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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救人


  古镇小道,人来人往。

  天音寺众人虽然与青云暂定十日之期,但路程颇远,天火之后寺务繁杂,终究还是要晚些。等到三日过去,普泓上人与法相一行才出发。与他们一并前往的还有普德大师,普泓上人本意劝他安心修行,不必跑这一趟,普德大师心中自有想法,只摇头不语。

  普泓上人沉吟许久,才点了点头,毕竟是数百年一同修行的师兄弟,对方的心思终究能够猜到一些。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远望,仿佛怔然出神……

  下山后,几人落脚在一座小镇,并非这座小镇如何重要了,只是每每出山,都会到这小镇看一看,如今天火肆虐,天音寺周边境况颇糟,几人有心探访,便来到此地了。

  只见街巷两旁房屋皆有几分熏黑的迹象,街上行人形色匆忙,面上忧虑之色极深,想必各自担忧家中安危,正惴惴不安。

  “阿弥陀佛,”法相蹙了蹙眉,低声道,“天火害世人不浅。”

  众僧默然点头。

  这时普德大师缓声道:“此地……阴气很重,不知这几日伤亡是否增多了。”他声音微微沙哑,眼中有悲悯神色。

  法相点头道:“师父师叔以为,我们需要在此处停留一晚?”

  普泓上人看了普德大师一眼,闻言沉吟思索,道:“事已至此,还要打探清楚为上,毕竟天火无情,我等其后加快些速度赶往青云门就好。”

  几人商定,便权且先将行李寄于客栈,再四散打听情况。

  客栈中自然空空荡荡,法相把众人安排妥当,却并不离开,只随着普泓上人和普德大师走进一间房间。

  普泓上人将今晚一行大致说了,却见法相皱了下眉,不由问道:“怎么?”

  法相道:“师父慈悲,只怕万一天火甚至八荒火龙与我等之前再至青云……”

  普泓大师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应是没有那么快的。”

  法相微吃了一惊,随后又道:“是因为张施主的缘故?”

  普泓上人与普德大师对视一眼,眼中似都有几分笃定颜色,就道:“你可知天火之事,他与那位云谷主有过几次纠葛?”

  法相倒没听张小凡提过此事,于是摇了摇头,只道:“只知青云山那一次。”

  普泓上人叹息,眉宇间几分凝思几分感慨,摇头道:“两次,恐怕最先猜得青云山上真相……且确定不疑的,应该是那位云谷主了。”

  法相微怔,但他随即便明白过来其中涵义,微微苦笑了一下,道:“难为张施主。”

  普泓上人点头道:“不错。”

  “云谷主至今未现身,一则伤势未愈,二则哪怕痊愈心中未尝没有踌躇估量。”法相缓缓道。

  “但是……”法相不禁又道,“若云谷主果真下定决心,那时他的道行必然再次精进,青云山上难免又是一番恶战。”

  普泓上人点了点头,在他心中,这些考量自然也是有的。

  法相此时一方面担忧形势,一方面也忍不住猜测之后的应对,单就巫妖一事来看,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张施主,应该自有打算……”法相缓声道。

  普德大师艰涩的点了点头,手指在简单的念珠上划了一下,停了下来,一字一停的道:“不可任由发展,亦不可将其逼上绝路。”

  心魔由是。

  渡人渡苦,却渡不得心魔。

  不知张施主现在在何处?法相心道。

  短暂的停留后,法相暂别两位大师,独自下楼去了。客栈空旷,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楼下大堂开着窗,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分外安静。

  法相环顾四周,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就在他正迈步离开客栈时,二层楼梯传来吱呀的一声轻响,转角阴影里走出一个女子来,鹅黄衣衫,面容妩媚。

  她停住脚,站在那里,看着法相的身影,眉梢微跳了一下。

  天音寺的人竟然也来了这里。转念她又想到,这些弟子应是要前往青云的。

  一念及此,金瓶儿不禁冷哼一声,脑海里不由闪过那个男子的影子,心中一时森然,她似乎并没有想过,那个人会跟天音寺走到一处,毕竟两者之间追究起来,绝没有什么情谊在了,血海深仇倒是有些。

  但那个人又岂是寻常人……

  此人道行心性到底不能小看,就如曾几何时在南疆一般。

  忽而想起远在蛮荒的那位,她神情难得变幻多次,心头冷笑不止,倒突然期待起三人再次聚首之时。

  想必是极有看头的。

  阳光下,法相正见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人,立于檐下,脸色都是苍白,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单看行装,应该是本地人。法相转念便走近二人,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那两人仿佛太过投入,闻声皆吓了一跳的模样,转过头看见法相,面上神情才好些。

