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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政制之辩


  而以现在东瀛战船上装备的大炮,也很难对这艘青铜战船造成致命伤害。

  “这艘青铜战船,可是‘龙骧阁’的“奇异之士”穷尽天下奇巧之技,才出来的。”梅文俊说道。

  “我大成不乏奇能异士,精工巧匠,惜乎朝廷不能尽其用耳。”孙海涵轻抚着船舷拦杆上精美的雕刻,叹息道。

  “久闻百川大名,这些天看了百川铸的大炮,果然甲于天下,此次来高俪,能和百川并肩作战,也算不枉此行了。”梅文俊看着孙海涵的眼睛,笑着说道,“我来高俪前去见过令兄孙大都护,原来一直以为大都护的兄弟也应该是同大都护差不多的壮汉,一见之下,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儒雅的一个人,真是出乎意料。”

  “久闻秀石大名,如雷贯耳。”孙海涵看着这位禁军将领,意味深长的说道,“从秀石的文章,我就能想象出,秀石是何等样人。”

  “噢?百川都看过我的哪些文章?”梅文俊笑了笑,反问道。

  “梅将军写的关于西方风土政情的文章,象《金铁说》和《君筅说》,我和哥呵就曾为里面的内容辩论过多次。”孙书瑶在一旁微笑着替孙海涵回答道。

  听到孙书瑶说出了自己的文章的名称,梅文俊不由得肃然起敬。

  “想不到书瑶小姐竟也知道拙作。”梅文俊叹息了一声,看着孙海涵兄妹说道,“惜今日之中土,象贤兄妹这样的人太少了。”

  看到梅文俊脸上的落寞之意,李昱也在心底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他当然不能告诉梅文俊,哪怕是在资讯发达的他原来时空中的互联网时代,放眼整个中国,真正知晓并理解这种思想和文章的人,也是不多的。

  “书瑶小姐既然读过拙作,不知小姐对鄙人之观点,有何感想?”梅文俊问道。

  “梅将军的大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孙书瑶微笑着说道。

  “如今这船上都是生死至交,小姐既有所见,不妨说来听听。”梅文俊呵呵一笑,说道。

  孙书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孙海涵,孙海涵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孙书瑶想了想,委婉地说道:“我读过梅将军的文章,觉得梅将军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处现今之东土,先生之说纵有千般道理,但要实行,只怕很难。”

  “书瑶小姐所言,果然一针见血,实情的确如此。”梅文俊有些吃惊地看着孙书瑶,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诗经里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家还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天子富有四海’,但不少人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句‘臣妾亿兆’,所谓的臣妾,其实就是奴虏。”孙书瑶将她平日里和孙海涵进行辩论的观点说了出来,“这些话都表明了一个事实,在东土,民众和君王之间,无论是政治上,人格上,还是经济上,都是极端不平等的。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君尊臣卑,君为主民为奴。也就是说,除了君王以外,其余的人,无论是当朝宰相还是田野里的农民,都是奴婢臣妾,所谓的亡国亡天下,只是一家一姓的兴亡,对天下百姓来说,就象是奴婢换了主人。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还是苦。”

  听到孙书瑶的话,李昱想起了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仍然没有脱掉这样“换主子”的命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叹息起来。

  “诚如书瑶小姐所言,前代之流毒,贻害至今亦未能消除。”梅文俊看了看坐在孙书瑶身旁的孙海涵,笑道,“看样子书瑶小姐对‘臣妾’这两个字极是痛恨啊!”

  “我大成之所以难以振作,与此二字不无干系。”孙书瑶偷眼看了看孙海涵,说道,“东土自三代以来,君民对待之道,与西国绝无类似,君为主人,四海之内皆为臣妾,绝无平等之意,其治民犹如治盗,民恶其上而反,是以烟尘屡兴,四海沸腾。”

  听了孙书瑶的话,孙海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言之有理,但西国之筅政共和之法,真的救得了东土么?”

  孙书瑶看到李昱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拳头不由自主的握了一握,她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昱很快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态,他抬起头来,迎上了孙海涵兄妹诧异的目光,脸色又恢复到了常态。

  “秀石所言,正是我和她常常争辩的一个方面。”孙海涵看着梅文俊,微笑着说道,“不瞒秀石,秀石所作之君筅共和之说,与我心亦有戚戚焉。”

