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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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原位于“苍佑之地”北方，其实还是属于东域辖内，因为平均海拔逾千丈，便成为了苍佑之地的北部天然屏障，它不似山地落差极大，反而其上一片坦途，宛如一块平地受异力突兀隆起，世人皆传系神帝苍所为，究竟如何既已难查证，索性不再追考，只知因此处盛产一种叫作“苍耳白鹿”的灵兽而得名“白鹿原”即可。

　　十年其实很长，普通人活到七十便属难得，“古稀古稀”，自古来稀，而帝级修者寿命也不过二百年，妖兽寿龄最长，但其化为人形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寿命，传说古有一巨龟通玄，本有千年清福可享，却执意选择化为人形，最终也只活过五百岁，已属记载最高龄。

　　十年确实很长，十年的时间也足够很多事的发生，足够迁入中域的妖族中心“妖墟”彻底安定下来，足够战胜天帝尘涯的魔族兽帝凯歌威势声望稳步上升直追先辈，足够中州城老城主退位让贤楚江流登位生子双喜临门，足够明月城硕月来而又去一百二十回，足够苍阳修为势如破竹直至帝级四段，足够天馨儿怀胎九月即将临盆。

　　苍阳无奈，小心扶她站住，眼里满是柔情蜜意：“馨儿，你还是歇着去吧。”

　　“喂，我好歹也是帝级强者了，哪有那么娇气？！”

　　“恩，是，您厉害，都是帝级强者了！您那么厉害，那你去年在沧浪江船舫上干呕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弄得我还以为你是晕船了呢……”

　　天馨儿大窘：“我、我不是没经验嘛！”

　　苍阳刮了刮她的俏皮鼻头，似乎不经意间随意提起：“啊，对了，楚江流那家伙竟然将娄白葭给娶进门了，哈哈！也不怕把楚山河老前辈给气死！”

　　天馨儿乜着他，冷笑一声：“怎么，羡慕他近水楼台得了月？”

　　“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突然说起来了嘛，嘿嘿，你要不想听，我不说了就是！”

　　看着他尴尬挠头，却还兀自赔笑，天馨儿眼角柔化了些，她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为的是怕自己心里有疙瘩，毕竟楚江流曾经追求过自己，可她只想骂两句这个笨蛋，弱水三千，一瓢足以酣畅饮，美酒满池，半壶便可慰风尘，满天星辰中，她已拥有了最耀眼的太阳，还有什么不知足？

　　两人各有心事，又都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时竟静默了下来。

　　远处忽有一群白鹿逐草而至，为首一雄鹿茸角峥嵘苍耳挺立，全身皆白如覆霜雪，上有异纹花斑点缀，显得雄美出尘异常。

　　人看鹿，鹿望人，忽然那为首雄鹿短尾抽扫，奇健鹿首与乌黑前蹄高高扬起，引颈呦呦长嘶，似是为尊者鸣，高吭一阵而后停寂下来，带领群鹿在那啃食青苹。

　　正值三月，恰是莺飞木长草纷纷的青梅子时节，远有白鹿绿树，近有红花青草，微风徐来，天馨儿紫裳轻展，乌发漫卷，身形虽因有孕而不负当年玲珑曼妙，却亦不显臃肿肥赘，当然落在苍阳眼里仍是风情万种不减当初，顶多也就是减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而已。

　　天馨儿注意到脚下一朵清丽白花，弯下腰似想将之轻抚摩挲，却又突然直起腰身，捂着腰眼眉头皱起。

　　苍阳见状，赶紧搀扶她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没好气道：“您看你，我说什么来着，让你老实歇着非不听！”然后抬手覆上其秀眉，两指轻捻将之抚平，看她闭目仰脸嘟嘴索吻，弯弯睫毛细微扇动的样子，无奈一笑，而后嘴唇贴上，缠绵深吮片刻才分开。

　　苍阳砸吧着嘴：“挺香的呢！”

　　将为人母，天馨儿却还是一副少女含春的娇媚样子，那像极了被情郎调戏，既羞赧又喜悦的情态，简直让苍阳欲罢不能，只好把她揽入自己胸怀。

　　“馨儿，说好的陪你看遍九大胜景的。”看到天馨儿异样的眼光，苍阳赶紧改口，“咳，是除了‘十里秦淮’的八大胜景！可是现在还没逛完啊……”

　　两人已各自看过中州城的“中州鼎盛”，“十里秦淮”是不想了，又一起在明月城赏了“晴夜硕月”，原本计划抽空赏遍其余六景，从苍族北方的“万里苍葭”，到苍族西面的“一步登天”，再到西域纵深的“熔流地狱”，中、南两域交界沧浪江的“剑崖”，继而是大陆外苍佑之地南边海上四大秘境之一沧海迷津的“海市蜃楼”，然后折返至外族三大势力之一的北域极北洞天览阅那号称北域冰雪全系一处的“玲珑世界”，终此一遭，九大……咳，八大胜景便遍赏无余了。

