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擦粉

　　

　　凤仪殿内，东壁挂着两位美人无仕女并肩图，西壁倒挂女子梳头歌，壁下二犀皮桌相对，一方是笔砚文房具，一方是妆奁梳掠具。旁侧，案阁上的小花瓶插海棠一枝，花笺数番，玉镇纸一枚。

　　殿阁的对面则藕丝吊窗，窗下作船轩，轩外缭以粉墙。墙内叠石为台，台上牡丹数本，四傍佳花异草，丛错相间。距台二尺许，砖甃一方池，池中金鱼数十尾，护阶草笼罩其上。

　　此时的苏雪青，正端坐在海棠镜旁。

　　光滑如水的境面，映出她庞大的身躯。苏雪青不由一阵叹息，多久了，多久不曾正视自己了。镜子里的她，简直就像木桶一样，那身肉，就像灌好的香肠，浑身鼓得紧绷绷的。

　　这时，在旁边为其梳妆的果果，看得有些奇怪，一边寻问娘娘要挽什么样的发髻，一边又问娘娘要用什么样的配饰。

　　毕竟，今天可真是难得。一向喜欢素颜见人的娘娘，却突然起了个大早，说什么要庄重的打扮一番。

　　不错，娘娘虽然胖是胖，但是越看越可爱。入了宫是不得皇上宠爱，但是要娘娘经常打扮打扮，说不定总有一天，皇上会发现娘娘的美。平常她们总是劝着娘娘施薄妆，扫眉娥，可是娘娘总是一笑置之，缄默不提。这不，今天怎么就突然转性了，要这样慎重的打扮，难道说娘娘真的要吸引皇上注意了？

　　想到娘娘肯为自己的容貌，付诸行动，果果就感到开心不已。因为这样，娘娘漂亮了，皇上要是喜欢了，将来她们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坚难。

　　“果果，说挽什么发髻好呢？”苏雪青一边说，一边蹙眉细忖着。脑海里浮想着各种发髻顶在她头上的模样。

　　果果心情愉悦，握着手中的木梳，一脸兴奋道：“娘娘你是皇后，母仪天下，要是梳灵蛇髻，飞天髻，或朝天髻，是最好不过的。看上去庄重，淑婉，大方，高贵，典雅！”

　　“那你说我要是梳双螺髻怎么样啊？”苏雪青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意。

　　果果一听，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娘娘，你怎么能梳那种发髻，一定不好看。俗，现在只有低等宫女，还有民间那些庸俗妇人，才会梳这种发髻！”

　　“嘿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果果梳吧！”

　　“啊？娘娘你这是……”果果想说，你这是要美化自己呢，还是丑化自己？那种发型，根本就不适合娘娘这副躯体嘛。娘娘本来脸庞就大，要是两边两顶着个双螺髻，那不把人衬得更胖吗？

　　“果果，你敢违旨是吧？让你梳，你就梳！”

　　“娘娘这……”

　　“快点……”

　　不要一柱香的时间，在果果的巧手梳妆下，苏雪青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那高高顶起的发髻，像两只牛角一样在她头上伫立昂扬，发型再配上自己此刻阴冷的表情，还真有几分铁扇公主的模样，不过是完全没有进化成功的铁扇公主，还带点牛面的样子。

　　“娘娘，我就说这发髻不适合您吧，你偏要……”

　　“谁说不适合，我喜欢得紧呢，来，帮我把这朵大花插入鬓发之中！”说完，苏雪青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递出一朵红艳艳的杜鹃花。

　　“啊？娘娘，你这……”这装扮怎么跟娘娘没进宫时，如此相像？当初，娘娘就是以这般恶俗的模样，吓倒众生。从如宫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切什么恶习完全收敛，整个人善良聪慧，简直令人耳目一新。可是今天，到底怎么了？她好像又被从前的她附体了，一大早就要求她做出一些，如此恐怖的事情。刹那间，果果吓得有些不清。

　　“别啊啊，哦哦了，快点，抓紧时间！”

　　果果以为，娘娘真的回到从前的模样了，以那时候的火辣脾气，她可不敢招惹。当下，噤若寒蝉的把火插到了苏雪青要求的地方。

　　接着，苏雪青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径直拿起桌面上的胭脂，猛的往脸上扑了起来。

　　果果见状，想要帮忙。可是苏雪青看了果果的杰作以后，颇为不满意的摇了摇头道：“不行，脂粉太少，本娘娘有的是银子，连擦点东西也要这么拮据吗？”

　　“那个……娘娘擦太多，就显得太苍白了！”果果很是为难的解释。

　　苏雪青不作声，一把抢过她手的胭脂盒，像散粉一样，在脸上乱抹起来。

　　这时，原本那粉嘟嘟的肥胖脸颊，因擦脂粉过多，苍白得就像敷了一层面粉一样。苏雪青每呼出一口气，眼前烟雾缭绕，睫毛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果果直接站在原地，张大个嘴巴，傻乎乎的望着自己娘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什么？腮红对吧？”

　　“这……是……是腮红……”果果颤声回答，心中不住祈祷，老天快让娘娘恢复从前的模样吧，现在的她，太可怕了。今天的举动，比起入宫前，似乎更加荒唐了。从前的小姐虽喜欢扑脂敷粉，可是也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啊。

　　苏雪青满意的点点头，从铁盒里面用食手扣起一坨就往脸中心摸去。

　　然后，又用食尖在眉宇当中，点出一颗恶俗不堪的“美人痣”来。

　　不错，苏雪青人虽胖，但唇却特别的小。尤其是在这张硕大的脸庞之衬托下，更是显得如樱桃般玲珑小巧。当下，她似乎不满足这唯一可以入目的红唇，就在果果恍神间，她以用最快的速度将她画成了“血盆大口”。