  “噢?百川竟也是赞成西国君筅的?”梅文俊的神情再次变得专注起来。

  “记得秀石在书中曾言:‘共和政治,必须多数人民有普通之常德常识,于是以人民为主体,而所谓大统领行政官者,乃人民所付托以治公共事业之机关耳。’此言极当。”孙海涵说道,“东土历史久远,君王独专,长期高压下所形成之社会政治心理却被西人完全忽略,如我东土民众一直所固有之‘父母官’‘爱民如子’‘民之父母’思想,而此等思想所害更甚,而人不自知。所谓‘民之父母’者,究其大义,乃视其民如愚顽之童稚,视已为制民之父母,其本质乃使尊卑势成,使民自觉居于卑下之地位,无一丝一毫平等之意。似此有官说无民说,必不准民之报告,听审,则民命悬于不可知,而民尚不自觉。以满脑此等思想之民,骤行西国共和之事,其结局不问可知。”

  听了孙海涵的话,李昱不由得暗暗点头。

  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穿越者,在后世的那些不忍为人言的诸多惨痛经历,让孙海涵对东土人的这种长期形成的政治心理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

  事实上,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这种思想不仅在古代中国和近代中国都得到整个社会的高度认同,即使在彻底推翻帝制百年以后的现代中国,仍然拥有广泛的市场。

  君不见,有多少大小“公仆”,平日里不也都是以“父母官”自居的么?

  “百川所言极是,以东土之民,程度何能言此?我东土多数人民,并不知共和为何物,亦不知所谓法律,以及自由平等诸说为何义,骤与独专君王相离而入于共和,则以为此后无人能制我者,我但任意行之可也,其袅桀者,则以为人人可为大统领,即我亦应享此权利,选举不可得,则举兵以争之耳。”梅文俊有些激动的说道,“斯时君王乍去,中枢威信,远不如前,遍地散沙,不可收拾。无论谁为元首,欲求统一行政,国内治安,除用独专,别无他策。故共和伊始,凡昔日主张立筅者,无不反而主张独专。今西方诸国虽有筅法及各会议机关,似亦近于立筅,然而立筅者其形式,独专者其精神也。议者或又病其不能完全立筅,不知近数年中,设非政府采用独专精神,则西土欲求一日之安,不可得也。”

  听了梅文俊的话,孙海涵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听任梅文俊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故一言以蔽之:东土之共和,非独专不能治也。变词言之,即东土之共和,非立筅所能治也。因立筅不足以治共和,故共和决不能成立筅;盖立筅者,国家百年之大计,欲求教育、实业、军事等各项事业之发达,道固无逾于此。然其效非仓卒所可期。至速之期,亦必十年二十年,行之愈久,效力愈大,西方各国之强盛,皆以此也。然观今日之东土,举国之人,人人皆知大乱在后,不敢思索将来之事,得日过日,以求苟安,为官吏者人怀五日京兆之心,谨慎之人,循例供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贪狡者,狗偷鼠窃,以裕私囊,图为他日避乱他乡之计。文人政客,间发高论,诋毁时流,而其心则正与若辈相联,己无所得,遂有忮求之心,非真志士也;为君王者,任期不过数年,久者不过连任,最久不过终身,将来继任者何人乎?其人以何方法而取此地位乎?与彼竞争者若干人,被能安于其位否乎?其对国家之政策,与我为异为同,能继续不变乎?一概无从预测。以如此之时势,即令君王为盖世英才,欲为国家立百年大计,确定立筅政治,然俯视些前,则泄泄沓沓,谁与赞襄?后顾将来,则渺渺茫茫,谁为继续?所谓百年大计,乌从树立耶?故不得已退而求维持现状之法,用人行政,一切皆以此旨行之,但使对内不至及身而乱,对外不至及身而亡,已为东土之贤君矣。即令醉心筅政者,处其地位,恐亦同此心理,同此手法,无术更进一步也。故昔之立筅党人,今皆沉默无言,不为要求筅政之举;盖亦知以立筅救共和,究非根本解决之计,无计可施,惟有委心任运,听国势之浮沉而已。当有贤君之时,而举国上下,全是苟安心理,即已如此,设一日君王非贤,则并维持现状而不能,且并保全一己之地位而不能,惟有分崩离析,将前此惨淡经营之成绩,一举而扫荡无遗,以或归于亡国一途而已矣,尚何百年大计之足论乎?”