  小镇离天音寺很近,对山上各位大师一向非常尊崇,这时节度日艰难,见僧人便如见菩萨,立刻行礼不说,面上也露出十分的敬重之色。

  法相微微一笑,开口道:“贫僧是天音寺弟子,路过此地,见这里行人虽多,但本地人却没见到几个,正巧看到两位施主,所以就来问问,还望莫要见怪。”

  那两人连连摇头,口中道“哪里哪里”。

  身量较高的那人干笑了一声,道:“大师有所不知,这……这街坊四邻的不都走了么。”

  法相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因为天火?”

  “这……”两人踌躇一刻,面露难色。

  其中一人尴尬了一下,面色有些苍白,却没说天火的事,只道:“大师也是知道的,数月前妖兽丧心病狂……”

  法相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想了想,无奈的道了一声“善哉”,鬼王一役伤及正道根本,但若说影响之广,远不及兽神。至今南疆边境依然有妖兽出没,中土也是元气大伤,难以弥补。

  那人又道:“这里在贵寺脚下,多受庇护,但我们这个镇子上却甚是奇怪,事后疯癫之人不在少数,再加上天火灾劫,许多人家受灾严重,半夜都能鬼哭声呢。”那人说完似乎觉的脊背都有些发凉,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

  法相紧皱眉头,道:“我记得蔽寺曾做过法事。”

  两人脸色微变,叹息不语,想来法事只能解决一时。

  另一人倒是没有如此紧张不安,只是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指着两人,无奈地说道:“我们过些天也要离开了。”

  法相一怔,眼下这番景象处处透着凄凉,难免让人惋惜难受,或许在这些普通百姓心中,悲痛之意一时之间如何都是消失不了的。当年兽妖的疯狂侵略,生灵涂炭过后,不知又有多少个村镇像这里一样人去楼空,阴灵游荡,幽冥惶恐。几个月后,又是天火降世,劫难重重。

  法相皱眉难言,脑海间一幕幕惨状汹涌如暗潮将神思卷进黑暗中。

  半晌,他叹了口气,只得合十道:“事已至此,两位要多加保重,贫僧住在街旁客栈中,这几日若有难处,可以来找小僧。”言毕,他给两人指明了暂居的客栈位置。

  两人忙不迭的道谢。

  客栈中,普德大师从普泓上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推开房门,忽见一行三人,有老有少,也正要下楼。

  其中一人身形瘦高带着灰色帽子,遮挡住面容,身边是一位老者和一位着青衣的年轻女子。

  几人甫一碰面,其他人倒还好,唯有那身形瘦高的男子身子骤然一僵。

  所幸普德大师并没有探究的意思,几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是天音寺中人?”小环见普德大师离开客栈,方才诧异问道,身侧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几乎是同时点头。

  野狗道人隐在帽下的脸色极其难看,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周一仙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他右手捻了捻杆上白色帆布,直接道:“恐怕还是四大圣僧之一。”

  “你怎么知道?”小环和野狗道人一愣,向他看来。

  周一仙嘿嘿一乐,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一者看其样貌,二者嘛……天音寺魔教一战后,没剩几个人了……”

  小环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道:“就因为看起来年纪大?”

  周一仙摸了摸鼻子,讪笑点头,道:“可不是吗!”

  小环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不过自家爷爷有多少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很多时候周一仙好似极不靠谱的戏语,有七分却是真的。

  野狗道人心里想法跟小环差不了多少,暗自嘀咕起来,几日里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全让他们碰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小环察觉野狗道人愈发僵直的身形,想了想,低声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野狗道人自然点头不已。

  怎料周一仙大袖一甩,道:“不用费事,他们在此地呆不了几日的。”

  小环和野狗道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他们?”

  周一仙笑了笑,颇为笃定的道:“当然,天音寺的几位高僧肯定都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野狗道人身子一震,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一变再变,天音寺众位高僧一齐出山,就如同说青云山几位首座一起下山一样,就算他早已脱离魔教,对于这些正道人士,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周一仙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接着道:“能让天音寺众高僧出马的,还能有什么事?”

  野狗道人沉默不语,小环接下话来,道:“天火?”