　　可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去年天馨儿那一句“不舒服”便“不舒服”出了一个身份地位注定显赫无比的苍族少族长？

　　如今八个胜景只剩“海市蜃楼”和“玲珑世界”尚未到过，在这十年里两人就如一道起于苍族的圆弧，笔锋勾勒之处，恰将其余几个尽皆墨染在内，而此时锋毫暂驻，停在了白鹿原。

　　天馨儿脸色酡红，温婉笑道：“不着急啊，我们才走了十年而已，一辈子很长呢，有的是机会。”

　　是啊，十年再长，还能长过一辈子去？

　　苍阳笑说“倒也是”，信步走到刚才那朵小花扎根处，打量了下，方圆几丈内，赤橙黄蓝等各色花朵数不胜数，唯有这一朵色白清丽而不妖，如同一名雪衣仙子般卓然不群，绽开的苞蕾如其浅笑动人，怪不得馨儿喜欢呢。

　　鲜花赠美人，苍阳弯下腰身刚要采摘而下，忽感迎面吹来的风好似大了些猛烈了些，而后便觉天色突变，北面不知何时有乌云侵袭压来，眼眶里骤然黯淡了不少，苍阳震惊回顾，只见天馨儿脸上红晕早已不在，变得比那朵野花还惨白几分，嘴唇颤抖：“阳、阳哥，我、我怕是要生了！”

　　不怪他们如此大惊小怪，事实上二人来此白鹿原也不是任性为之，早在去年七月，也就是天馨儿怀胎一月之时，苍阳和天馨儿便已察觉到体内异瞳力量在流失。

　　异瞳只在血脉上传承，而且每代只传一人，是以才会有天馨儿觉得天辜是见天穹没传承到异瞳这才生的她，身为异瞳的传承者，异瞳力量流失缘由两人自然清楚，可是却从未听过两种上代异瞳力量同时都在流失，难不成天馨儿腹内孕育的是一对麒麟子？

　　苍阳虽已帝级四段，却无法对实力相差无几的天馨儿身体做出查探，只得回族经由苍茫施为，可经苍茫探查下，竟得出腹内只有一子的结论！

　　三人俱是既惊又喜，此言下之意是这尚在腹中的胎儿竟然传承到了金、辰两种属性的异瞳！惊喜之余，苍茫对二人强调此事切勿对第四人说起，怕被外人和其余族人知晓，又特意让二人在接近临盆的时候，暂离苍族，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苍阳和天馨儿最终选择了在白鹿原此地生产，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耀、决、苍、天四族各占中域四角，白鹿原便位于决族以东，想必没人猜得到两人会在这里，而且距离再远，只要有准确坐标，对帝级强者来说也无非是一个念头的事；况且决族自上任族长决凌被苍茫打杀后便一蹶不振，现在的族长决鼎也不过帝级三段的修为，自然不会对苍阳二人造成威胁；再有一个轻飘玄乎的原因便是此地距“苍佑之地”最近，既然为神帝苍护佑照拂的地方，想必若神帝苍真的有灵也会保佑一二的吧。

　　苍阳虽然也有些忐忑，但还是稳下心神，将眼前女子小心抱起，一边朝南面那专门开凿出的洞穴飞快掠去，一边温声安慰道：“馨儿，不怕啊，有我在呢。”

　　天馨儿果然安静下来，只是依然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攥住苍阳衣袖的手指显示她并不如表面那般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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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株茂郁老槐树下，一位苍苍老者闭目端坐地上，两道白眉垂落及地，端的世外高人风范，只是这卖相却不咋地，身着一件老旧棕袍，体色灰褐，皮肤干皱，其面容比起那棵老树亦不差分毫，身旁静静躺着一副幡子，幡顶裹布，只是布织卷着因而看不到上面的字，忽然微风吹起，树上槐花簌簌落下，泛起一阵清香。

　　老者眼皮颤动，好似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睛，粗打量其眸浑浊不堪，细看却觉得内有深光。

　　他先是瞧了一眼树上，啥也没有。

　　而后手掌伸进胸前衣袍内，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珠子，两颗珠子里面图案一模一样，好似都是一副立体地图，四周漫水拱拥着中心一片土地，土地上有山有水有浮云，有路有马有人影，只是在常人眼中细小如尘埃。

　　而且奇怪的是一黑一白两珠子上也都有裂纹，当然再巧也不会巧合到裂纹也完全一致，黑珠上那道缝隙粗宽而长，几乎达到珠围三分之一的长度，而且裂隙旁布满密密麻麻的蛛丝般的纹痕，那蛛网还在向外缓慢地侵蚀；而那颗白珠上的裂隙相比起来则小得太多，虽然有两条，却加起来也不足黑珠上那道裂隙的四分之一长，只是两条裂隙相对，都在以几乎微不可察的速度相互靠近，如今已只差一毫之远。

　　老者将双珠收回怀中，搭手闭目，又回复了先前那副情态，无语无声，无表无情，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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