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星光闪烁,一熠一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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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莹莹，繁星晶晶，斜光穿过朱窗洒在地上，激击起万千微尘颗粒，于冷辉中飘浮、游荡、碰撞、旋转、离散，最后坠落，宛如一个个人生一般，起落、徘徊、聚散，皆在光影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但此刻却无人看到这副人生缩影，床上的两人都在卧膝修炼。
下铺的少年闭着双目，随着其吐息纳气之机，周遭空气中的金、辰两种元素缓缓汇成两股丝线，被他吸纳入体，环绕经脉流向百骸，仿佛溪流淌过河床将那经脉窍穴冲刷得日益粗壮，而后余下点滴停留贮藏于丹田之中。据说丹田内的灵气什么时候能充盈如湖泊大泽，那边是凡体登峰造极达到圣级修为了，只是现在少年的丹田里不过寥寥数丝而已。
当然此时的少年并看不到，其吸纳进的灵气另有两股未过经脉入丹田，而是流向了眼瞳之内，端的玄妙诡异。
少年正专心致志地默念心法，毫无旁骛，其丹田内，八长一短九根灵气丝静静地悬浮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那根稍短的灵气丝渐渐壮大，终于达到与其他八根一般长度，然后仿佛“嗡”的一声，定格于此不再增续。
少年缓缓睁开眸子，吐出一口浊气：师级九段了。
从老大千沉到最小的灵儿，他们几人都是自十岁开始修炼，又从无妙药灵丹筑基培本，是以修炼至今皆是倚仗天赋，放在外界固然自比不得豪阀世家，但是已实为不慢。
然而苍天自幼喜好读圣贤书道德文，不喜打打杀杀之事，先前修炼到师级八段，也不过聊作强身健体之用，故此修为进展比之其余几个兄弟则慢了许多，此朝收到老人的说教点化，这才将修炼放在心上，终于有了突破。
修为愈进一步的苍天心情颇佳，信手捏了个法诀，便有紫色元素之力透指而出盘桓于侧，宛若一条紫色小蛇，另一只手故技重施，一条金色小蛇亦跃然指尖，两条小蛇相互纠缠缭绕，如藤附树、如蔓攀柱，盎然有趣。
耍了一阵后，苍天觉得有些索然，旋即手指轻捻将两条小蛇揉散，化作点点斑驳磷芒重回天地熔炉。
此时已是四更天，丑时，正是人们最为睡意深沉的时刻，“一更人，两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中“四更贼”的说法便从此来。
苍天起身望着窗外天色。
月出东山，至此刻已满悬高空，盈光盛湛，俨然一块白玉硕硕如盘，只是玉有微瑕，朗月在空虽然透亮，却有零星黑斑依稀缀其上，平白坏了整块玉质，直教得爱宝之人好生捶足顿胸喟呼可惜。
然另有高明人士称此黑斑并非玉之瑕，乃月之山，而且道月上有山，山半有殿，殿内有桂，桂下有人，只不过那明月距此足有十万八千里之遥，是以人不可见桂不彰显殿不分明，唯有那山尚如黑点展露眼前，其言语之凿凿恍若亲见。
若是此人说的确有其事，那么月宫在上十万八千里，桂下那人如何胜得了那般沁骨寒意？怕是要裹覆得像个大肉粽吧？一个圆滚滚的嫦娥仙子形象缓缓浮现于脑海，少年天马行空，想到此处也不免失笑，摇摇头关了窗叶，卧床倒头睡去。
夜幕上犹缀着几颗璀璨钻石，挂在头顶一闪一烁的，烁时熠熠，闪时黯拙，恰如世间有明有暗，有光明正大也有腌臜龌龊。
同一片星空下得另一边，一处森林里。
此时的森林里水汽浓郁，已有雾霭升腾，虽不至于完全遮蔽了视线眼界，却也有了灰蒙蒙的朦胧之感，令人看不真切。雾气掩映中，似有火光远远透过橘红的色彩来，视野拉近，原来是几道身影围坐在一簇篝火旁，正在烤火驱散寒露潮气，不时还有说话声散进四周的空气中。
五道人影或寻了块断木残桩，或铺了团干柴软草，或干脆随意席地而坐，也不稍加拍打扑扇，就那么零散着坐在篝火周围，看起来不像是山野里的猎户樵夫，若不是此地方圆百里都杳无人烟，怕真会让人以为是趁人睡熟而出来作案的鸡鸣狗盗的贼人，然而即便如此，五人皆身覆黑袍的样子也绝不像什么良善之辈。
董方鹏坐在一块颓倒的树干上，静静地望着火焰，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只是从其温柔带笑的眼神里，瞧得出许是些令人温暖馨然的事情，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看其面目肤白皮净的倒是一副书生相。
忽然有什么话从那几人的口中蹦出，钻入了他的耳朵，董方鹏神色一变，温柔慈善从眸子里褪去，迅速换上端肃与威严，他淡淡开口：“葛三儿，你小子又在那儿发什么牢骚。”