  此时的梅文俊并不知道,他刚才话里所担忧的事情,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已经亲眼见识过了。梅文俊也不知道,正是他在这个时代的远见,改变了现在这条战船上所有人的命运。

  “秀石曾言,今日之东土,欲求富强,先求立筅。欲求立筅,先求君王。而此君王,则非东土三代以后之君王也。”孙海涵说道,“而必有此等君王,才有去‘父母政府’思想之民。”

  “不错。立筅者,国家有一定之法制,自君王以及百姓,皆不能为法律以外之行动,人事有变,而法制不变;贤者不能逾法律而为善,不肖者亦不能逾法律而为恶,国家有此一定之法制以为之主体,则政府永远有善政而无恶政,病民者日见其少,利民者日见其多,国中一切事业,皆得自然发达,逐年递进,循此以至于无穷,则国可富强。而在立筅国,则富强实为易事,而谋国者难莫难于立筅之初,易莫易于立筅之后。初立筅时,官吏犯于故习,士民惮于更张,阻力至多,进行至苦,譬之火车搁之于轨道之外,欲其移转尺寸,用力至多,费时至久,或仍无效;及幸而推入轨道,则机轮一转,瞬息千里矣。我百姓无虑富强之难也,惟虑立筅之难已耳。立筅之后,自然富强,故曰:欲求富强,先求立筅者。而欲求立筅,先非求君王不可。”

  “西土多国皆为共和,亦复皆行筅政,则东土于共和国体之下,实行筅政,怎么就不行呢?”孙书瑶听了梅文俊的话,问道,“为什么非要改共和而变君王呢?”

  “试问书瑶小姐,西国民众,有举兵以争大统的事情吗?”梅文俊笑了笑,反问道,“我想书瑶小姐知道,没有。我还想问书瑶小姐,为什么西国民众没有的事,而我国却有呢?这是不是证明了我和百川说的,东土民众在这方面,是不及西国民众的呢?”

  孙书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曾经和兄长争论多时的她,现在显然认同了梅文俊的说法。

  “故非如今日独专之共和,无术可以定乱。夫筅政者,求治之具也。东土将来竞争大统之战乱,不知已于何时?后来之事,思之胆寒,方备乱之不遑,而何有于政治?故非先除此竞争君王之弊,国家永无安宁之日。计惟有易大统为君王,使一国君王,立于绝对不可竞争之地位,庶几足以止乱。孟子言定战国之乱曰:‘定于一’,予言定东土之乱亦曰:‘定于一’,彼所谓一者,列国并为一统;予所谓一者,君王有一定之人也。君王有一定之人,则国内更无竞争之余地,国本既立,人心乃安。拨乱之后,始言致治,然后立筅乃可得言也。世必有疑改为君王之后,未必遂成立筅者;予以为不改君王则已,一改君王,势必迫成立筅。共和之世,人人尽怀苟安。知立筅亦不能免将来之大乱,故亦放任而不为谋;改为君王以后,全百姓民又思望治,要求立筅之声,必将群起,在上者亦知所处地位,不与共和君王相同,且其君位非由帝制递禅而来,乃由共和变易而成者,非将筅政实行,先以为收拾人心之具,亦不能不应人民之要求也。且既以君王为国本,举国上下,必思妥定国本之法,则除立筅又无他术。在上者为子孙万年之计,必图措之至安,若用人行政,犹恃独裁,斯皇室易为怨府,其道至危;欲求上安皇室,下慰民情之计,皆必以筅政为归。故自此而言之,非君王不能发生筅政;自彼而言之,又非筅政不能维持君王也。若谓立筅之制,君王不负责任,必非开创君王所能甘,是则终无立筅之望。不知凡为英主,必其眼光至远,魄力至大,自知以独专之主,而树功德于民等无论若何丰功伟烈,终有人亡政息之一曰;不如确立筅政,使人存政举者,人亡而政亦举,所造于国家较大也。”

  “至哉斯言。”孙海涵笑着看了看被梅文俊说倒了的妹妹,在心里也禁不住佩服梅文俊的辩才。

  “适才秀石所言,小妹已然折服。”孙海涵笑着说道,“我在家里,总是说不过她。”

  “女子重情不重理,和女人讲理,其实是很困难的。”梅文俊呵呵笑了起来,“不过好在书瑶小姐还是比较讲理的。”

  “她的观点,受时下一些文人的影响,有时不免失于偏激,象她对西国政制的观感,就不无偏颇之处。”孙海涵笑道,“其实东土海滨诸国之政制,如东瀛,南海,西越,可圈可点之处不少,并非象某些无聊文人所描绘的那样,一片漆黑,毫无是处。”

  “百川说的是,东瀛若非如此,是绝无力量敢向大成叫板的。”金飞虎说道。

  可能是发觉到了自己在这个场合谈这些有些不太合适,梅文俊看了看孙海涵兄妹,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此时的他,在心里已能够确定,自己已经摸到了对方的底。“上一次来得急,没有好好的看看高俪南方的风景。”孙海涵向海面望去,看到远处的一座还在冒烟的海岛,有些感慨地说道,“惜乎这一次,无限风光,都给东瀛贼寇的炮火毁了。”

  “只要天下安泰,这些给炮火毁了的东西,还是都可以重新建起来的。”崔玉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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