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同罪
果果看着牢门打开，步履艰难的走来，那喜欢的脸上似看到无尽的希望，身子刚跨几步却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苏雪青连忙上前挽扶，果果起身，仰起苍白无色的小脸，灵动的眸光瞬间晶莹无比。
“娘娘……果果没说……果果什么都没说……”
看着果果那无比执著的眼睛，苏雪青咬着牙狠狠点头：“我知道你没说。”如果她说了，也不会被虐待成了这样。全身是血，从头到脚都皮开肉绽，这算什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时辰，就折磨得不人不鬼。这让她接下来的那口怒火，怎么能咽得下去？
“来人啊，快请御医！”
苏雪青朝两边的牢狱一吼，当即两边的人都惶恐应承，紧接着迅速离开。
“娘娘……果果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起刚刚那非人的刑法，果果好几次痛得晕死过去。为了不受皮肉苦，她几欲想咬舌自尽。可是一想到娘娘，她还是忍了过来。因为，她知道娘娘不会丢下她不管，她知道娘娘会还她一个公道。
苏雪青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像个瓷器娃娃一样的果果，斑驳的血迹在她娇美的脸上，凝固成一条条像蜈蚣一样的疤痕，那半露在外的血白手臂，全是鞭打过后的惨状。
“不会的，果果，有人敢这么对你，我会让她还给你的。”
她拢起她额前几缕散下来的发丝，轻轻的将她夹在果果的耳后，然后叮嘱身边的青儿道：“你先看扶着她，我先处理一点事。”
青儿惊声应答，继而从苏雪青手里接过果果，眼里顿时热泪盈眶，心疼不已。
苏雪青抬头，眼里闪过一抹狂妄冷凛之色，踏着阴寒的脚步朝玄冰牢外走去。
这时的代绮怜，正站在门外，让两位宫女挽扶着，一手撑头喊晕，一手搭在她们身上叫唤。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一般。
苏雪青的脚步刚到，那些撑着她的宫蛾们吓得猛的退后一步。一时间始料未及的她，又差一点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要死啊你们，敢……敢……”正欲咆哮的代绮怜，抬头便见一脸煞气的苏雪青，正用她那肥滚的身躯，满是冷然的俯视自己。
代绮怜心虚的看着她，知道此女今日大发异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场，她舌尖打颤道：“皇……皇后，你还想干嘛？人没死，在里面，你带走就是了，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成一切都没发生，绝不向皇上禀告。”
苏雪青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定定的望着那张已经花容失色不知悔改的苍白娇颜。须臾，她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算了吗？你做为西郸国的怜妃，不守国法，枉视国律，无辜关押宫婢，暗地动用私刑，逼良为娼，屈打成招，这样做只想对付我这个一国之后吗？”
“什么，你在乱说什么。皇后娘娘可别冤枉好人，我只不过是替你教训一下这不守规矩的贱丫头。什么逼良为娼，屈打成招，说我对付娘娘，这不是故意加上罪词吗？”
“比起宫中的法纪，你比我更清楚，自然狡辩也更为利索。不过，现在无论是怎么个结果，你都难逃这个噩运的降临。”
“你想干什么？”代绮怜在听完她那句斩钉截铁之语后，尖细的小脸，像看到鬼一片惊恐后退。
她以为苏雪青又要对她做什么，岂料苏雪青站在原地如磐石般一动不动，末了，嘴角才微微一扬：“来人啊，把这个恶毒的女人关入牢里，用尽各种刑法侍候，让她也偿偿，那种被人像蝼蚁一样贱踏的滋味。”
苏雪青的声势之大，足以让整个玄冰牢当差的狱卒听见，可是语落，并无一个人敢上前施刑。
虽然皇后的话，在后宫之中除皇上以外，没人能比。但眼下，要受刑的这个女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她自身本为皇上的宠妃，妹妹又是当今皇上心爱的贵妃娘娘，她爹还是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
两边，无论是谁，也不敢得罪啊。
