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袁月篇 贰

　　

　　我的师兄袁岳是一个很好玩的人，我喜欢看着他明明想笑却像是丧失了笑容这个功能时的模样。

　　自从回到书院修习之后，我常会跑到师兄的房中去逗他，似乎只有看着他的模样，我才会感觉到自己笑容的真实度，不过回想起来，当日迷路于后山的那个男孩竟是自己的师兄，冥冥之中也许还是有一些缘分的。

　　曾有一个又一个的师兄师弟常会站在我眼前，十分紧张的告诉我“诶，袁岳师兄很可怕的，他没有任何的一丝笑容，是个怪胎，你千万别和他在一起。”我嘴上虽是笑着，心中却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将我化作怪胎了吧？

　　那日的袁岳师兄，在我进门的一瞬间将剑出鞘抵住了我的脖子“你是在可怜我吗？那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女人的任何可怜，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一切别人给我的东西。”

　　我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一抹冷笑浮上了嘴角，随后我将手中泡好的茶就地放下“真是，弄得这么大的见面礼做什么，我去睡觉啦！哈哈”随后退出了他的房间。

　　那时候想他明明就那么脆弱，却用冷漠来装饰自己。

　　就此之后，我和他的关系渐渐变好，三年之后当我从山下历练回归之时，他无奈的看着我，嘴角挂上一丝无奈的笑容“呵呵…月儿，你听谁说过妖怪可以煮来吃吗？”

　　为了证明猪妖不仅可以吃还好吃，在好吃的基准上，猪妖还可以增强修行，于是我将师兄送走后默默地点燃了火，开始做“红花妖肉汤”，我去到后院，让宠物小黄吃下一整碗，当他摇头摆尾的用那泪眼汪汪的眼神看着我时，我不禁拿起碗，打算回去将给师兄的份分一些给我亲爱的小黄.

　　可当我回去时，却发现锅中的肉已经没剩多少了，脑海之中无端模拟出了师兄吃肉时称赞的情形，我得意的笑了，我动手将锅中剩下的连汤带水都放入小黄的碗中，却豁然想起师兄没吃的了，仔细思量一番之后，我决定牺牲师兄，成就小黄，结果待我端着碗返回时，小黄却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身上还冒着无端的黑气.

　　我深深的忧郁了，连忙跑回书院看师兄，彼时他正坐在灶台上，手中一盘瓜子，默默地读着书。

　　我走上前去揪揪他的耳朵、拉拉他的衣服、试试他鼻口的气息，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我，我同样也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你偷吃了我的猪肉后为什么没事啊，诶，是不是狗的抵抗能力差？”

　　他带着无奈的笑容看着我“呵，谁告诉你我吃了你的猪？”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是你那为什么我锅里的肉没了？”

　　他开始仔细的回忆起来“额，对了，今儿个我担心你，于是就回去厨房，彼时一个大好青年正在吃你煮好的那毒汤，我好心提示他成分之后，他就呕吐着离开了厨房。”

　　“额。师兄，我方才给小黄吃了之后，它似乎离开了这美好的世界，唉~无福消受啊！”

　　师兄笑笑“那我觉得吃你肉的那个人，他应该会拉个很久的肚子，折下寿吧。”

　　我郁闷道“师兄，原来猪的肉也要看质量啊？还是狗的质量不过关啊？”

　　当我再次将鸡妖捉回门派，出现在师兄面前时，他震惊了。

　　当我历练时将牛妖捉回给师兄看时，他凌乱了。

　　当我将猫妖捉回门派，他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当作宠物养起来吧”。

　　我一个趔趄，随后捉住猫妖去到厨房，默默地顿我的猫妖汤。厨房桌脚下，却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原来上次那个煮猪妖的天才是你吗？”

　　我吓了一跳，仔细打量着桌脚蹲着的男子，之间他同为门派派服，脸上却如同灶台一般漆黑，随后我侧身倚着桌子“不才，正是在下。”

　　他笑笑“托您的福，我上次吃了您的猪妖肉之后，足足一月没出屋门。”

　　我想了想，疑惑道“等等，上次吃了我肉的是你？”

　　他无辜的点了点头。

　　我叉腰道“你偷吃了我的猪肉，我还没问你，你却问起我来了。”

　　他哈哈笑了笑“托您的福，没半身不遂已经算好的了。”说着他慢慢的走出门外。

　　我连忙问道“诶，你就这样走了，那你来这是看本姑娘顿汤的吗？”

　　背影中的他举起手掌，用食指左右挥动“是来偷吃的。”我无语的瞪起了眼睛。

　　当我捉来花妖，再次踏入厨房时却见着厨房中赫然多了一个谪仙似的男人，他容貌俊朗，衣着一袭浅蓝色的道袍站立在厨房中，与厨房暗黑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想如果不是正脸，我会将他看作兄长吧。

