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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施政


  五月间,当可出兵。

  潢关,征东大将军府书房。

  说话的人四十左右岁年纪,四品官服,带着几分儒雅但一双眸子却锐利如鹰,逡巡间,不怒而威,他便是如今漳关镇守使大军留后,兼大军转运使韩聪,出身大泰河中韩家,正德二十七年进士,之前任职京东路安抚使,文武全才是河中韩家这一代,顶尖的人物。

  主座上的大将军张培贤微微点头,这个早在意料之间,大军征战,却不能误了自家农时而五月间,春耕一过,方是用兵的最好时机。

  张培贤微微舒了一口气,冬天终于过去了十几万大军聚集于漳关,人吃马嚼,靡费良多,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这里也时刻担着心事……

  当然,之前圣旨到了谨关也让他感受到了皇上的不满饶是他向来谨慎,也触了下零头,早知道赵石赵柱国并不好惹但却没想到,这么的不好惹,只是抱怨了几句,便惹得陛下下旨,官是升了不假,但陛下的不满之意,却是一听便明白的。

  朝中友好,还有身边心腹幕僚,来回商议,却也只得出一个结果,王佩兵败回京,赵石便不能轻动,说到底,其实就是一句话,赵石那里,就不用管了,只盯紧河洛便是,张培贤心里也有些憋屈,身为大军主帅,却军令不行,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还真是应了那么一句,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出兵之前,一应繁杂之事,就有劳韩大尖费心了。

  “皆份内之事,下官不管懈怠……”韩聪抱拳”“不过,河中……粮草转运渐增,还请大帅示下。”

  培贤轻啃了一声,又是赵石,这个名字,他现在已经有些听不得了”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粮草即足,便多予河中些便是口……这些都是小事,韩大人以后斟酌着办便成……

  韩聪笑了笑,觉着不时,赶紧低头掩住笑意,声音一如方才般恭谨平和。“大帅教训的是,下官晓得了。”

  对于河中之事,遣关大军所知寥寥,但时于他们这些领兵将领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赵石率部北上,到现在已经到了临纷,朝廷虽有忌惮,不欲派遣官吏北上河中,但……其实现如今大半河中已经入手。

  来回转运粮草,许多传闻也能听到,虽无官吏北上,但赵大将军却没闲着,已命人开始治理河中,一昏要做长远打算的模样,听说很有些新鲜政令出来,弄的河中沸沸扬扬。

  潢关众将听闻了,多数都有些羡慕,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又都带了些酸气,难得听见什么好话,不过各人确实也不看好河中战事,金人带甲百万,更陈有重兵于河东一部偏师,兵不过数万,就算能将河中搅个天翻地覆,最终估摸着也要撤兵回来的,现在做的愈多,将来也许就越狼狈……

  不过照韩聪看来,赵石军功赫赫,又有陛下信重,能做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但话说回来了,他虽出身河中韩家与那赵大将军有些藕断丝连的干系,但他也无意牵扯进去,将帅之争,掺和进去得不偿失,办好了自己的事情便走了,又何必多事?

  有了这般心思,所以一旦事关河中,定要向张大将军禀明再说,至于张大将军说让他自己斟酌来办,就只当是耳旁风了。

  两人又说了有半个多时辰,有人来报,折将军求见,,韩聪一听,知机的起身告辞,张培贤客套了两句,便送了他出去。

  出去的时候,碰到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折汇,韩聪赶紧上前见礼。按说这位新晋大将军正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折家自折木清之后,终于又出了一位大将军,而今又是烽烟四起,正是大将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可以说,折汇不但得尝多年所愿,更赶上了好时候。

  但现在看上去,这位折大将军面无表情的按剑而行,怎么瞧,都隐有怒气的模样,见了韩聪,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了一礼。

  韩聪心下稍有奇怪,有心探究一二,却觉不是时候,那边折汇显然也没有多聊两句的意思,两人稍微寒盼了几句,折汇便笑道:“今日有军务在身不好与大人长谈,改日定当登门拜会,与大人痛饮一番。”

  韩聪笑着应下,礼数不失却也没多少亲近舟意思,折家势大,韩家有所不如,但也绝没有上赶着攀附的道理,大浪淘沙,韩家能有今日却也不是没有根基在的。

  两人告辞分钾,知到出了府门,丑了手下随行之人,峭聪犹豫着,是不是让人去打听一下军中可有什么变故,但最终还是谨慎之心占了上风,带着人打马去了。

  再说折汇,跟着从人来到征东大将军府后宅大将军张培贤已经迎了出来,折汇赶紧上前见礼。

  折汇身份不同,这次见客却走到了内宅正厅,对于这些官场细节,无须细述。

  分宾主落座,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张培贤面带询问瞅了折汇一眼,折汇看了看左右,做欲言又止状。

  张培贤会意,随即屏退下人命亲兵守住门口。

  折汇面色渐转凝重,沉默了半晌,这才沉声道:“大帅可知,赵将军已经攻取了纷州?”