看着迟迟不动手的狱卒，他们皆在摩拳擦掌，含牙咬唇，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苏雪青本不想为难他们，可是转眼便见代绮怜那副得意傲慢之态，于是怒火狂燃的她当即掏出腰间的凤牌，冷声道：“本宫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们，将这个罪恶之女抓起来狠狠的施刑，谁敢违抗命令，我可以让他立马掉脑袋。如果你们动了这个女人，担心有什么后果的话，可以全全推到本宫身上。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国之后，加上我苏家的地位，奈何不了你。”
一席话落，原本那些犹豫不决，惶恐不安的狱卒们，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五六个粗狂汉子，将代绮怜轻轻一架，他们就如老鹰拎小鸡一般将她摄制住了。
“放开……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动，放开我……”
代绮怜前后挣扎，嗓音尖锐得像索魂的厉鬼。那些抓住他的狱卒们个个头冒冷汗，眼下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不想丢脑袋就带走！”
“是娘娘！”
最终，已无退路的狱卒们，只能咬咬牙，将代绮怜抓了起来。
“你们这群狗奴才活得不耐烦了？”
“苏雪青，你放开，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不会有好下场……”
苏雪青看着她那副死不足惜的模样，厌恶的上前道：“那么多废话。”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根丝巾，猛的塞在了她的嘴里。一脸的鄙夷与冷傲，看在那些宫女狱卒眼里，皆是一阵冷汗。
看来，苏家与代家的恩怨，又即将上演了。
“唔……唔……”嘴里被塞了东西的代绮怜想叫叫不出声，想动也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人架着，朝玄冰牢里拖去。
就在众人以为事已成定局之下，远处一道尖锐的太监声音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皇上驾到。”
一句话落，所有人立即跪地叩拜。
“奴才（奴婢）臣妾，参见皇上……”
一抹明黄色身影就那样撼动人心的闯入众人视线，来人身穿龙纹冕服，头戴金色冕冠，一脸器宇轩昂，英武不凡的走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是贵妃代绮芙与德妃方乐瑶，三人看到这个场面，眼里皆闪过不同程度的震惊。
然而，被人押着的代绮怜，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水眸一灿，泪眼盈盈，拼死要向这边冲过来。
苏雪青冷眼一凛，原本那些打算放了她的狱卒，此刻也丝毫不敢动弹。
“唔唔……唔……”代绮怜柔弱的摇着头，美眸不断的向发上发出求救信息。
看到代绮怜嘴里硬塞的布，还有那额间红肿的伤，以及被那些大汉毫不怜香惜玉的押在手里，皇上司空诀眼里顿时闪过一抹精锐之光。而代绮芙看着姐姐被折磨成了这样，水眸的恼怒之色越发扩张，最终咬牙朝皇上望去。
三人之间，唯独方乐瑶一人，隐隐为她担心。这样对待怜妃，不知皇上会怎么对她呢？
“皇后，你在干什么？”司空诀早朝刚退，就接到淑澜阁丫鬟的通报，说是怜妃被皇后挟持。所以，还来不及享用早膳，他就匆匆赶了过来，路上又分别遇见芙儿和德妃。
“我能干嘛，皇上看到的就是我所要干的事。”苏雪青冷冷一撇，眼里清冷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是啊，敢公然对皇上如此不敬，实属少有。
再说，她苏雪青从他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与其委婉解释，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你……”司空诀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对自己是如此不屑，简直无法无天，难道在她眼里，就没有这个皇帝的存在吗？
“皇上，还用说嘛。这个女人肯定是对我姐姐昨日之事，心怀恨意，所以趁机报复。你看，她要把我姐姐关押进玄冰大牢，皇上是知道的，什么人能进那种地方啊，简直就不是人去的地儿嘛。”
听着代绮怜娇滴滴的诉讼，司空诀俊眉一挑：“皇后，真有此事？”