  话已至此,后面便连猜测也不用了,前脚遇见青云门弟子,过几日又碰到天音寺众僧,看来天火之灾,两派有意互相帮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几人没再交谈,寂静里,小环心头跳了一下,暗暗担心起了金瓶儿,不久前遇到青云门中人就有一番缠斗,但愿这次不要与天音寺有冲突就好。

  这半日过得很快。

  新月初上时,普德大师和法相回到了客栈。

  普泓上人盘膝坐在床上。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隐约从房屋的外传来细微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响动。

  门外渐渐有脚步声向这里过来,普泓上人长舒一口气,抬臂处红光幽幽闪烁,再睁开眼时,已是满室烛光温暖摇曳。

  有人在门外道了一声:“师父。”门扉开处,露出法相沉静面容。

  普泓上人抬眼看去,缓缓道:“回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法相上前几步,将所见大致说了一遍。

  听到兽妖一处,普泓上人皱了皱眉,眼中透出几分深思之色。半晌后,叹道:“阿弥陀佛,灾劫不断,苦了众生啊。”

  法相亦是叹息不语。

  师徒二人言谈不多,法相只在此停留了一会工夫,正要往外走时,空荡的客栈外陡然传来嘈杂声响。

  普泓上人和法相皆是微怔,相觑不解。

  “弟子去看看。”法相施礼轻声道,月白僧袍一拂,便向客栈大门走去。

  客栈掌柜也被惊动,打着哈欠凑过去,口中低声喝道:“大半夜的,什么人吵闹……”

  门外敲门声急促,几人打着灯,开口匆忙道:“我等请见天音寺圣僧!”

  那掌柜一愣,这时看见法相,立刻问道:“大师,这……”

  法相点了点头,却是在他面前将门打开了。

  一眼望去,当先一人很是眼熟,正是白日偶遇的高个男子,那男子面露焦躁,一见他就像见寺中供奉的观音大士一般,险些跪下。

  法相一手将他稳住。

  高个男子神情焦急,咽了几口唾沫,才勉强定下心神,把事情说明白。他道:“我那位同伴就是回家拿趟东西,却再不见折返,他家里人说没见到他回去……”

  法相蹙眉问道:“他家在何处?”

  那人怔怔答道:“村口旧庙旁边,离这里不远。”

  法相沉吟。

  那男子身后还站着几人,都慌了神,咕哝道:“这……这不会真出事了吧……哎呦,万一被鬼附了身……”

  还有的兀自猜疑道:“要不就是那些疯子……”

  听到这里,法相倒是怔了怔,拦住他的话,问道:“什么疯子?”

  那男子摇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哪个地方都有被一些个鬼怪妖魔逼疯的人,样貌行状十分可怕……”

  法相皱眉不语,心中思虑万千,想得却与之不同。这男子早些时候也提到过,兽神一役让这里毁坏严重,镇上的人或死或疯或走,很是凄凉。但若单说是那些死去之人的阴魂将人逼疯实在牵强,阴灵再多也是不可能逼疯人的,他修行佛法,平生所见鬼怪横行的村镇也不是少数,再猖狂也不会到这等地步。也许正如心中所想,这些疯癫情状与鬼怪是无关的。

  几人面露哀色,想必心中很是难受。

  法相慈悲为怀,看着他们,目光中亦浮现出了不忍之色,于是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小僧,诸位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连声道谢,感激不尽。

  法相又嘱咐道:“这镇上古怪处太多,施主呆在此地不要四处走动,我帮你将他寻回来。”

  那男子赶忙连连点头称谢,磕磕绊绊的道:“大师直往西走就……看见了。”

  法相点头,越过几人迈步走了出去。

  这些个日子难得遇上天音寺高僧,那人思忖着要不要再提醒几句,于是赶快转身唤道:“大师……咦?”

  身后竟已是空无一人。

  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呐呐道:“果然是高僧……”

  法相自然已经御空而去,短短几里地路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人在半空看得也明白些,道旁一般是树木草丛,只是大部分都是枯萎的,偶尔有几丝黑气漫上来又散去。阴暗潮湿的地方隐约能分辨出阴灵的白色轮廓,死亡气息极浓重。

  金芒裹着他的身影稳稳落在小庙一侧的空地上。纯正的佛光中,几缕黑气仿佛受了刺激一般飘了起来。

  法相皱了皱眉,逡巡不前,目光所过处见四周有零散的人家,但却是全部无灯无亮,空无一人。

  他的视线终又落回面前残破的小庙,目光深处微微晃动,记忆中,数月前,这里的佛家寺庙并没有损坏的如此严重。

  法相右手持轮回珠,慢慢走近,推开了几要坍塌掉落的单薄木门。

  轮回珠同时亮了起来!

