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告别

　　

　　黑衣女子似做了个悠长的美梦，她梦到了父母亲人，兄长姐妹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久违的亲情让她在梦里都笑了出来，看得君沫一阵皱眉。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黑衣女子脸色突变，眼前的美景突然被无边的血色覆盖，她眼前刀光剑影，眼睁睁看着父母亲人一一倒下，个个双目暴睁死不瞑目，忍不住低吼一声，如野兽一般，听得人格外心酸。

　　“不要……！”一声嘶喊，黑衣女子被噩梦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阳光早已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却依旧感觉不到半点温暖的打了个哆嗦，目光有些迷茫的看着一直坐在贵妃榻边观察她的君沫。

　　好一会儿，黑衣女子才从浑噩中惊醒，目光四扫，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急忙低头看了看左肩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还有身上已经换过的干净衣服，沉声道，“多谢姑娘两次救命之恩，秋衡原该以命相报，无奈血海深仇尚未得报，只能来生再做牛做马了。”

　　见她说完就要下塌离开，君沫起身拦到她面前，“不急，你的仇人可是在京城？”

　　叫做秋衡的女子一愣，正犹豫要不要回答时，却听君沫道，“我不日就要进京了，你若真想回去报仇，我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如果你相信我，你我从此姐妹相称，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会帮你，如何？”

　　闻言，秋衡浑身一颤，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君沫知她不信，笑道，“我们已经救了你两次，可能你的仇人已经知晓一切，既然麻烦已经招惹了，索性就帮你帮到底，有我和神剑山庄帮你，总比你孤身报仇来得希望更大吧？”

　　秋衡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片沉黑的眸底掩藏不住的自信和坚毅，让她感觉亲切又可信，不由跪倒在地，拱手一肃道，“姑娘，若你肯帮秋衡报仇，秋衡愿做牛做马服侍姑娘终生，决不食言！”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反正我进京也需要人手帮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君沫想起今早夜瑶派人传来的书信，原来慕衍已经从云剑门出师回了京城，既然如此，她也该回京城了，有些事总该做些了断，比如原身墨嫣的仇恨，还有她的追夫大记呢！

　　……

　　三日后，君沫虽然折腾了半夜，但已轻车熟路，替夜玄最后一次施针清毒总算大功告成，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比之前三次缩短一半的时间，不由长吁口气。

　　毕竟只剩最后的残毒，加上这两个多月的悉心调理，夜玄虽然满头大汗，神智却还清醒着。

　　泡在药汤里的他听到君沫悠长的气息，心中莫名惆怅。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君沫替自己解完毒之后就会离开了，听说她要去京城开医馆了，那他呢？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夜玄的思绪有些迷乱，他曾数次三番想劝君沫留下来，和他一起回到神剑山庄，他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

　　可是每当他们独处的时候，君沫总有办法气得他吐血，这番挽留的话一直不曾说出口过。

　　此时此刻，感受到夜色的深沉，听着君沫收拾药箱的声音，再次开口想留下她时，却听她一边朝屋外走一边说，“你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内外调理的药方我都交给沉剑了，你再坚持泡上两三个月的温泉，应该就能恢复正常。记得回去听瑶瑶的话，好好挑个媳妇成家立业，不要让她再操劳了。”

　　“成家立业”四个字就像毒药，一下子卡在了夜玄的喉咙里，等他压下气怒时，君沫早已离开了屋子，只余满室让人窒息的静谧。

　　夜玄闭上眼睛，心头漫过一层深沉的忧伤。

　　她要走了！她要去京城了！是去找那个少成王了吗？她真的很爱他吗？一见倾心？那我呢？在她心中可曾有过半分的位置？

　　夜玄感觉十分苦涩，却只能无力的泡在药汤之中，什么办法也没有。

　　第二日清晨，君沫果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芜城，看着她正在府门前同沈其商量清莲的去留问题，拄着拐杖的夜玄停在院中，安静的看着她。

　　温和的日光中，君沫穿着一身湖水绿的长裙，如缎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和沈其说话，模样俏皮又可爱，就像四季如春的芜城，永远不缺阳光和希望。

　　那一刻，夜玄突然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只要能静止在这一刻，他就可以永远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一颦一笑，思考的时候会忍不住摸鼻子，生气的时候会翻白眼，一张小嘴总是闲不住，不是吃零嘴就是在说话，仿佛永远都安静不下来似的。

　　在夜玄十六年的生命里，最缺少的就是生机和活力，他太讨厌安静了，因为属于他的活力太少，光明太少，好不容易迎来这一切，却很快又要失去了！

　　“君小姐，大小姐早就交待过了，您要带走任何人都可以，还有这个，是大小姐早就为您准备好的，请您一定不要推辞。”一口答应清莲跟随君沫离开的沈其从怀里掏出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递过去，神态认真的说。

　　君沫刚扔进嘴里一颗花生，一看到银票上“一万两”的字样，差点没被花生卡到，连忙用力吞下花生米，接过银票道，“瑶瑶太客气了，就算是小玄子的诊金，这也太贵了点。算了，拿了钱她也能安心，我就不客气了哈。”

　　见她一边打哈哈收下银票，一边还自我安慰，沈其虽然满脸带笑，心中也是叹服不止。

　　只不过，对于神剑山庄所有人来说，君小姐救了少爷的命是天大的功德，即便大小姐将整个神剑山庄都送给她，也不会有人觉得过份！毕竟钱财是身外物，有命享受才是正理！

　　君沫回头正欲上车，目光掠过一直怔立在身后的夜玄，看着他单薄的身躯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心中一软，忍不住走过去礼节性的抱着他道，“小玄子，你要加油哦，我看好你！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能够独挡一面哈！”

　　被她的拥抱弄得心神激荡，尚未反应过来的夜玄还来不及说上一句告别的话，君沫已经带着清莲、陆璇双和秋衡登上马车，眼看流川一挥马鞭，白马嘶鸣，缓缓离开了夜府，向京城而去。

　　夜玄目送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心中既感慨又失落，终究叹息一声，默默对自己说，“夜玄啊夜玄，你一定要加油，不要辜负长姐和君沫的一番心血才是！”

　　慢慢转身，拄着拐杖慢慢朝内院走去，夜玄的影子在日光下被拉得悠长，却显得格外单薄，格外凄凉，看得沈其忍不住摇摇头，急步上前扶住少爷，一老一少慢慢朝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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