　　他看着我，好看的容貌皱成一团“你怎么了？”

　　我收起心中的不适“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在厨房里见到你？”

　　他‘嗯’了许久，对着我眨巴眼睛“我是来偷吃的。”我呆愣了许久，整个人下垮“是你啊！”

　　此后，我时常在厨房中看见他，终于有一天，我将锅铲一扔，无奈的看着他“我说你，是哪一门的啊，怎么感觉你每天都吃不饱一样，你师父虐待你了吗？”

　　他思考了一会，沉重的点了点头，眼眶中似乎有了一层泪水，我连忙上前，却又不知怎么办。左右顾首之后，至今的我都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怎样说出这句话的“我说你别这样啊，以后饿了来找姐，姐请你。”他看着我楞了许久。

　　当我第二十次看见他出现在厨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无法淡定“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来厨房啊，别绕来绕去的，挡着光亮了。”

　　他笑了笑“不如这样说，你师兄又不吃这些带着妖性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是固执的做啊？”

　　我放下锅铲，撑头想着，正色道“因为…因为总是很难看见师兄脸上的笑意，无论怎样都是这样，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有，除了笑容，但是每当他看着我捉来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都会带有笑容，我就想着一个人总不能一直不笑吧，所以想要给他制造一些笑容，呵呵，哎！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抬头却见着他一脸沉思的盯着我的脸，我感到十分不适，于是用手晃在他的眼前“喂……我跟你说话呢，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直视我，用手来擦我的脸：“你脸上有煤印，看起来很丑。”

　　我连忙从怀中掏出镜子，如眼处确实有煤印，但不巧却是他刚才印上的手印“你…你你你！你个混蛋，你把手上的黑印印在我脸上你还有理了。”然后，我和他欢笑着、追逐着。

　　当我登上后山的花海时，入眼处却是黑夜之中花海中心处月光下光影处的少年，时光似乎停止在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有种无端而又莫名的怪感，我和他对视良久，他伸出手，唤我过去，我入心的笑了笑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认真的看着我“来思念一个人。”

　　我道“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有思念的人吗？是谁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回答，我猜道“你母亲？”他摇头。“那…你父亲？”他笑了笑，继续摇头。

　　我开始好奇起来，爬起来跪在他面前“那是你姐姐？”他呆愣了一秒，随后继续摇了摇头。“那是你叔叔？婶婶？”他继续摇头，似是被我弄得不耐烦“一个很喜欢，有点爱的人。”

　　我歪头想了许久“我几乎把你的家人都问遍了，你都没个答案，唉，知识浅薄，是不是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些家人外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家人的称谓方式啊？”

　　他扑哧的笑出来“你竟这样认为？”

　　我想了想摊手无奈道“不然要怎样？”

　　他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春风吹过土地之上的每一寸木兰花海，皎洁的月光下，映出了他美好的容颜，我承认有那么一秒的呆滞，随后却忽然反应过来“对了，是不是你的舅舅？还是舅母？”他摇着头，笑意更浓。

　　我和他躺在这片木兰花海之中，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耳畔响起他的声音“你看天上的繁星数也数不尽，就像我们一生经历不完的事情一样。”我点了点头将视角投向他“话说回来我一直很疑惑，做为一个古剑门人，你是怎样做到这么悠闲的啊？”

　　他对着我眨眨眼“你猜？”

　　我嘟囔着嘴“怎么又让我猜啊。”

　　却见他一副好奇丝毫没想回答我问题的模样，只能暗叹一声开始思索这个问题“莫不是，你因贪嘴被罚，诶，不对，这样的话你不可能这么闲啊。”

　　他笑着点了点我的眉心“别想了，量你也想不出来。”我坐在他面前，摆出受教的姿态“那你是要告诉我吗？”他看着我，不解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这么闲？”

　　我伸展四肢，一脸自豪道“因为我呀早就将要修习的课程都修习完了，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你可别说你跟本小姐一样。”

　　他无奈的摇摇头，嫌弃的看着我“就你还本小姐？不过好巧不巧，在下也是个资质内涵的人，所以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

　　我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他却依旧含着微笑，带着满脸的调笑“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和你还是挺般配的。”

　　我愣了愣，随机在触碰到他仰天般的笑容时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逗着我好玩的，我起身对着他的重要部分一踢，只听得他一声闷哼，我立即转身飞上石岸，却听见身后的他，对着我说了一句“我叫墨烨，记住了啊！不能忘记哟。”我立马捂住耳朵大叫“我——听——不——见！”

　　时光匆匆，连续着五个月，这个叫墨烨的男子都未曾出现在我眼前，他在的时候觉得他很吵，很烦，但等到他真的不在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生活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存在，甚至在孤独的时候，会有莫名的心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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