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埋情于心

　　?“看来今晚，你不打算走。”

　　陌尘没有说话，起身扶玄曦躺好，细心为他掖好被子，又坐了回去，看着他的眸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看样子，你非但没打算走，还要看我入睡。你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玄曦的声音在夜里十分蛊惑。

　　陌尘开玩笑似地说道：“说不定有过，只是你不知道。”

　　玄曦皱眉，微嘟起唇，道：“你这样看着我，我怕我睡不着。”

　　陌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充满诱惑的男子，一挥衣袖，满屋漆黑，她怕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变身成大灰狼，一口吃掉他。

　　“这下可以睡了吗？”

　　“我勉强试试吧。”

　　玄曦不情不愿的声音传到陌尘的耳朵里，不禁莞尔一笑，想到明日之后，今日种种只能在时间的长河里，飘然远去，在回忆里的坟墓中，反复挣扎，她的心沉了又沉，两行清泪悄然滑落，隐没在黑暗里。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他沉稳平匀的呼吸声，知他睡得安稳了，才施法点了一个深深的灯盏，屋里忽地亮起迷醉的柔光，映上他恬淡的脸庞，暖晕里如真似幻。

　　她深情而专注地看着他，想他白日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已是致命的吸引，此刻这般安静的睡着，竟也叫人说不出的喜欢。

　　他的眉毛好似抛却了所有忧愁与纷扰，尽情舒展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排细密的剪影，整齐而通透，鼻尖高耸着，像是一块不容侵犯的领地，唇角微翘，看起来倒不像睡着，其实已睡得踏实了，许是入了好梦，那这梦还真是绵长，凝了他的笑，痴了她的眼。

　　她看得久了，心底对他的渴望渐渐浓烈，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但见他浓眉蹙起，倏地收回了手，脸颊已有些热辣，看着他的眼神水雾迷蒙，一颗心扑通乱跳。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心想：“若夜夜守着你，指不定要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想来你那未来的娘子，守着你也睡不安稳，定会时不时地起来看看，这张脸还在不在枕边。”

　　陌尘这样想着，不禁低声笑了出来，慌忙抬手掩口，谁知止住了笑，惹来了泪，一行一行，书写着情深，流淌着奈何，过了今晚，不是陌路，却已天涯，再回首，也不过一场旧梦，难为彼时鲜艳，偏就此刻寒酸。

　　许是被子盖得严实了，玄曦朝里翻了个身，被子也被他随手掀了一半去。夜里本就寒凉，他穿得又单薄，此时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陌尘见了，不免心疼，轻轻把被子盖回他身上，又吹熄了灯，才转身离开。

　　陌尘一路失魂落魄，不知怎么回到了逸尘轩，见屋里灯火通明，以为宁烟还没睡下，岂料进了屋，就见着几个脸生的侍女，站得整齐，宁烟站在她们前头，看着她们，一脸为难。

　　宁烟瞧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道：“上侍可算回来了，傍晚鸾姐姐来过，还带着这几个侍女来传宫主的话说：‘逸尘轩之前无人居住，惯是清冷，如今陌尘上侍得少主宠爱住了进去，定要添几个侍女，一来添些人气，二来也好服侍陌尘上侍周到。’鸾姐姐传完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上侍回来，就留了这些侍女，先行离开了。宫主赐给上侍的，宁烟实在不好做主，只能由着她们站在这儿，同宁烟一块儿等上侍回来，再做安排！”

　　“原该清冷，何需纷扰。”陌尘像在自言自语，接着冲宁烟说道：“宁烟，我累了，想歇着了，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归睡不踏实，把她们都打发了，若是宫主问起来，就都推到我身上，想必宫主也没什么好为难她们的。”

　　陌尘说完径自走到床边，脱去鞋子，面朝床里头躺好，之后一动不动，若非知道她刚躺上去，真就以为是睡得沉稳了。

　　“上侍刚刚说的话，想必你们也都听清楚了。这会儿也别愣在这儿了，都各归各处吧。”

　　宁烟说完，半天没见一个动地的，看那情形，大有雷打不动之势，宁烟不得已说道：“上侍刚从少主那儿回来，身子自然乏累，需要好好休息，你们这样不识趣，倘若真扰了上侍安歇，少主怪罪下来，岂是你们能担待得起的！”

　　床上的人儿听了这话，心中不知何味，想到明儿一早定会有人送来一碗“养身汤”与她喝，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那几个侍女虽不识趣，却从骨子里忌惮玄曦，这会儿听宁烟搬了玄曦出来，自是不敢怠慢，一溜烟儿地出了逸尘轩，各自散了去。

　　宁烟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可还醒着？”

