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懿祥宫大殿门前几乎成了秀女们争奇斗艳的戏台，一个个花枝招展、穿金戴银，不管京籍还是外籍，生怕风头被他人抢了去，像沈清一般与世无争到成了异类，愈发显得格格不入。如之很快便与几名穿戴不凡的京籍秀女熟络起来，与之相比她反倒是最寒酸的那个。

　　正说着话，有内监高声通报教引妈妈到，所有秀女站立起身，随后两列宫女步行进来。

　　为首的身着藏青色宫装，最年长，面色亦最为严厉，身后两名宫女身着绛紫色宫装，春芜位列其中。不便正式行礼，恨雪只好微微俯身，春芜会意点了点头。其余着粉色宫装宫女若干，看样子教引宫女便是她们了。

　　临行前父亲曾告诫过，切不可因为对方是宫女就轻看了人家，谁都是父母养大的不说，得罪宫女内监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首的宫女厉声道：“老身乃永宁宫正四品顺人夏萍。”听闻是故皇太后身边的妈妈，众秀女齐身行礼，共道“夏妈妈金安”，夏萍接着道：“奉旨担任本次大选教引妈妈一职，还望各位姑娘认真学习，日后能够在皇上及各位娘娘面前表现得体，不失仪态。”

　　众秀女再次行礼共道“多谢夏妈妈教诲”。

　　一番分组之后，沈清分到夏萍组，恨雪不意外的分到春芜组，如之则是最后念真组。三位妈妈并没有因为众秀女第一天入宫便放松对待，教引一职责任重大，一丁点儿也松懈不得。想在皇宫中生存，哪怕是入睡都不能掉以轻心。

　　教引刚刚开始两个时辰不到，既有几名秀女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待她们恢复身体意识，便被送出了皇宫，成为第一批淘汰秀女。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如何为皇家绵延子嗣，被淘汰亦在意料之中。

　　恨雪看着她们强打着身体练习站姿、行走却仍逃不出淘汰的命运，不禁感到心疼。能进皇宫，哪个不是历尽千辛万苦，晕倒绝不是她们所愿，何不再给一次机会？

　　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学习宫廷礼仪，晚膳后又有数名秀女惨遭淘汰，如之见恨雪郁郁寡欢的样子，爱理不理道：“你还真是奇怪。”

　　“如何这样说？”恨雪不解。

　　如之梳理秀发看着铜镜中恨雪的背影道：“我怎么觉着你当选秀是场儿戏呢，好歹你父亲也是个京官，管他什么品级不品级，该有的体面不能失不是。你到是好，跟个外籍秀女结拜姐妹，我都替你打听过了，沈氏的父亲不过小小县丞而已，她早晚亦是要淘汰的，你何苦做低姿态，满口姐姐的叫着。”

　　恨雪低头笑了笑，若按官阶只怕父亲还比不上小小县丞，如之不时把门第官阶挂在嘴上更让恨雪觉得后宫险恶。选秀的时候就如此这般，若真位列妃嫔还不知前方有多少凶险等待着。

　　“还不知明日多少人被送出宫。”恨雪嘟囔着。

　　“管他多少人，只要不是我便好。”如之笑得明艳，宛如一株开得正盛的美人蕉。

　　“我也不想那样出宫去。”若那样，真真失了体面，什么正妃、侧妃想都不要想了。

　　教引初级阶段无非就是练习行走、站姿和行礼，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员早早便请宫人教习过自家秀女，所以终日不得休息的教引更像是才艺展示，学得好的趾高气昂，学不好的抬不起头，不管做什么仿佛都能扯到门第上去。

　　沈清的一招一式颇得夏萍喜欢，举止间透露着一丝丝故康顺太后的样子，因此对待沈清更为严厉。夏萍是康顺太后的陪嫁宫女，太后薨逝，最伤心的除了皇上便是她了。在后宫呆了一辈子，皇上担心她出宫回家自寻短见，一直留她在宫里迟迟不肯放行。

　　直至担任教引妈妈，夏萍才算有事可做，她站在凤仪阁门前的高台上，近百名秀女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看着眼前一个个挤破了头颅都想入宫的如花儿一般的女孩儿们，她的心是疼的，可是为了皇家，再疼的心也要硬起来。

　　夏萍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哪位小姐真正获得皇上垂怜当上小主，才会体会到选秀几日的教引根本算不得什么。老身晓得你们当中不乏天资聪慧的，但是切记在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小聪明，人人都会打自己的算盘，打得响不代表打得好。”

　　走下高台，夏萍近距离看她们，她们有的鬓角微微发汗，有的足底不稳左右摇晃，更多的始终保持应有仪态。不知本届会有多少秀女能得到皇上青睐，虽说皇上正当壮年，可子嗣却不繁盛，希望有幸中选的秀女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午膳前又走了一波秀女，按理说淘汰的秀女已不下数十人，可总觉着懿祥宫仍人满为患，没处落脚。

　　恨雪歪在床上没力气，换了床铺让她夜里睡不踏实，眼底略显乌青，好像人都清瘦了。沈清端了午膳过来，见恨雪无精打采，全然没了昨日的神采。恨雪道：“我果然不像姐姐，这时还能淡然对待选秀。”

　　“我在妹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终日在爹娘跟前无忧无虑的。”沈清放好餐具，恨雪从床上走过来打趣道：“是否到了适婚的年纪就什么事情都能淡然处之？还是姐姐已经做好了入宫当娘娘的准备？”恨雪说完不禁掩口笑起来，沈清被笑得面色绯红，扭头不看她。

　　恨雪拉着沈清的手哄道：“姐姐莫气，妹妹还有紧要的事情要说。”她走到窗边打卡窗户四下看了看，各屋均紧闭门窗，外面只有守门的宫女站在大门外。关好窗户折回来方才说道：“明日即是殿前决选了，从即刻起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端，几百名秀女挤得懿祥宫水泄不通，一个个巴不得周围的人赶紧淘汰回家。我们跟如之再找几个人多聚在一处，互相照应着，以免惹火烧身没有人证。”

　　沈清见恨雪小小年纪便思虑周全不免对她另眼相看，她肯对自己讲如此明哲保身的话，可见她的一番真情意。沈清道：“佑蘅才智过人，正该进宫施展一番。”

　　恨雪摇头道：“妹妹资质愚钝，护姐姐入宫才是紧要。”

　　提着心度过整整下午，正如恨雪所讲，才入夜便听闻有房间失窃，闹得整个懿祥宫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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