名叫葛三儿的汉子侧脸上有一道巴掌长的疤痕，因而显得面貌狞厉凶煞，宛若恶人一个，不成想此时听了书生相的董方鹏一声轻问却缩了缩头，但顿了一下还是兀自梗起脖子，道：“董大人，我说的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咱都来了五年了，这个破犄角旮旯灵气稀薄，五年的时间我才至王级六段，若是在大陆上，说不得皇级六段也早达到了。现在还要往更犄角旮旯的远郊乡下跑，折腾这事儿干嘛啊！”
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有此怨气，于是也没阻拦便由他说到了最后，想要看看上头什么反应，谁料董方鹏仍那副严肃状，只是面单无波地看了看葛三儿，又看了看另外三人，也不说话。
葛三儿原本气呼呼的，此刻又怕着恼了董方鹏，心虚地低下头去，拣着细枝干柴掷到了火堆里，不愿或者说不敢和他对视。
顿了片刻，董方鹏抿下嘴唇，甫说道：“你们什么心思我也知道，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上一批来的人找了十年，却连那个人的影子也没找到，你们怕也在此耽搁个十年，是也不是？还道什么修为早到皇级六段了，呵呵，你修习的功法只够到皇级，没有功法你又如何去修炼到皇级六段？哼，我且与你分说，这次任务若是完成，每人赏一部圣级心法、一部圣级玄功以及一枚六品君武丹，便是任务失败亦有君级功法和五品皇级丹可拿，如此丰厚之奖赏，纵然耗你十轮年岁又如何？”
他说到此处，与其稍缓：“当然，老实跟你们说吧，莫要担心，上面也着了急，前一批人平白浪费了十年光阴，已经令得上面大为恼火，方命光大人和翟大人率我等又入此地，是万无可能再马虎个十年的。且看吧，光大人和翟大人亦不会坐以待毙，已然着领百余人马，去与此地土著王朝交涉了，又令我等有这番动作，双管齐下我猜已是迫不及待的最后之计，若是仍不成，怕真至招尽技穷便也到了踏上归程之时了。”
葛三儿被猜中了心思，讪笑道：“董大人说的哪里话，您也知道，我葛三儿就这张臭嘴，爱碎碎叨叨发些牢骚！”
其他三人也忙打着哈哈，搪塞打诨了过去。
董方鹏隐晦地向葛三儿投了个赞许的眼色，装作不追究的样子摆摆手：“无妨，将这些说与你们，倒也省得你们以后做事惫懒，耽误了任务大事。”
众人忙道：“自不会，自不会！”
董方鹏见戏唱得也到了落幕的时辰了，便道：“好了，天色甚晚了，大家都去歇息一会吧，我来警戒，明日还要继续赶路，怕是还得有个半日的路程呢。”
众人纷纷抢道“我来警戒吧”“大人您去歇息才是正理”，但还是没拗过“虽然有点严厉但其实正直纯良”的董大人，于是各自舒展一番便倒头闭目，过得片刻昏昏沉沉了。
董方鹏独自倚在断木旁，眼前篝火哔剥哔剥地作声，一一响在心头，恍若在家时伉俪那人犹在灶台前添着柴禾，察觉他走近时回头款款一笑，轻道：“回来了啊，饭马上就好啦，快去洗洗吧。”
只是他自小便被那个组织养大，一身修为和眼前一切莫不是得自那位大人恩赐和应允，他有了吩咐自不会推脱，何况此次又不是去卖命，只是可能会时间久一点罢了。
于是他犹豫了刹那，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几年才能回来。”
长相不算漂亮但打扮得整洁干净的小娘愣了愣，没有回头：“嗯，那你去吧。尽量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一个女子所能做到的最大付出，唯有年华二字。
董方鹏吐了口郁气与思念，淡淡地笑了起来：幸好，也快到了返回之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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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另一处殿舍内。
看屋舍规格便能瞧出此处虽不是皇宫大殿，但也是皇家之地，红墙白柱，黄瓦青阶，檐顶贴潢琉璃，挂着几只四角灯笼，显得隆重而典雅。
灯火尚明处，两道人影正在交谈。
“今晚去见南斯皇，结果如何？”
“呵呵，还能如何，他见到我们这般阵仗，登时脸色都变了，仅是借用他域内户籍簿一阅而已，我看当时要他半壁江山都不是什么问题。”
“别这么说，这个地方的皇级强者，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是自然，不过那南斯皇年事已高，我看也有顽疾在身，实力已经难说了。”
“嗯，不过怎么说，我们的首要目的还是找到那人，要他半壁江山作甚。边陲之地，弹丸之国，终归上不得什么台面。”
“嗯呢，怕只怕还是会苦寻无果啊，唉，一晃已经进入此地五年有余了。”
“尽人事而已。若是事不成，哼哼，走之前也要放它一把大火，烧它个干干净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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