  饶是张培贤城府深沉,听了这话,手也不禁一颤,有些吃惊的望向折汇,折汇定定的望过来,两人目光相交,张培贤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最后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两人又时视了一眼,这一回,两人不但从时方目光中看到了忧虑,也都看到了时方深藏于心底的怒火。

  “胡闹……”

  张培贤闷哼了一声,之后那些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但额头的青筋却一蹦一蹦的,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折汇苦笑了一声,却也无言相劝,他心里的恼火儿,又哪里会比张培贤少了?

  不怪两人恼怒至此,两人皆为军中重将,于军略之上,实乃当世顶尖人物,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两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赵石率部一旦取下纷州,也就打开了北上太原的门户,这时于大泰来说,也许还算是个好消息,但结果如何,也不好说。但时于幢关大军来说,却是一个地道的坏消息……

  两人默默无言,直过了半晌,张培贤也吐出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见报捷文书?”

  折汇苦笑,他能听得出,张培贤不是在抱怨什么,遂答道:“已经有些时日了,据报,三月初,赵柱国率部北进,两日便下了纷州,数万金兵或死或降,只金人太原留守完颜和尚率数千兵马兔脱面走,斩纷州镇守使王秀以下,二十多员大将……。”

  “怎么会?”张培贤越听越心惊,赵石善攻,当年他便知道,但听到这个战果,还是有些怀疑,要知道,数万人马,还有坚城可依,怎么会在短短两日内失陷,还斩获如此之多,饶是他征战多年,也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设下了内应?

  折汇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便道:“消息是家父当年日部之子传过来的,八成属实,且……赵柱国所部当中,藏有攻城利器,数十具投炮齐发,当即便让金人胆落,又在纷州城下,尽歼女真精骑,随即以猛将攻城,一日间,纷州乃陷……”

  据闻,那些投炮乃国武监秘制,发百十斤巨石,如同儿戏,竟可远达八九百步之外,实骇人听闻,大军中投炮与之相比……”折汇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培贤抿着嘴唇,沉默良久,才恨恨一拍桌案,道:“如此利器,怎不予我大军,不然……”

  折汇缓缓摇头,他心里早有猜侧,这些投炮如此犀利,怕是早就造出来了,但……未经过战阵演练,兵部那些人……有顾忌,要不就是工艺繁复,还无法用于大军征战……所以,才便宜了猛虎武胜军,毕竟人家是京军,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张培贤站起身来,在厅中快速的踱了几步,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焦躁异常,“没有捷报,没有俘获送归……”

  折汇插言:“太子殿下已北上数日不日便归。”

  张培贤嗯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三月初的战事,捷报至今未到遣关赵柱国又不能未上先知,怎么会想到借殿下之手传捷?不会,不会。”

  折汇点头,厅中静了下来,半晌,两人对视了一眼优然之间,都是精神一振。

  张培贤转回主座,坐了下来,看来赵柱国还有些分寸。

  折汇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轻松了许多,若是捷报到了潢关,两人还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就算两人能沉得住气,麾下将领们做如何想法,不问也能知道,到时军心浮动,两人想压也难,所以张培贤说的没错就此事来说赵石确是做的不错。

  想了想,折汇笑道:“赵柱国阵肃杀俘,也不知杀了几个?”

  这话没头没脑但张培贤愣了愣,接着目光却是一凝,折汇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无非是投桃报李而已,遂点头道:“赵柱国杀伐决断,非是我辈能比,也不稀奇,当年东征,他的手便没软过。”

  顿了顿,张培贤话锋一转,道:“河中之事,真是让人忧心啊……”

  这回折汇没接话,河中战事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他们两人久经战阵,皆是沙场宿将,也都不好猜侧结果如何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知道金人到底虚弱到了何等地步?

  若说一个多月,便将大半河中都丢了,还能说走出其不意的结果,那开春就又丢了纷州重镇,就不能不让人怀疑金人到底糜烂到什么模样了,与十年前相比,实在难以想象,金人治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这个,两人不由自主的,心里都升起一丝羡慕出来,而张培贤这始作俑者更是叹息了一声,暗道:赵石赵柱国,还真是好运气啊。

  最终,张培贤道:“担忧也是无用,等殿下归来,便知就里,为大局计,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传之于人……

  折汇点头道:“末将理会得,只是赵柱国……偏于行险兴超望大帅……,这也正是张培贤头疼的地方,但身为大军主帅,一些话不好说出。”只点头道:“这个不用多说,本帅自有计较。”

  折汇也不再多言,两人之后谈了些军务,折汇便告辞出去,张培贤送一段,望着折汇的背影,轻毕了一声,本是满腔的豪情壮志,奈何,却总有人来添堵,这世间事啊,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四月间,春风送暖,北地山河,终于又焕发出了生机。

