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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少年进士 不知何地报君恩


  不识头戴大帽,身着圆领青袍,骑着白马,由钱彦林和漱广陪伴,即将前往帝都。

  钱彦林是吸取教训兼有爱子心切,生怕自小体弱多病的不识再度中途生病。

  漱广则是把陪同不识赴考当作一次出游,反正本来就准备出游的。

  这样的风光,秦篆也要沾点儿。

  漱广刚为父亲撩起车帘,两人双双目瞪口呆,车帘也在这一瞬从漱广手中滑落。

  秦篆起身,从车帘一侧探出脑袋,笑盈盈道,“父亲,漱广哥哥,我也要去。”

  钱彦林:“……”

  漱广:“……”

  不识掉转马头,笑道,“我还说呢,这小没良心的都不出来送亲哥我一程。原来打得主意比绳子还长。”

  秦篆朝不识做了个鬼脸,遂又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不识扬了扬眉,道,“看在你这么有良心的份儿上,你哥我准你一同前往。”

  钱彦林皱了皱眉,轻咳了声,对不识的宣兵夺主表示不满。

  秦篆掀帘出来,站起来伏到漱广肩上,对着钱彦林嘟起嘴,作出委屈请求的样子,支支吾吾发着声。

  漱广先是不作表示,秦篆把搭在漱广肩上的下巴用力压下去,漱广被秦篆的尖下巴砸得生疼,终于受不住了,有样学样,委屈地对着钱彦林眨巴眨巴眼睛。

  不识为自己刚刚许下的承诺能有机会实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钱彦林。

  不识身下的马,大概是不胜其烦,对这几个婆婆妈妈的人感到无语,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望着钱彦林。

  钱彦林终于被兄妹三个还有那马的目光击败,按捺不住道,“行行行,给你不识哥哥的马一个大大的面子。都走吧,走吧。”

  有了大家的悉心照看,不识顺利抵达了京师。

  秦篆他们在广博敦穆的香山寺住下了。之所以住在这里,是钱彦林与香山寺的主持有多年的交情。来这里,也算有叙旧的意味在。

  钱彦林每日与主持高谈阔论,而秦篆则跟着漱广海阔天空地东瞅瞅西逛逛,似乎要将京师的风景名胜尽收眼底,并乐此不疲。

  会试揭榜,不识中式成为了贡士。四月二十一日又要去参加癸未科的殿试。

  由于考生需要在黎明入场,所以殿试的前一天,不识准备在离皇宫相对较近的客栈里待试。

  不识收拾停当了,秦篆和漱广准备和不识一同在客栈住下,方便送不识进宫殿试。

  临行前,钱彦林还在提笔作诗:空山惟一梦,岫懒出烟低。瀑鼓天然漏,鹤鸣何处鸡。峰晴随月醒,峦湿倚云迷。昨夜前溪老,相期枕绝巇。

  一行行字,如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不识望着沉浸在诗意里的父亲钱彦林,良久,略有些神伤。

  漱广看着不识,默了默,走到钱彦林身旁,道,“父亲,与我们一同去吧。”

  钱彦林自顾自地端详琢磨这首题为夜宿香山寺的诗,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殿试只是为了给新科进士排名次以区别。不会刷人下来的,除非万中之一的意外。不必搞得如此紧张。”

  不识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钱彦林已骤然抬首,看着不识,道,“不识,你不会是那万中之一的意外吧?”

  不识要回答什么,钱彦林已低下了头,继续看自个儿的诗,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不会有意外的。”

  不识似笑非笑,轻轻回了一句,“不会的。”

  钱彦林复抬头,微笑着拍了拍不识的肩头,“父亲对你再放心不过了。去吧,去大展宏图吧。”

  不识点了头,与秦篆和漱广视线一对,三人转身出了门。

  四月二十一日的紫禁城外,贡士云集,等待着黎明时分,象征皇家天威的城门为他们开启。

  不识紧紧裹着青裘敞衣,面色清冷,道,“裹着母亲为我临行前亲手缝制青裘敞衣,我还是觉得冷。”

  秦篆正想说现在倒春寒,是冷了些,就听得不识用颇有自嘲的意味笑了笑,“可能,是我太贪心。”

  秦篆与漱广看着不识,各自想着一些什么。

  前方城门洞开,不识心神激荡,神色肃穆起来,看着身旁的人流井然有序地涌进紫禁城,最后朝秦篆和漱广一笑,转身跟着人流去了。

  秦篆望着不识的背影,心生钦佩与羡慕。余光扫过漱广,此时漱广半仰着头望着天空,西山的曙光顿时迸泄,投彻出万丈光芒,雄伟而壮美。

  日暮时分出来的不识,脸上并没有一丝疲倦,只是捂着肚子,“我饿了。”

  漱广一把揽住不识,勾了肩搭了背,摇摇晃晃往一家酒楼方向去了,豪气道,“走,哥带你把掏光了的肚子填满。”

  三个人在一家酒楼里面围坐一张桌子吃东西。没一会儿,不识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朝小二使了个眼色。

  秦篆停下筷子,问道,“不识哥哥,你可有见到皇上?长什么样子?”

