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绝望

　　

　　经过一天一夜的日夜兼程，一行三十多人组织的车队，终于到了月城。

　　一路上，苏雪青不停的与她们分析瘟疫的病因，以及如何救治的方法。

　　原本不是两个世界的二组人马，已经渐渐热络。大家都怀着同样的心情，为救百姓，奋不顾身，怀着一个颗赤子之心，竭尽全力的去战胜这一切。

　　从中，经过这一天的祥聊，苏雪青终于知道了这批人的身世。事情还得从游风说起，此人果真并非一般的人，祖守三代经商，可谓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可惜，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的他，立誓长大要当一名悬壶济世，仁心仁术的大夫。只是，生为独子，他爹更希望他将来能继承这庞大的家业，于是强行逼他经商，在他竭力不愿的情况下，自服一药，导致一夜银发。从那以后，父亲对他绝望透顶，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怪物，在受尽冷嘲热讽，无可奈何之下他便离家出走，开始游历，虽然他的外形有些怪异，不过走到哪里他都是救死扶伤，不收分文，因此名声颇好。人称白发鬼医就是游风。

　　然而，听到这次月城之灾，他本欲要前往，殊不知却在月城门外，看他太过怪异，于是被看守的官兵拦截下来。苦于无奈之下，他又招集一些义士，还有那些被他医好的患者，也就现在身边的这群志愿者，同时协商该怎么拯救疫病百姓。好在同一时间，朝廷又颁发了志愿者前往的诏书，想不到领头人还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于是他们就毅然的参加了。

　　到了月城，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这时，苍白的月牙无力照亮那灰暗色的天空，在这才刚拢上了的夜幕里，不时传来几声的雁叫，风无情的刮落已经奄奄待尽的树木，耳旁不时传来黄叶儿被阵阵袭来的风凄凉地从树上吹落的声音，影影绰绰，看树枝儿光秃秃地在狂风中摇摆，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越发平添了一份心情的落寞。

　　几人下了马车，看到四周一片寂寥，街道一片凌乱，周围的房屋成了废墟。除了几只来来往往的老鼠以外，似乎看不到任何生机。

　　这就是月城，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镇。亦有上千口人居住，可惜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游大夫，这里都没人住，你来过，你可知道那些染病的百姓，去了哪里？”苏雪青望着黄昏的尽头，远处一片苍茫，那向征着和平，又略带一点死亡气息的颓废景致，让她心情略显低落。

　　游风银丝摇曳，淡淡的星月下，他显得遗世独立，风起，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说：“再往前走一走，就可以看到了。”

　　“好，我们把马车找处地方停下，然后就过去吧！”

　　说着，三十人继续朝游风所指的位置前行，很快，就在一处竹林旁边看到一群点着灯笼，来回巡逻的铠甲侍卫。他们头戴铁盔，身披斗篷，一个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么热的天，似乎也完全不怕。

　　然而，不仅如此，就连前进的道路，也被扎起了高高的铁栅栏，上面还挂了块红布，布上写着几个黑字“疫病重区”。

　　苏雪青等人看到这里，连忙走了过去。

　　只是，那些看守重地的皇家侍卫听到响个，个个如临大敌，纷纷戒备的亮出武器，一脸冷酷的说道：“什么人？”

　　苏雪青把那走在前面的志愿者推到身后，有条不紊的从胸间掏出令牌，往那些人眼前一亮。

　　为首的那个男子看到令牌以后，先是不可思议的打量了苏雪青一眼，随后猛的跪地叩拜：“不知娘娘前来，微臣没能及时接驾，真是该死的。”

　　“起来吧，那些百姓呢？！”苏雪青淡淡的应了他一声，就踮起脚尖，朝栅栏里面望去。可惜里面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那些老百姓，怎么样了！

　　“娘娘，百姓都染上瘟疫，都在里面呢，我们负责看守这片区域，以防他们出来。”

　　“也就是说，除了这里，还有人在看守这个地方？”

　　“是的，整个月城的各个入口都有人看守着，就怕瘟疫传染，会祸及整个国家。”

　　苏雪青听了点点头道：“最近，死了多少百姓？”

　　“这个……微臣不知，因为疫病太过严重，没人敢轻易靠近。”

　　“那好，我现在让人打开铁栅栏，我这就进去救人。”

　　“娘娘这……”

　　对方有些犹豫，苏雪青连忙问道：“难道皇上没告诉你，我已经带人前来救治他们？”

　　“不是，娘娘，微臣是担心你的安危。”

　　“别说了，开门！”

　　“是！”

　　接到苏雪青的命令，那人在无奈之下，慌忙走开。

　　这时游风站出身来，对于那些受灾百姓，他已迫不及待。不错，他有一颗比天下任何人都仁慈的心，听到那些百姓因为这场灾难，个个家破人亡，流离所失，他就心疼万分。

　　这时苏雪青看出了他的焦急，连忙把他挡在身后，一脸好心的提醒道：“别急，先戴上点东西。”