　　半天没个回音，宁烟真当陌尘已经睡下了，伸手解下帐帘，又吹熄了灯，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陌尘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从头至尾回想与玄曦有关的所有片段，清晰到苛刻。说是告别也好，放手也罢，反正已付出的感情不会增减，只会在无痕岁月里沉淀，为沧海桑田所掩埋，几经沉浮与变迁，依旧无悔无怨。

　　当朝阳再次升起，阳光洒落满屋，她拨开帘帐，掬一抹微笑，迎向暖阳。

　　梳洗罢，陌尘去了膳房，从前的那些白眼早翻去给别人看了，她就算横着走进去，如今也没人敢多言半句，到底是身份不同了，那些个侍女都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她还真怕会腻死在里头，反倒不如挣扎在曾经的唾沫星子里，纵然死了，也死得明明白白。

　　陌尘无心理会她们，用心忙活了一番，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呈现眼前。陌尘一一装入食盒，提着便往外走，正巧撞上来寻她的宁烟，二话不说，她直接把食盒交到宁烟手中，命她送去暖香阁，自己则头也不回的快步走远。

　　除了逸尘轩，她还能去哪。

　　咫尺天涯总好过形同陌路，倾情守护便不用六神无主，换一种延续爱的方式，即使永远得不到回复，也不失为一种满足自己的幸福。

　　“砰砰砰……”

　　几声响亮的敲门声突兀地闯进陌尘的耳朵，仅用了一瞬，她便敛起所有情绪，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房门，鸾珠一张俏丽的面容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她倒没心思细看这张脸，一侧身，将鸾珠让了进来。

　　“陌尘上侍，宫主有请！”

　　“怪不得没端来，敢情是要请了我去，亲自看着我喝！”陌尘虽心里这样想，行动却极为恭顺，出了门，快步朝明心殿走去。

　　鸾珠紧跟在后头，目不斜视，那样子倒像怕把人跟丢了似的。

　　一入了明心殿的大门，若然投来的不是各样眸光，而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陌尘的身上指不定被戳出多少个窟窿来。陌尘全然不理会，径直走向大殿中央，鸾珠紧随而来，引她入了宁福居。

　　一进门，陌尘就看见端坐在梳妆台前的雪千颜，正在整理着鬓发，近前，朝她福了福身，道：“宫主特意遣鸾珠唤陌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雪千颜从容起身，摆手示意鸾珠退下，步履优雅地走到桌边，指了指桌上头托盘里的瓷碗，眉眼带笑，道：“先把这个喝了，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陌尘听话地走到桌边，端起瓷碗，没有丝毫迟疑，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后放归瓷碗，掏出帕子擦拭唇角的功夫，耳边再次响起雪千颜的声音，愉悦而响亮。

　　“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陌尘迎上雪千颜投来的赏识的目光，笑着分说道：“我想宫主是误会了，陌尘做这些，全是为了自己，尤其是喝下这个。”

　　雪千颜脸色一沉，道：“怎么说？”

　　“陌尘已不爱少主，又岂会想为少主生一个孩子！从今往后，陌尘与少主之间，再无一丝感情上的瓜葛！”

　　雪千颜冷笑了两声，道：“这可是本宫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你把身子给了曦儿，却跑来告诉本宫你不爱他了，这叫本宫如何相信？莫非要给本宫使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那本宫绝不容你！”

　　陌尘面不改色，道：“宫主说笑了，陌尘不懂那许多，陌尘不爱少主，并非只是说辞，是真心不爱了。少主是菁华宫的少主，是这宫里不知多少侍女的指望，少主生来就注定心怀大爱，又如何成全陌尘心中的小爱。既然如此，陌尘何必再爱！”

　　“哦，你倒是个明白孩子，只是你如今荣宠正盛，想要脱身，恐怕不易。”

　　“少主并非贪欢之人，那夜实属情非得已，若非陌尘使出浑身解数，只怕少主不会就范。少主对陌尘从来只有感激，没有感情，就连替陌尘挡鞭子，也只是为了今后……两不相欠。”陌尘说得好不伤感，眼里一片黯然，突然跪倒在雪千颜面前，仰头说道：“陌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宫主成全！”

　　“说！”雪千颜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来。

　　“请宫主赐封陌尘为宫中上卫，从此只为宫主一人效力。如蒙恩赐，陌尘定会竭尽所能，报效宫主！”

　　雪千颜闻言心想：“以陌尘的修为，得之自然是如虎添翼，可如此一来，她身为女子，按照规矩，便再也出不得菁华宫。茫茫一生，奈何伶仃，岂不哀哉？”

　　“陌尘，一旦成了上卫，就再也出不得宫去，你不后悔？”

　　“后悔不是路！既不是路，便没有进退，陌尘何来后悔！”

　　“好，本宫成全你！”

　　雪千颜灵指轻弹，将一枚紫薇印记打入陌尘的眉心，在她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淋漓尽致地绽放，无与伦比的娇艳。

　　陌尘成了菁华宫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上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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