“皇上，娘娘不是那种人，这其中定有误会。”方乐瑶见代绮芙为姐姐说情，不分青红皂白，于是她也连忙朝司空诀箴言，眼神有意躲过代绮芙那气得发青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诀的耐性似要被磨光，气恼的大声喝道。
苏雪青并不理会他龙颜大怒，而是不急不燥的轻声问道：“皇上，我想问你，当着所有宫女妃子的面，你能否一碗水端平？”
司空诀挥挥袖襟，一脸嗤之以鼻：“当然，朕乃一国之君，别说你们，就连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那好，臣妾请问皇上，昨日怜妃误指我违反宫纪，私自出宫之事皇上究竟是如何看待？”
面对她这让人满头雾水的询问，司空诀不明其由的盯着她道：“昨日之事不是已经得到德妃的证实，此乃虚假，并无此事，已平息而静了吗？”
“是的，皇上是这样想，那么有的人却故意陷害栽脏怎么办？”
司空诀黑瞳一缩，闪过一抹不解：“你说什么？”
“皇上，如果后宫妃子私自关押无辜婢娥，关入牢狱，进行严打拷问，甚至还想草菅人命。你说，这算不算犯重罪啊？”
“后宫妃子做出此等事情，乃是牝鸡司晨的大罪。”
苏雪青听罢，眼里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那就好，臣妾就没有做错什么了。”
“皇后，你究竟想说什么？”听着她打哑谜，卖关子的话，司空诀有些厌烦，但碍于众人在场，也不便发作。一时间，也只能耐心忍受。
“唔……唔……”
这时，在一旁被押得难受的代绮怜，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流眼泪，这看在司空诀眼里，一阵怜惜。
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放开她。”
狱卒听命以后，连忙松开，然后又将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皇上，臣妾是冤枉啊……皇后她昨日真的有出宫，她是联合德妃欺骗了你……”
一得到松绑的代绮怜，连忙跪在地上抱着司空诀的腿，又哭又闹，以博得同情。
听了这话，一旁的德妃刹时退后一步，脸色微恙。
“爱妃，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司空诀慢慢将她挽扶起来，然后用一双高深莫测的眸子朝苏雪青望去。
“哼，皇上你自己都说，昨日之事本是虚假，已经了结。所以，就算被怜妃错指，我也深明大义，不予计较。可是，她却以德报怨，今日抓我贴身宫婢，关以玄冰牢内，施以用刑，若妃臣妾及早赶来，怕是已魂归黄泉。”
说完，苏雪青冷冷的扫视着司空诀身边的那一干人等，眼里的恨意如一簇火苗在旺盛燃烧。
司空诀微微震惊，转头愕然的打量着代绮怜：“真有此事？”
代绮怜装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道：“皇上，臣妾只是给那说谎的小丫头一点惩罚罢了，并无恶意。”
“什么？”
“皇上，求你给我们姐妹主持公道。我姐姐不过是想知道真相，所以才对一个宫女动用了小小刑法，你看皇后，她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女，把我姐姐伤成这样不说，还当众侮辱她。这……这……这要传出去，我姐妹还怎么在后宫之中立足啊？”
见情况不妙的代绮芙，也跟着用苦情记，不住的流泪，朝皇上为代绮怜求情。
“哼，你们姐妹也真是说得出口，什么叫小小刑法？折磨得人只剩一口气才叫小小刑法吗？况且贵妃娘娘刚刚还说过，玄冰牢岂是人待的地方？再说，她虽是一介小小的宫婢，但也条人命。皇上都说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你……”被苏雪青这样一搅，两人气得无话可说。
“怜妃，果真有此事？”司空诀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毕竟在他心里，代绮怜虽不比妹妹代绮芙温柔聪慧，但也柔顺粘人。眼下，得知她竟做出这种有违宫闱法纪之事，顿时俊颜微青。
“我……”代绮怜被司空诀阴沉的脸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妹妹却上前一步，眼神凌厉：“我姐姐没错，她只是不过想进一步指证昨日皇后出宫，确有此事罢了！”
