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誓言
深邃的夜空像一个倒挂的黑色斗笠，天边笼罩的厚厚乌云随风慢慢地散开，露出一轮光泽昏沉的圆月，散发出冷冽的光。
这是一个密闭房间，光线明亮刺眼，与外面的黑沉形成鲜明的对比。四周空荡荡，稍微一点动静都可以听得异常清晰。
房间正中间有一位曲俯在地上浑身□□的女子，两只纤细的手臂被两根巨大的宽如碗口大小的铁链吊挂着，洁如葱白的手指毫无力气的垂落着，青青的脉纹隐约可见。
顺着每根指头往下看，十指指甲尖长锋利，犹如一把把泛着血腥光芒的刀片，又像随时会插入地面的长针。
女子火红火红的长发，像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直直地垂落在地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的颜色与她□□在外雪白的皮肤相比，显得异常的惹眼。
□□的躯体，即使蜷伏也遮挡不住那曼妙多姿的曲线，就像一株海棠似的，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
“噔….噔…..”
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女子手臂无力地动了动，扯动了锁住的铁链，发出尖锐撞击的砰砰声。
下巴突然被一只骨节有力的大手扼住，女子被迫抬起了头，露出那张倾国妩媚至极的脸蛋，脸色苍白的虽看不到一丝血色，但那完美的脸型如流水般，光滑细腻。
那双泛着黄绿色光芒的眼眸，一下子被明亮的灯光照射，瞳孔骤缩，眼暇眯起，露出一股凶狠的气息，一瞬间又变的黯淡无光，却依旧美的摄人心魄。
下巴被紧紧地扼住，红唇微张，露出两颗尖厉的犬齿，泛着嗜血的光泽。
来者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子，剑眉微蹙，墨黑的眸紧紧地凝视着身下的人。
突然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女子微张的嘴唇，唇舌相依，津液交融，一切极致的爱与恨都在狂风骤雨般的激吻中沉沦。
“轰隆隆~~~”
黑云压城般的天空传来一阵又一阵让人心碎的雷声，不远处连绵不断的九云山时不时劈下道道之字形闪电，每一道光好似一把斧头，要将眼前悲伤到极致的画面撕裂。
低沉沉的天空，犹如笼罩着挥不散的浓烟，空气中坠落着断了线般的雨滴，就像老天爷伤心的泪水，滔滔不绝。
整个九云山名仕墓园笼罩在一层层雨雾里，无情的雨滴打在冰冷的墓碑上。
照片上是一位英俊年轻的男子，硬挺的脸庞，因嘴角微微的上翘而变得柔和亲近。
照片下面，雕刻着方方正正的隶书体“云之梵之墓”。
简简单单的墓志铭却透着英年早逝，斯者已逝的无尽悲凉。
“呜呜呜~~~”
“哥哥~~~哥哥~~~”
碑前的云乔已经哭得嗓子极尽嘶哑，穿着黑色丧服，虚弱地扑倒在墓碑前，分不清脸上的泪和雨。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身材高挑的男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紧紧的贴着额头，掩盖住了眼神里悲伤不舍的情绪。
对于云乔来说，从看到哥哥尸体的那一天起，她就觉得天崩地裂般的痛苦扑面而来，整个世界都塌了。
前一秒还温柔地抚摸着你的头，笑着说：“妹妹长大了。”，后一秒那个血脉相连，亲近无比的哥哥就从此消失在世界上，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这种残酷的事实，击垮了从小生活顺风顺水的云家大小姐云乔。
对于于明覃来说，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躺在坟墓里的就是和他们一起长大、一群闯祸、一群挨骂的兄弟。
不是说好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吗？
而兄弟你却先行一步了。
“噔噔~~~”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踩着雨水，一步一步却如此沉重地慢慢走进墓碑前。
直到身旁出现一道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于明覃才侧头看去。
军绿色的军帽压得低，看不清殷城篁的表情，身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作战服，此刻已经完全湿透，衣袖、裤腿处甚至侵着斑斑血渍。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雨水冲刷，好似这猛烈的雨可以洗去身上无尽的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云乔终于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扭头仰望着静静站在背后的殷城篁，他的背永远笔直挺立，犹如一道永不倒塌的墙，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殷少，你一定要为我哥哥报仇。”