　　说着，苏雪青就吩咐人从自己那准备的货物马车里，将东西搬了下来。

　　很快，苏雪青从麻袋里，将一沓雪白的手套，以及口罩褂子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在每个人惊疑不解的情况下，她亲自试戴了起来，然后把特大号的白衣穿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道：“这是防护工作，首先我们救治他人之前，要保证自己不被传染，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

　　大家一听，顿觉有理，纷纷穿上。同时，不由对这位肥胖可爱的皇后娘娘生起敬意。

　　三十多人，各自装扮好后，以苏雪青为首，踏步朝铁栅栏里走去。

　　在前进的二十多米前，万物是一片宁静祥和，在二十多米后。苏雪青看着满地伤患之人，个个面色发青，躺在地上无力低吟，有的呼爹唤儿，有的痛苦挣扎，此时房屋倒塌一片，周围横尸遍野。鼠蚁成患，整个地方，乌烟瘴气一片。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看到这里，苏雪青不由就想起《七哀诗》里那描写战乱频繁，社会动荡，人民苦不聊生的几句诗。虽然两者用意不同，但画面却是相似。

　　“娘娘，他们实在太可怜了，你也不忍心对吗？”游风站出身来，俊雅的容颜露出哀凄之色。

　　苏雪青淡淡点头，蹲下身，看着这些像蝼蚁一样残喘苟活的人类，心中不由五味杂陈，怎么也不是滋味。

　　然而，那群呜呼哀哉的疫病百姓，就在这频临绝望，无助，等死的痛苦边缘，此时却看到这群白衣身影出现。众人先是以为是阴间白无常勾魂的鬼怪，后来发现是真正的活人以后，个个无不惶恐的伸出手，向苏雪青等人爬去。嘴里哭爹喊娘的叫唤着：“救我，救我，救救我……”

　　他们披头散发，满脸污秽，衣衫褴褛，就像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一般。

　　又逢月黑风高，四周怨魂无数，他们就这样的巴切，渴望，甚至充满怨恨的爬来，这让原本存在的同情，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全由害怕与恐惧而代替。

　　苏雪青不住的往后退去，其它人一时也拿不定注意，纷纷聚在一起后退起来。唯有游风，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实在不忍目睹惨剧，猛的蹲下身，正要挽扶起一名病者，岂料手还没有触碰，苏雪青就将他一把拉开。

　　由于苏雪青身强力壮，一拽就把游风给拽了回来。

　　“娘娘，难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我们要见死不就吗？”游风有些怒然说道。

　　苏雪青望着他那双露在月光下的黑瞳，像夜空上的星星一般耀眼灿烂，她侧过脸，耐心的说道：“人是要救，可是现在我们得理智。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已经病入膏肓，以为自己就快死了，绝望到了极点，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露出求救的眼神，大部份冲满了饥渴与嫉妒。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心理，他们向我们爬来，就是想传染我们，好拉几个替死鬼罢了。”

　　“啊？怎么会这样？”游风听罢，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黑瞳。

　　“是的，在他们认为，国家已经遗弃了他们，天下人已经遗弃了他们，所以他们心中怀恨，认为自己要死，也要生人陪葬。这就是一般人仇世的心理，要是你一向他们伸出手，他们肯定会对你又抓又咬，好把疫病传染给你。”

　　“娘娘说得有道理，游大夫，你可要小心啊。刚刚那个抱住我腿的病人，差点就咬我了。”

　　“是啊，我就说他们那眼神怎么那么古怪，这个地方真是诡异极了。”

　　其它两个志愿者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妙气息，一个个都缩在一起，有些害怕的防备起来。

　　游风的防备心不高，再加上心情沉重。一时之间，显得有些颓丧道：“接下来怎么办？要是他们都这么想，我们该怎么救他们啊？”

　　“先这样吧，我退出这里，去一个人少的地方，先慢慢救治。找几个轻病患者，先医好，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们能救他们。而且这样，让医好的患者，再帮我们一起救人，这样一来，我们人手就会慢慢增加，整个月城才会有救。”

　　“好，就按娘娘说的办！”

　　“嗯，记住今晚不要点灯。月光不错，我们照个亮点的地方落脚。”

　　“为什么不点灯？”

　　“一般将死，或者面临绝望的人，看到太过光亮的地方，就会反射性的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到时候，一群患者从地面爬过来，那我们岂不是死得很堪看？”

　　听了苏雪青这样一分析，不但游风，其它人皆对她投去赞扬的目光。不错，这个娘娘不但有着爱民如子，舍生忘死的精神，而且聪明伶俐，更能把人心剖析得如此透彻。简直就是，西郸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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