“是吗？如果你有证据，我就是人头落地也无话可说。可是，你根本就没有丝毫证据证明我出过宫，然而却背着我抓我身边的人，然后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若非果果忠心效主，我与她又并未做过此事，要换了别人，那我岂不是要硬生生的背上这个罪名？”
“果果有说什么吗？”司空诀回头朝代绮怜望去，其实，对于昨日之事，他也少有怀疑。只是看在德妃的面上，他不想细究罢了。
“她……”被司空诀这样一问，代绮怜再次语噎。
“娘娘是冤枉的……”
一道柔弱无力似包涵了巨大痛苦缥缈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玄冰牢内，一青衣宫女挽扶着身穿囚服，满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果果走了出来。
从那苍白的脸上，以及那晦暗的眸子里，可以看得出她似受到极大折磨。
她此刻的模样，如风中残缺的树苗，仿佛风一吹，就会揽腰折断。
“果果？”
苏雪青有些心痛的唤了一声。
看着一个小小的宫女，受到如此大的摧残与折磨以后，还能这样坚定的为苏雪青辩解回答，司空诀一边在叹息着怜妃下手的狠重以外，同时也不得不对苏雪青刮目相看。
什么时候，那个让万人讨厌，万人惧怕的恶毒丑女人，竟也有一个如此忠心护主的丫鬟？而她，竟也可以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不惜得罪自己身边的人。而且，这次的得罪，不同先前她的毒辣与心计所使，这次似乎是一种光明磊落，死而后已之态来对她们抗衡。
“怜妃，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一次，完全没有偏袒之意的司空诀，微微闭起黑瞳，眼里闪过一抹疲倦。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后昨日真的出宫，她今日告诉臣妾连贤德居在哪都不知道，昨日又怎会与德妃在一起呢？”
“是啊，皇上，姐姐这么做必有她的道理，你一定要查清真相啊。”
“难道你们认为皇上是昏庸之君，自己分不清事理，要让你们两姐妹从中审察吗？”
苏雪青一句话落，两人吓得齐齐跪地：“妾身不敢……皇上明察。”
仿佛看出了苏雪青的决心，司空诀薄唇浅扬，露出一抹优美的弧度道：“皇后，事已至此，你要做何打算？”
这是第一次，司空诀如此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言下之意，就是告诉苏雪青，卖他一个面子，好轻饶了代家姐妹。
苏雪青直接无视他淡漠的语气，冷声道：“你是九五至尊，你是西郸的王，后宫律令你比我更清楚吧。”
司空诀凝望着那双黑瞳，竟发现灿若明星般发亮，那似有无数智慧勇猛浸泡的眼珠，不由让人有些沉沦：“那好，既然然看在怜妃初犯，又懵懂不知的份上，朕现在可以让人罚她二十仗责。以及削减一年朝俸，同时禁足淑澜阁一月。”
“皇上……皇上开恩啊，臣身是冤枉的……”代绮怜听了，哭喊伸冤。
代绮芙则嘟着小嘴，一脸不满道：“是啊，皇上，我姐姐已被皇后所伤，还要这样重罚于她，实在不公。”
看着这浑乱的场景，苏雪青早已大烦闷，当下抬手折断了一旁的树枝，大声说道：“皇上，如此刑法未免太过偏私？我虽不熟宫中条法，但是依我所告，她方才之举，可是重罪。岂是这点小法就免脱得了的？”
“那依皇后之见……”不错，这些惩罚对于代绮怜来说，司空诀确实有偏心之意。毕竟，一个妃子和一个婢女比起，是天差地别。就算她杀了人，只要不被众人知道的情况下，皇上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历来后宫冤死的宫女都是如此，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可遭灭顶之灾。
所以，并非她司空诀昏庸，而是此事本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要不出人命，不危及国家之利，不伤国威，不辱皇尊，便无太大影响。
“至少，皇上说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怜妃这样无辜对待她人，那么不谈加倍，只谈公平。皇上，你是不是应该也让她进入玄冰牢两个时辰，然后施以果果同样的刑法。这样，臣妾认为才能服众。”
“什么……”
代绮怜与代绮芙同时抽了一口气，水眸满是愤怒与不可思议的朝她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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