”

　　“娘娘说得对，赵二，子渊，东九……你们这批人休息。其它的，等候娘娘的命令。”游风不愧是领头者，命令声一下，所有人都没了异议，各自按他说的退下。

　　“好，留下的人就三人一组，各自领命。一组去抓鱼，一组去月城四周吆喝，让那些病人能够听见我们的救助声。眼下，我们的人力无法将他们全部抬过来，如果那些不算严重的病人听到声音，一定会跟过来。我们也可以节省一些人力。另一组的人，现在立即去催促朝廷的物质，让他们快些送来。接下来的两组，你们一组负责照看病人，发现病情严重者，先用蒙汗药迷晕，抬到一旁，最好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最后一组，负任上山采药，那些药物游大夫会亲自开给你们。都听明白了吗？如果明白了，就分头行动。”

　　“是！”一道响亮的应答声，似要震破整个耳膜。

　　所有人在苏雪青指挥有序的情况下，纷纷行动。他们哪怕红着双眼，满身灰尘，也仍然不离不弃，对于百姓的生死，视为亲人。看到这一场面，铁柱感动不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朝苏雪青叩头道：“娘娘，你真是好娘娘，铁柱代表月城的乡亲们，谢谢你。”

　　苏雪青一把扶起铁柱，略带责怪的说道：“别别，跪什么跪啊，现在大家都忙得要死，你有心情跪，我还没心情去承受呢。告诉你铁柱，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到整个月城边上去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不，应该说是像你一样，没有染上瘟疫的人，说不定这里有沧海遗珠，我们可不能疏忽了。”

　　“好，娘娘说什么，铁柱都照办，铁柱现在就去。”

　　铁柱走后，游风凤眸中流露出的钦佩之色，对着苏雪青一览无遗，他说：“娘娘，我现在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呵呵，过奖过奖，游大夫也不错。”

　　“不，娘娘，如果没有你，游某觉得此次救治百姓，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无实际作用。而娘娘智慧过人，月城百姓在你手中，应该是有救了。”

　　“不游大夫也功不可没，如果这次没有你，我想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么多事情。你知道嘛，这次出宫我也没有把握，要不是游大夫带着这批自愿前往的义士们，我想我是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有这样的娘娘，才有我们这群热血的义士。”

　　“所以，月城的百姓，应该谢谢你们。”

　　“娘娘谦虚了。不过，此行，还真是要谢谢他们的英勇行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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