  黑气里,一声尖锐的嘶号扑面而来,无数澎湃的黑气翻滚起来。金色光芒大盛,“嘶嘶”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响。

  阴灵鬼魅呼啸而起,在佛光中四散奔逃。

  “阿弥陀佛。”法相单掌竖起,另一手则是法力无边的大梵班若,法宝轮回珠扫掠过之处哀嚎遍野,阴灵化作灰烟。

  这座小庙就在须臾片刻浸入了漫天金光中,不急不躁,宛如流水淌过,却将所有魑魅扫荡干净。

  法相轻轻吐息,目光缓缓巡视过庙里的每一样事物。

  大殿正中倒着一只不大的妖兽尸体,看样子死去不多时。南疆天火严重,焚香谷离开门户之地,那里状况必定不妙,法相心下暗叹,皱起眉来。

  而后,他目光定格在佛像下,阴影之中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寂静如死的黑色影子无声无息的斜靠在那里,犹如一具早已腐朽的尸体。

  法相的眼角颤了颤,极快的掠了过去。

  入目是一张青白的脸庞,身侧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正是那失踪的矮个男子。

  他蹙了一下眉,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呼吸虽然微弱但毕竟还活着,只是出现在这个阴森古怪的地方,着实怪异。

  微微叹了口气,他俯身将人搀扶起来,轮回珠安静的漂浮在半空中,照亮这一方土地。

  那耀眼的金色光辉,仿佛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法相深吸一口气,暂且放下心中猜疑,扶着男子往门口走去。

  无数幽魂黑气在庙外向更远处躲逃,尖叫着避开佛光的笼罩。

  黑暗从金光缝隙里悄无声息,如细线般绕上身体。

  一道冰寒气息缠上脚踝,冷得像幽冥地府的河水,刺骨至极,还带着腐朽的死亡味道。

  法相一愣,脚步钉在了供桌之旁。

  一只手,从供桌下,从桌上垂落的破帘布中,伸了出来。

  然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一抓,法相虽疑惑,但他毕竟慈悲为怀,便知不是恶徒,恐怕又是个可怜人了。

  “善哉!”

  他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轮回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呼啸着停在供桌上方。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下,那只手肮脏中透出惨白的皮肤,看去让人有悚然之感。

  寺中有寒气,缓慢流转。

  倏地,轮回珠大震,跃空清啸。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桌下传了出来,法相眼中光芒一震,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缩在桌下之人似乎是个乞讨者,头发极短,似乎是出家人的模样,衣衫破烂不堪,还带着血腥味。法相突然抓住他的手显然把他吓得不轻,像只野兽一般叫了一声蜷缩了回去,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法相的目光渐渐平缓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想要移动脚步却是不能,那人神智虽然不甚清楚,但力气却不小,死命抓住他不放手。

  对着这样一个可怜人,法相心中实在不忍。

  注视着那人,他沉默无语。片刻之后慢慢弯身下去,用尽量温和的语气,一字一字的问道:“施主……你住在哪儿,可还有家人在么?”

  那可怜的疯癫之人听到他问话,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回答,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像畜生一般在叫。

  法相皱眉,这个样子看来此人疯癫的时日已然不少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尚顾忌身边还有一人昏迷不醒,总不能在此处一直耽搁下去。他叹了口气,手中运力,便要将此人的手暂且震开。

  正在此刻,那人仿佛似有所觉,突然抬起了头,尖嚎一声。

  轮回珠光芒淌过那人肮脏的面容,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喉咙中呼噜噜的发出怪异的声音。

  法相清润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对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法相眼中光芒颤动,猛然伸手,将此人轻易拽了出来。

  那人身体恐惧的颤了一下,连忙低头,挣扎着想退回去。

  法宝的光芒又亮了一分,映照处把两人笼在其内,照得分外清楚。法相的视线移到了那人的衣服上。

  他的衣衫肮脏破烂,颜色辨认不清,唯独前襟上一处地方,被光芒反射出一点极特殊的金色。

  法相身子微震,陡然惊愕。

  那是一个金色的骷髅头!

  他深深呼吸,再一次向那人看去,目光愈加复杂,显然诧异至极。

  魔教,鬼王宗。

  此人竟是鬼王宗的人么。

  法相愕然过后,细细打量,此人眼睛毫无神采,目光涣散。恐怕已是道行全失,神智上受了极大打击,乃至混沌失常。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受兽妖一役影响,还是因鬼王修罗一事丧失本性,难以复原。法相在此之前已见过不少,此刻心中触动却是极大。

  “也算与佛有缘……”他抬眼看了看布满灰尘的佛像,合十叹道。

  正魔无关,皆化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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