  早就想问了。

  小二毕恭毕敬地端了茶水过来,又点头哈腰地走了。

  不识漱了漱口道,“当然有了。皇上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黄色云龙纹云间通袖膝襽袍,腰束玉带,亲自主持殿试,通身尽显皇家气派与天子威仪。”最后瞅着我来了一句,“长得可好看了。”

  秦篆的两只眼睛仿佛冒出了两颗突跳的粉红桃心,“比漱广哥哥还好看吗?”

  漱广看着我:“……”

  不识不避讳,道,“漱广哥哥虽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但与皇上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大概就是这样了。”

  秦篆双手托腮,叹道,“可惜了,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一睹皇上的龙颜。”

  漱广捏住秦篆的脸,扬眉道,“妹妹,你信不信我告诉存古,就说秦篆到了京师就想着看美男子。”

  秦篆把脸凑得离漱广很近,吐了吐舌头道,“哥哥说吧,回头告诉我存古反应如何。”

  漱广:“……”

  不识面色沉了下来,幽幽道,“有多少人看得见……外忧内患,使得愁云惨雾,已经覆盖了皇上的容颜。”

  秦篆与漱广同时一震。

  是啊,今年正月,李自成建立大顺政权,攻城掠地,关外的清国则伺机来犯,虎视眈眈。

  漱广叹了口气,道,“在各行各业,各自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就是最大的爱国。”

  是的吧。他们所能做的,所该做的,就是先做好自己。一旦国家需要他们,便为之矢志不渝,九死无悔。

  一日的殿试后,就是等待放榜,参加恩荣宴了。

  等待的日子如果只是干等,那也太漫长了。秦篆和漱广拉着不识游湖泛舟,放松心情。

  终于等到了殿试放榜,不识荣登金榜第三甲第一百零三名,赐同进士出身,随即参加了恩荣宴。

  秦篆忍不住问参宴后回来的不识,“哥哥,礼部的恩荣宴好玩儿吗?”

  不识饶有兴致,道,“桃李成阵,冠盖如云,花翅光华交辉,灿若星辰,一派奢华热闹,油然而生天下胸怀。再好玩儿不过了。”

  秦篆继续问道,“哥哥,听说进士们参加恩荣宴时都要戴进士巾,身穿深蓝圆领敞口大袖罗袍,还要簪花,是不是呀?进士巾是什么样子的?簪花是簪的什么花呀?”

  “不错。进士巾就跟祁伯父的乌纱帽有些相像,后面缀有金翅一对,如凤凰尾巴一般漂亮,两端又各系垂带一条,走起路来如飞一般,顶部略平一些,更显方正。至于所簪之花,除状元簪翠羽银花,其他进士稍次,簪翠叶绒花。不过进士巾袍在国子监大量堆放一处,顿失了庄严,还是一人一套这样穿着稀罕。”

  秦篆的问题匣子收不住了,“哥哥,你是不是这一批次进士里最年轻的进士?”

  “众人都以为我是童子无知,走错了场子。”不识自嘲道。

  秦篆盯着二哥不识,想着二哥人长得帅也就罢了,关键年少有为,于是乎优秀到几乎没朋友。毕竟,跟不识一样大的少年估摸着大多还在学堂里跟着夫子们摇头晃脑呢,而比不识稍大一点的呢又多忌惮不识的才识。于是不识的朋友尽是比他大好多的人。比如祁彪佳,卧子陈子龙,圆信禅师,余怀先生,几位叔父们……

  不识抬袖在秦篆眼前晃了晃,秦篆缓了缓,道,“仲驭叔母的父亲陈龙正因列名三甲之末,需要在地方有三年见习经验,朝廷才会授以官职。不识哥哥名次虽好一些,但也是三甲,那不识哥哥需要实习多少年呢?”

  不识实话实说,“这个,我也说不准。”

  秦篆又笑着道,“古来总说成家立业,如今识哥哥年方十五,倒是要先立业后成家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几世修来的福气,可以嫁给不识哥哥这样的国家栋梁。”

  钱彦林道,“先立了业,择妻须得更慎重。结亲就该是门当户对,若其中一方不稂不莠,另一方头角峥嵘,合在一起就是参差不齐,迟早聚不到一块儿。”

  “嗯,父亲说的是。”不识先对父亲钱彦林的话表示赞同,又道,“一个人的时候是提升自己的最佳时机。成了家反倒有了牵挂软了肋骨。待孩儿实习完政事,选了官了,再议婚事也不迟。”

  钱彦林颔首。

  秦篆脑子里忽然回响着眉公的一句话,开先者,谢独早。太早开发的事物,往往也结束得很快。

  不,不会的。

  钱彦林沉声道,“一切既已尘埃落定,我们也该回去了。不识,从此以后,万事谨慎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你母亲担忧。”

  与不识依依惜别,钱彦林,漱广和秦篆,回到了嘉善。

  钱彦林大设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为不识庆祝,罗列珍馐,穷极奢华。

  徐夫人将金吾室前桂花树下埋了十五年的状元红遣人挖了出来,用来招呼宾客。

  老酒开封,醇香四溢,犹如不识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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