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州生活 一
三天后，是海州官员每月的沐休日。
海碧大街上，路人纷纷看着提举大人身后，那个衣着青衫的男童。
“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如此俊俏！”
路边摆摊的大娘好奇地伸着脖子张望着，周围人也纷纷猜测，为何提举大人会带着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厮在大街上晃。
“许是族中的亲戚吧，瞧着长相还和苏大人相像。”
“说的是”
“就是不知道家中定亲没有，如此好相貌，而且还是提举大人的族亲，这是门好亲事哪！”
“林大娘你莫不是思春了，别忘了你女儿都比人家大了！”
“去你的，老娘这是给我女儿找呢！”
“得了吧，你女儿那就比街边的豆腐东施稍微好点儿，还肖想人家公子哥儿！”
“你作死啊！”
听着路边人的说话声，苏杏没有丝毫的介意，反倒无比惬意地最看看右望望。
这就是男儿的世界吗？
不同于闺阁的清净安宁，女学的温顺和善，只需要做回自己，顺应本心，便可潇洒于此间。
苏谦看着女儿的反应，心里很欣慰。
他自小离家，独自在外拼搏，还曾随同海船前往海外他国，见识过很多不同的人情风貌，所以并不是云国传统意义上严厉的大家长，他从来不觉得女儿家必须束之高阁，待他人来娶，然后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只是，以前的苏杏似乎完全沉浸于闺阁千金的世界，他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强迫吧。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自己愿意学习这一切，承担家中的责任，苏谦自然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培养这个女儿。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苏谦温和地询问。
“听到了！”她点了点头。
苏杏也很开心父亲的开明，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爹和别人一样是个严肃，严厉的长辈，喜欢女儿家乖巧听话，没想到，其实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刻意来听这些？”
父女俩慢慢走向前方，一道朝阳斜射在二人的身上。
苏杏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微笑：“老师是想让我了解他们的简单朴实的想法。”
平民的日子真的很简单，每日不过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无大事干扰本心。
苏谦却摇头了：“你只答对其一。”
“那其二是什么？”苏杏有些好奇，难道还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别的吗？
苏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去年那场云国与南疆之间的战役。
“你知道那场耗时半年之久的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吗？”二人坐到一个简单的茶棚里，就这么开始聊了起来。
苏杏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据《政报》上说，是南疆觊觎我国边境的矿山打起来的！”
“你信？”苏谦的表情有些可乐。
苏杏摇头，她怎么会信那上面的东西，前世嫁给薛晨后，她也经常看到上面的报道，都是一些只展露表面的粗浅信息罢了，没有什么价值。
“那你自己怎么看？”
“我不知道！”苏杏再次摇头，那么远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本质。
“长公主曾经说过一句话，‘透过现象看本质’，你知道这句话吗？”苏谦的语气里满是考验的意味。
这次，苏杏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这句话她原先经常在《政报上》看到，个人觉得很有水平。
“你怎么理解？”苏谦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苏杏有些迷糊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问，并且觉得这几个问题和带你来这儿没有太大的联系！”苏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苏杏点点头，她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会与战争，长公主扯上关系。
“这样吧，我们就当云国与南疆的战役是因为那些矿石引起的，然后我们抛开这些矿石，去看人！”
“看人？”
“这个世界是人组成的，又不是矿石，分析问题当然要从本然下手！”
说到这里，苏谦终于在女儿的眼中发现了一抹亮光。
“贪婪！”苏杏看着父亲，嘴角，咧起了笑容，“是不是人性的贪婪？！”
“没错，就是贪婪！”
苏廉也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自私而有贪心的，地位不高，身份不尊贵，不代表他们的心中就没有贪婪，而这贪婪一旦超过界限，就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南疆发起的战事，还有刚才那位想让你当女婿的大婶！”
听到南疆时，苏杏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这个她能理解，南疆本身实力就远远弱于云国，那次竟然出了那么大的本钱来袭，最后的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输掉了战场。
可那位大婶……
“爹……老师，那位大婶为何也是贪婪的？”虽然云国双方身份略有差距，可自家爹爹也不过是从五品头衔，虽然市舶司提举是个肥差，但毕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人家不过想了想，怎会构成‘贪婪’二字呢？
苏谦笑了笑，解释道：“你只听到我的前一句，没听后面的吗，不止贪婪，还有麻烦。”
“麻烦？”说到这里，苏杏就更不懂了，能有什么麻烦？
“苏家是官家，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朝廷的颜面，因为我们的尊荣是朝廷给的，一旦官家与民家通婚且娶民家女为正妻，势必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嘲讽，且不论你是家中唯一子嗣，配偶的人选又是重中之重！”
“可那位大婶并不知道这些！”
“正因为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有作此想法并公诸于众，我才说她是贪婪！”她这种举动一向令很多官家人厌恶，通常都是民家有女想嫁入官家才会不顾及女子名誉，当街大喊。
“我还是不明白！”
“没关系，你还小，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不懂，但你必须记住，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想法，但是做事必须脚踏实地，务实认真。切不可做无谓的妄想之举，不然只会害人害己！不仅如此，你还要学会观察，学会倾听，一些很小的事情就能让你发现大秘密！”苏谦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她。
此时，苏杏没有注意到，父亲教导的内容早已偏离一般的知识范畴。
过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海州码头。
它是云国第二大的海上贸易港口，每日的进出货量都极其庞大，苏谦作为市舶司提举，主管海运商贸，在海州的实际权力还要大于海州知州，一个是名义上的一把手，一个是实际上的掌权人。
苏谦是个负责的好官员，工作日内，必定每天清早到码头附近查看，并且定下严律；禁止市舶司的官员和下属随意克扣商船货物，在他的精心治理下，海州的发展越来越繁荣。
码头附近的人，自然也认识苏谦。
“大人！”
一名脸色绯红，气喘吁吁的男子跑到苏谦的面前。
“你去忙吧，我到处看看！”今日是沐休日，苏谦没有安排自己轮值，所以其实是不用来的，下面的人都知道，所以一看到苏谦的到来纷纷紧张运转起来。
一旁的苏杏却瞪大了双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此人是苏谦的左右手，市舶司副提举——周考，一向深得父亲信任，后来父亲升职入京，让他也随同左右，成为一名京官。
可惜……此人是个恩将仇报之人，父亲被斩当日，便是他做的主审官和监斩官！！！
苏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她跪在此人面前，苦苦地哀求，希望能够帮一把自己的父亲，他却极其冷漠地拒绝，言语中无比嚣张得意。
“大人，这位是……”此时的周考自然不清楚上辈子的恩怨，他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俊俏的小男儿眼神有些犀利，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苏杏立刻反应过来，掩饰住了自己的眼神和情绪，温和地朝着周考行了个书生礼，道：“在下刑肃，见过周大人！”
周考见他举止有礼，气质超脱，而且还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起来的，心想身份肯定不一般，当即露出慈祥的笑容，“刑公子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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