云乔嘶哑的声音被雨声掩盖的非常渺小，如果不是听力非常，有过特殊训练的人，一定会听不到。
殷城篁低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淋的全身湿透的云乔，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然后抬头又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没有不悲伤的。
照片上的这个人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手足之情，如今就这样被厚厚的墓碑隔断了。
他、于明覃和云之梵，当年一起参军，从踏入军队开始，就知道生命不再是自己，随时都会有一天，被阎罗王收走，但没想到在他们几个人里，最早离开的却是之梵。
他至今都记得，他在指挥中心对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没想到那竟然成为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摘下军帽，轻轻地放在墓碑旁，一抬头就看到云之梵那张温柔一笑的脸庞。
“兄弟，走好，我殷城篁发誓，如不能手刃凶手，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暗哑的声音，一字一字犹如千斤般重从殷城篁嘴里说出，他的眼里透露着誓死的坚定与军人的承诺。
听到殷城篁的承诺，云乔心里好受了不少，她知道只要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妈的，老子一定会让凶手生不如死，后悔活在世上。”于明覃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显示出他极度愤怒的冲动。
“云乔你别哭了，看的老子越来越不爽，我们现在应该去找出凶手，将他大卸八块，才能祭之梵的在天之灵。”
云乔站了起来，跪久的腿很麻，缓了好一阵血液流通才有知觉。听到明少的话，心下一惊，正准备回话时，就看到对面的殷城篁身形一动，视线已望向了她的右手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墓碑走廊间缓缓走来一女子，她身材高挑，却骨架纤瘦，娇小的身形几乎要淹没在大大的黑伞里，还未走进，就已经闻到了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奇香。
不用再看，云乔就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转过头，收回了视线，果真看到殷城篁那紧紧的目光一直锁在那位女子身上。原本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框而出。
连城善有些艰难地撑着这把黑伞，雨下得很大，狂风吹着她几乎快拿不住这把大伞了。
正在她准备弃伞行走时，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伞柄下，将伞接过。
“你怎么来了？”
连城善抬头，就看到殷城篁两道剑锋一样的黑眉紧蹙，眸黑深不见底地看着她。
与他相处十多年了，见他这眼神，就猜到他生气了。
“来送送云少。”
“我哥哥不需要你来送。”
连城善话刚落，就听到一道嘶哑却充满怒气的声音，侧头看去，迎面疾走而来的是全身已经湿透的云乔，红肿的眼睛里充斥着掩盖不住的怒火，仿佛下一瞬间就可以将她淹没。
“云乔~~~”
意识到云乔情绪激动，于明覃原本想拦着，手还未碰到，就被她大力挥开，猝不及防之间，云乔已经跑到了前面。
“如果不是你，我哥哥怎么会去B市，怎么会死。”
“不需要你送。”
“你给我滚，滚啊~~~”
云乔伸手指着连城善，嘴里咆哮着她所有的怒火，整个人有些疯狂奔溃。
云乔对连城善是恨到了极致，这个几乎夺走了她所有骄傲的女子，她恨透了。
明明她的身世比她好，但所有的A市男人都为她倾倒，连她至亲的哥哥、仰慕了十多年的殷城篁也一样。
她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孤儿，凭什么可以得到殷城篁的宠爱，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云乔看着连城善这张倾城倾国的脸，她依稀记得哥哥眉眼温柔地说道：“如果华夏国要评最美女子，非善善莫属。”
她不服，不服啊。
“滚~~~”
“我不要见到你”
“滚啊”
“够了”
听着云乔失去理智的叫骂，殷城篁压低声音，怒喝道：“之梵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于明覃见殷城篁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怕事情闹大，赶紧上前将情绪奔溃的云乔拖住。
“怎么没有关系？都怪她。”
“是她害死了我哥哥。”
“是她”
……
于明覃见她越骂越亢奋，抬头往她脖子一敲，人顿时晕过去了。
然后，他就将云乔抱离开了。
整个过程，连城善没说一句话，对于云乔的自控与怒骂，她也只是默默地听着。
她一是来送送云之梵的，毕竟从小到大，他就像哥哥一样，对她的照顾很多。二是为殷城篁，她知道这一天他一定会出现的，最好的兄弟逝去，他心里一定不好过，她想陪陪他。