  纷州左近,连营遍地,旌旗招展之下,人喊马嘶”响彻天际。

  赵石率一众将领登上纷州南城城头,送走了未子李全寿,纷州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河中新军,陆续从解州北来,现下,纷州堪战之兵已经有八万余众,随着时日拖延,还将有兵卒陆续而来,但这并不能使赵石放松分毫。

  除了加紧操练人马以外,他还派人去吕梁山,招抚吕梁群匪。吕梁山,就是土匪窝,这个当年他是亲身所历,吕梁悍匪,虽说在他看来不怎么成气候,但却多有青壮,而且其中不乏武艺精熟的家伙,若能召些下来,却也聊胜于无。

  尤其是吕梁悍匪多与北地胡人交易往来,若能从那里知道些太原以北的状况,就更好了,还有就是鞋靶人,前此年生了内乱,现在也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能不能用些手段?

  也是逼于无奈,不然盗匪之流,却是他掌控河中第一个要剿除的时象的。

  其实,纷州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战事却并未就此结束,从祁县到太古,再到榆次,侦骑往来,与金人的斥候纠缠其间,几乎每天皆有碰触。

  让赵石稍微安心的是,太原没多大动静,而他也无意北上太原,情形就这么僵持住了,但山雨欲来之势却让人很是压抑。

  河中谈不上什么治理,最多也就能算维持原貌罢了,任用的多数还是金人官吏,好在一番经典的典论战下来,大泰却是渐渐得了河中民心。

  其实手段也很粗暴,河中豪强在这个冬天被打压了不少,大量的田地被分于寒苦百姓,这就是所谓的打土豪分田地,是贫苦百姓最欢迎的事情。

  但历史早有明证,这种法子后遗症很多”,也很粗暴,即便有所甄别,也难以尽善尽美,不过确实让河中百姓欢欣鼓舞,却也让不少地方豪族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是赵石下的令,而是南十八、别文通两位无师自通,做下的事情。报到赵石案上的时候,赵石稍一犹豫,便写了个可字,都说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也确实是有道理的,像他这样的人,领兵打仗是没话说,但要说治理百姓,他心里是有无数的点子,但用出来的话,恐怕只能让天下大乱而已,而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在这个上面时南十八两人指手画脚,他看重的,只是大军粮草无忧便成,其他的,任两人折腾便是。

  而开春时节,那两位便有了动作,两人开始卯足力气,施政于河中府县”而土地,永远都是施政的重点,两人找了些金人官吏,先便开始厘定良田,地方豪族凡与金人有牵连的,有的抄家灭族,有的处以重罚。

  两人不怕河中再乱,因为河中已经够乱,只要手里有兵,便不怕这些地方豪族不低头。所以,自三月纷州之战结束后,量取河中田亩事便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在剿灭了两处冥顽不灵的地方大族之后,其余地方豪族便都无奈的低下了头颅,反正女真人在时候,他们也是如此,不差泰人这一回。

  而南十八两人都是心有锦绣之人,也不会做的太过”真的激起什么民乱来,名正言顺的借。软硬兼施的手段,一番措置下来,在量定田亩上,终于磕磕伴伴的走上了正途,略嫌粗暴的将大泰八分田亩制推行了开来。

  这是赵石绝没有想到的,也是许多人做梦也预料不到的,致使之后十年间,河中税赋为大泰北地之冠,推根及源,便是这会儿南十八两人打下的基础了。

  不过现下嘛,明面上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虽然仓促,但却赶上了春耕,许多贫寒百姓都有了地种,可以说,只要今岁风调雨顺,别说大军粮草,便是河洛战事,估摸着也不用再从关内运了。

  也因为如此,民心也越加安定了下来,吃了亏的地方大族,却也从中得了甜头,那就是可以派遣族中子弟入泰,或科举或行商,或可直接在河中从军,入大将军麾下效力,有些在地方上颇有德望的,更可举荐族中俊彦到解州,再拿着大将军亲自签下的文书,往长安国武监求学。

  这个可不得了,这可是通天捷径,有的地方大族心动不已之下,留下故土难离的族人,却是举族入泰,根本不打算在河中呆了,这可不是一家两家。据载,自大泰咸宁七年初起,陆续迁入大泰的河中大族,足有数百户之多。

  而后十数年间,这些大族或于京兆,或于京东,或于京西,蜀中等处,生根发芽,多有出仕于大泰朝廷的,皆言自己河中某某人士,后来更是结成赫赫有名的晋党,议政论政,举足轻重,却非是当下所有人可以逆料的到的了。

  当然,战事未靖,民心再是安定也安定不到哪里去,而关于胡汉之别种种传言,却随着春天的到来,渐渐向金国腹地扩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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