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瓷上绘凌霜傲梅的茶盏于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咣当一声，正好在前来通禀的小丫鬟脚前开了花。

　　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容易吓到人，那丫鬟木讷的抬头朝殿内望去，只见李凌翘着二郎腿坐在殿中，四目相对呆愣了片刻，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息怒！”想来她是误认为李凌砸了茶杯是久久等不到素婕回来的缘故。

　　李凌终于听见人声了，还以为是自己等了一早上的素婕回来了，着实有些不乐意，只见他瞥了瞥嘴角有些不情愿的动了动陷在软座里的身子，可当看见来人是个见都没见过的丫鬟之后，这起来了一半的身子又瘫了回去，同时有几分不耐烦的训道:“息怒什么息怒，嘉懿呢？”

　　听见问话，小丫鬟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也开口将彩云交代给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客人们到了，大小姐得前去相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所以命奴婢前来和殿下说一声，让您不用在这儿等她了。”

　　“迎客？”

　　听见此话，李凌第一想到的便是如此不就代表着他其实可以不用单独和素婕相处，也可以不用在她面前装厚脸皮惹她讨厌了？

　　想到这，他这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但同时又装着烦闷的牢骚道：“又不是父皇母后大驾，她什么身份，怎么能去迎客呢？！”

　　听了这话，那丫鬟并未回答，只是免不得要在心里嘀咕上这么一句:东家出来迎接客人本就是待客之道，你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从来不用操心这等琐事的，再者，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敢让你出门相迎？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俗话说无知者无罪，她便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吧。

　　“前头领路！我倒要去瞧瞧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虽说可以不与素婕见面的确是件好事，但若是可以借机到她眼前晃荡一下添添堵也不失为一个意外的收获！

　　说罢，果真就站起了身来，率先出了星云殿，只留下小丫鬟还跪在原地，不是说让她领路吗？怎么自己先走了？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李凌已经转过头来冲她喊到:“还愣着干什么？动作麻利些！”

　　一副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但尾音又多少透着些兴奋，当真令人难以捉摸。那丫鬟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起身小跑着追了上去。

　　见这小丫鬟似乎不大机灵，李凌竟回想起了年关那会儿在清芷园里遇见的那两个小丫鬟来，人长得漂亮，心思也通透，主要是会哭，且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好不惹人怜爱！

　　于是乎又问了一句:“我记得嘉懿身边不是还有两个小丫鬟吗？今日怎的不见她俩？”却听那小丫鬟埋头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奴婢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两个。”

　　“就是长得还挺好看的那俩，”李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一个叫什么……什么心来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丫鬟哪里还会不知道太子殿下口中那长得挺好看的两人就是柳叶和柳心呐！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的。柳叶柳心离开时，刘嬷嬷给众人的交代是她们两个服侍不周，可私底下谁还不知道一些真正的原因？

　　此时听太子殿下问起，想来那说柳叶柳心魅惑太子殿下的传言便是真的了！

　　如此，也怪不得会被赶出了国公府了。

　　尽管心里已然知晓太子殿下所问何人，但她觉得未免节外生枝，自己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于是摇了摇头回答道:“奴婢服侍小姐多年，并未听闻小姐身边有叫这个名字的丫鬟。”

　　“怎么会没有呢？过年那会儿还见过呢！”

　　“许是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记错了吧。”

　　“是我记错了吗？”李凌皱了皱眉，自我怀疑了一阵，而后又觉得自己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左右不过是个丫鬟罢了，遂也就作罢不提。

　　侧头看了这丫鬟一眼，心生一计，挑了挑眉，遂又开口问那领路的丫鬟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恐污了殿下之耳。”她倒规矩！

　　有柳叶柳心作为前车之鉴，谁还能有这个胆子与太子殿下拉亲近？

　　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做“麻雀变凤凰”，可她心里也明白，不是所有的麻雀都能飞上枝头，也不是所有飞上枝头的麻雀都能变成凤凰的。

　　有些麻雀，即便飞上了枝头也只不过是站得高些的麻雀罢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见这小丫头不止不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走得更快些了，李凌心里觉得太没意思了，遂也不再说话，只想着林毅是否已经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

　　素婕站在天香园门口的空地上，望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驶来，挂着笑脸一一相迎，好在大家都是明眼人，来的没一个长辈而全是同辈人，如此倒也省了不少繁文缛节。

　　手执请帖的客人们与笑脸相迎的素婕几句寒暄之后，再由丫鬟领着去了各自的歇脚之处。只是无一例外的，都得在进门前停下脚步来冲门口行一大礼。如此一来，原本就因客人太多而略显拥堵的大门口，此时更是要排起了长队来。

　　素婕忍无可忍，朝抱着双臂依在门前石狮身上安然享受别人行礼问安的李凌投去一记眼刀。奈何对方即便是看见了她的这一记眼刀，也还是无动于衷，嘴里叼着根野草，理也不理自己面前屈身行礼之人，反倒是嘴角带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众人的朝拜，眼底却又透露出几分不屑一顾来。

　　见此情景，素婕实在疑惑。素贵妃端庄大方，皇帝陛下气宇轩昂、不怒自威，怎的生出个儿子竟会露出这等痞子流氓的模样？

　　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可这也太不同了吧！况且这个儿子还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

　　再联想到被分封出京城的宣王爷那周身的王者风范，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真是上天要灭了李家王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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