　　“好看吗？”盯着镜中的自己，额间与下巴苍白得就像一个病入膏肓即将逝手人世的贫血病人，而双颊两边又被那红得灼眼像两团火一样的腮红弄得像高烧不退的重症病人。唯一僵硬的是那张嘴巴，笑起来，牵动周围假抹上去的朱砂，一切显得是那样的诡异。

　　“娘娘你……”果果想说娘娘现在的装扮，就如给人家有钱老你爷出殡时扎的殉葬纸人。“金童玉女”中的玉女，不过是一位发了福的玉女。白白净净，给人的感觉阴气森森，周身冰寒。

　　果果想说，娘娘这是何苦。可是，话到嘴边，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绿儿的声音：“娘娘，康王殿下来了！”

　　一句话落，苏雪青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铜镜，朝果果吩咐道：“好，让他进来！”

　　果果不可思议的凛了苏雪青那庞大的躯体一眼，满是吃惊道：“娘娘，难道你就这样让他进来？”要让康王殿下看到娘娘这副模样，岂不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果果，照办，有的事情你不必知道太多！”

　　听娘娘口气坚决，这几日又与康王殿下交谊匪浅，当下，果果不敢多说，只能退下去道：“是娘娘！”

　　然而，站在门外得到允许的司空月，早就听得心花怒放。这个女人，果然是为了自己啊。一早就穿衣打扮，想必心里早是急不可耐了。既然如此，平日为何还要装出一副对他不屑又冷漠清高的模样？这不，圆形毕露了吧。想到这里，司空月为自己即将得手的她，感到深为不齿。

　　推开门，司空月信步而入，带着自信且不可一世的微笑，沉声唤道：“臣，司空月给皇嫂请安。”

　　苏雪青听着那半含讥讽，半含算计的语气，心中一阵阴笑。她并没有转身，而是抬了抬袖：“不必多礼。”

　　这时，司空月走到离她五步之远，见她今日有些怪异。自己都入屋这么久了，她还不转身看他。当下，有些疑惑道：“皇嫂为何背对着本王？可是因为哪里不舒服？凤体抱恙？”

　　苏雪青摇了摇头，继而用不温不火的语气道：“没有，本宫只是想给康王殿下一个惊喜罢了！”

　　“惊喜？”司空月嘴角一扬，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坏坏的笑意，这个女人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是啊……”苏雪青把这句“是啊”托得像牛尾巴一样长，随后一脸含情脉脉的转过身来，嚼起那被朱砂涂得火红一样的嘴巴，朝对方眨起那已经快被肥肉堆彻得没了影的小眼睛。

　　司空月踉跄的退后三步，要不是身畔有个桌椅扶着，他整个身子怕是要直接摔倒下去。好大的一个惊喜，看在他司空月眼里，怕是有惊无喜。他蹒跚的站起捧着胸口，咬着唇，似乎极力的在压抑着什么。

　　“康王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苏雪青故作受伤的看他，仍嚼起小嘴，显得一脸无害。

　　司空月觉得自己的心肝肺，有一瞬间不属于自己。因为它们好像在看到苏雪青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向外跳，似乎要从他的身体里，蹦出来。

　　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司空月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而是沉着声道：“皇嫂，你的模样……模样……好……”

　　“是不是好美啊？”

　　苏雪青故意嗲声嗲气的站起身，甩弄手中的丝帕，做羞怯状朝司空月走去。

　　司空月憋着呼吸，面色潮红的往后退，那种像是被人威胁的表情，让苏雪青的心中有种坐云霄飞车般的快感。

　　“好……好……特别！”半晌，司空月才逼迫自己说出这几个字来。这个女人真是要命，平时装起冷漠来，就跟冰山一般难以融化。此刻，发起骚来，就跟跳蚤一样。让人嫌恶痛恨的同时，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看到司空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苏雪青似乎觉得不够，当下，扭动着她那站着像冬瓜，躺着像西瓜，蹲着像南瓜般的身材。趁他不注意时，捏着嗓子道：“康王殿下，你都不多看我一眼，为了你，我今天特意做的造型。当初，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头上戴朵花么？今天，我不但戴了花，还擦了粉，抹了胭脂。你看，我这嘴巴，也是特意为了你而弄的。性感吗？尤其是这样嚼着，就像火焰一样热烈。”

　　“呕……”司空月捧着腹，满脸苍白。刚一抬头看了苏雪青一眼，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苏雪青见状，不满的推了他一下，怒嗔道：“死相啦，干嘛这副表情嘛，不都是为了你吗？你昨天还说想明白我的心，今天我得告诉你……”

　　“呕……”苏雪青话没说完，另一道干呕非常高调的超越了前面那一声。

　　苏雪青插起腰，横眉怒瞪：“你这是干嘛？”

　　司空月一边痛苦不堪的朝她摆手，一边张着嘴摇头：“不……不……是，皇嫂，你这造型是谁做的？本王要砍了她！”

　　“怎么了？”

　　“太……太……美了，美得本王不敢直视！”

　　“呵呵，看来还是康王你懂欣赏，那些死丫头啊都说不好看，是本宫硬要打扮成这样的。我想啊康王身边美女如云，可她们谁又能比得上我的清丽脱俗？康王一定早已厌倦了她们，只有我这样的才能配得上他，于是。我就想着康王你喜欢的口味，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想不到，还真合了你的意，我真是太高兴了！”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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