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寻药 11
君沫被人带去了一间民舍，狭小黑暗的屋子里飘浮着浓浓的苦药味。
昏黄的煤油灯下，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躺在靠墙的木床上，脸色铁青，喉咙里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痛苦声音，显然病得不轻。
君沫一进屋就看到站在床边的玄衣少年，隐族的族长，少年赤华。
他也抬头看过来，目光淡定，仿佛从不相识。
等押着君沫的族人离开之后，赤华才开口，“婆婆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好几个月，请来的大夫都说没办法医治，你既然说是医馆的大夫，如能治好婆婆的病，我可以说服族人相信你只是来寻药的。”
君沫翻了个白眼，明明有求于自己还用这么一幅施舍的口气说话，求一下会死吗？
心中虽然腹诽，但医者仁心，听到老妇人痛苦的哼哼唧唧声，急步上前小心诊脉。
半晌之后，她双眉紧锁，回头看向赤华。
看出她神色间的凝重，赤华眸光微暗，转身走了出去。
君沫紧随而出，压低声音道，“婆婆的五脏六腑几乎都已经腐烂，没法治了，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只能让她在最后的日子减轻痛苦而已。”
闻言，赤华眼中浮现氤氲雾色，心中无限哀伤。
“她是你的亲人？”君沫问。
赤华沉默了一下才答，“虽非亲人却胜似亲人，孙婆婆的儿子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一句“虽非亲人却胜似亲人”立刻让君沫明白孙婆婆在他心中的地位，犹豫半晌才说，“我只能给她配点减轻痛楚的药，治好是不可能了。”
“还有多久？”
“最多三个月。”
赤华倒退三步，双眼闭紧，呼吸不断加重，好半天才平复了心绪道，“既然如此，还请君姑娘替她减轻痛苦吧，在下不胜感激。”
“那是自然，我是大夫。”
君沫的回答让赤华睁开了眼睛，眸光浮沉片刻才点头未语。
给孙婆婆配好药之后，君沫一回头就看见已经换过衣服的慕衍一身白衣如雪站在屋外，目光不由看向他身旁的施施。
“君姐姐，哥哥已经说服族人放你们离开了，不过你们必须对真祖立下重誓，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我们的住处。”飞快跑过来扑到君沫怀里，施施仰着小脸说。
君沫一愣，放人就放人，还要立誓？
重誓？古代人都信这个的吧？如果誓言真的有用，世上哪儿会有那么多背信弃义的小人？君沫心中虽腹诽，依旧同意了赤华的条件。
只要能脱身就好，立一个誓有什么要紧，反正不痛不痒！
二人随赤华来到谷中祖庙，看着上下十层，每层最少有一百多座牌位的神案，昏暗的烛光下，慕衍脸色微变。
察觉到他的异常，君沫诧异的看着他。
慕衍微微垂头，面上虽无表情，袖中慢慢攥紧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让君沫心中生出疑惑。
年少有成的世袭王爷却甘愿沦落江湖，他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一向云淡风轻的他为何会在隐族的祖庙里神色异常？难道他的家族和隐族有什么关联不成？
君沫转回头，虽没再看他，思绪却一直在转动，直到赤华对着神案中间一尊偏大的牌位点好三柱香，恭敬的磕完三个头之后，目光犀利的看向他们，才回过神来。
大殿两侧，站满了赤华的族人，纷纷移目看向君沫二人。
众目睽睽之下，君沫和慕衍纷纷对着那尊硕大的牌位立下重誓，若向外人泄露隐族的住处，将天打雷劈，肠穿肚烂而死！
立誓之后，君沫悄悄抬头看向那牌位上暗红色的大字，上面刻着“隐族真祖无涯之灵”，心中十分好奇。
无涯？是隐族的第一任祖先吗？
稍稍思考之后，君沫就想到这个叫无涯的男子，定然是第一个研习出无上轻功之人，隐族世代善于藏匿之术，想必正是从他而起，却也是导致隐族被外人觊觎，落得数代均被追杀的下场！
所谓福兮祸兮，想必他当年只是希望自己的族人能有一技之长，更适合在乱世中生存，并没有想到会给族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吧？君沫忍不住替他叹了口气。
从祖庙出来之后，赤华亲自将君沫二人送出了山谷。
君沫抬头看了一眼黑透的天色，四周茂密的、被白雪覆盖的山林，朝依依不舍的施施挥挥手，转身离去。
在他们身后，一身玄衣的赤华目送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眉目微紧，好半晌才牵起施施的手，慢慢朝回路走去。
山路崎岖，加上雪花接连下了好几日，积雪甚厚，君沫和慕衍行走得十分缓慢。
此番寻药虽然两次险些遇难，却幸不辱命，寻得了断魂草，让君沫的心情为之大好。
整整走了半夜，天色将明未明却更加黑暗，黎明前的天空最是浓稠如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君沫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正想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忽觉四周气氛不对，还未凝目细看，已听无数破空声嗖嗖传来。
猛然抬头，看着天空上如牛毛细雨的黑箭铺天盖地而来，君沫和慕衍同时变色，双双朝右边的山坡滚落。
山路陡滑，君沫和慕衍朝坡下滚去的时候，头发、脸庞、衣服多处被树枝划破，君沫只觉右脸剧痛，有液体滑落，气得低骂一声，“该死！”
身旁的慕衍比她好不了多少，等二人双双被大树挡住身躯，不再朝深不可测的山底滚落时，已听无数刀剑出鞘声响起，抬头见上方一大片的黑衣人持刀追来，顾不得整理满身狼狈，同时如猎豹沿着茂密的树林朝前方冲去。
身后的黑衣人最少有两百多人，一直紧追不舍。
君沫二人本就行走了大半夜，加上之前被隐族囚禁，饭没吃多少，觉也没睡好，体力逐渐不支，眼看黑衣人越追越近，不得不转身反攻上去。
微微的晨光终于穿透无边的黑暗迅速铺开，笼罩着这一片苍茫的树林，天色依旧不见阳光，却幸好没再下雪。
慕衍早已拔剑出鞘，抖出一篷篷银色剑花冲入黑衣人的包围圈，双方激战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眼看其他黑衣人朝自己包抄过来，君沫只能咬牙迎了上去。
她手中并没有剑，只能仗着灵巧的身法左闪右避，一边洒出随身携带的迷药。
一篷黑衣人被迷药放倒，无声朝坡下滚落，其他人却依旧不要命的冲上来。
“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我们？”随手夺过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君沫一边迎敌一边喝问。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凛洌的寒风和无尽的刀光剑影，黑衣人个个手段凌厉，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俨然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那一刻，君沫虽不明白这伙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但依稀想到他们定然以为自己和慕衍是隐族的人，一直守在大山的唯一出口，就是要将隐族的所有人屠杀殆尽！
心中竟有些庆幸，还好此处离隐族居住的山谷还有很长的距离，否则因为她此番寻药导致隐族被残忍灭族，她又于心何忍？
不过，这些人会不会是沈靖熙派来的？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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