虽然猜到云乔会对她有成见，没想到她的怨气已经积累的这么深了。
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连城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多事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也容易招人恨。
“不要放在心上。”殷城篁低低地说了一声后，就牵着她的手，准备往回走了。
大大的雨伞几乎全部遮在她的上方，被雨淋湿的高大身影静静地走在旁边，连城善仰着头，看到他棱角分明，精致无比的脸庞隐藏在散落的碎发下，薄唇紧紧的抿着，透着他此时很不好的心情。
“等一下”
连城善止步，“我想去送送云少。”
殷城篁对上她坚定眼神，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牵着她往墓碑走去。
“云乔说，云少是因我而死？”
看着墓碑上温润如玉的男子，说不难过是假的，虽然她对除殷城篁之外的任何人都淡薄寡情，但毕竟一起长大，还是有些感情的。
“和你没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之梵接这件连环失踪案和善善正好在B市读书有没有关系，但他知道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
善善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之梵每次见到她，都会很开心，买各种好吃好玩的给她，逗她开心。
后来他才知道，之梵是喜欢善善的。
“和你没关系。”
殷城篁又重复了一边，语气里有些烦躁，他其实并不想和她一起来看之梵的，因为他知道之梵深爱着善善。
“你还没事吧？”
“不要说话。”殷城篁突然呵斥了一声，整个表情如此时的天气，黑沉的吓人。
连城善被他这么一堵，原本安慰的话顿时停在了口齿，缓了缓，见他心情很不好，还是咽了回去。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两人又站了一会，殷城篁就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走得很快，快到她都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殷城篁，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手被人牵着，男人脚步太快，逼得她不得不使劲扯回手，扯不出来，心里有些郁闷了。
“你发什么疯，走慢点…..”
“你来这里做什么？”
殷城篁突然停了下来，她没防备，整个人几乎要往前撞时，被他双手紧紧地按住了肩膀，高声怒斥道。
连城善被震的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稳了稳身子，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的郁闷就像墨水滴在宣纸上，慢慢地扩散开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质问，她不是一个软柿子，并不因为他的怒气而换了脸色。
“你难道不知道之梵喜欢你吗？”而你却对我紧追不舍，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处说不出来。
“他喜欢我又怎么样？这和我跟你一起来看他有什么关系？”
连城善猛地质问，语气满是怒火，她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她生气不是因为他知道她喜欢他，而是他明明也对她有意，却总是因为别人而选择放弃她。
在感情面前，他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
殷城篁抿着唇，紧紧地看着她没说话，她总是那么容易就牵动他的情绪，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火冒三丈。明明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异常偏执，而他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跟你在一起，那我走。”
连城善眼睛有些通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地推开，毫不犹豫地走进雨幕里。
她专门从B市赶回来，却换来的是别人的嫌弃，她果真是犯贱。
殷城篁见她肆意地在雨中奔跑，瘦弱的身躯犹如一朵娇嫩的鲜花被豆大的雨滴吹打，心里的火顿时被熄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丢下大伞，追上。
不顾她的抵触，直接将人扛在肩上，疾走回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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