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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家三口


  这厢绯萝路遇妖怪,被锁画中,受尽苦难,可事情远远没完,因为那厢风如柏已大发雷霆,放出话来要捉拿她这个逆女回府受罚。

  绯萝这无妄之灾还要从长柯说起。

  那日,长柯因为琴音受了些刺激,内里的戾气被激发出来,心智便有些疯癫,他一路狂奔,直至力竭晕倒在路旁,好在被人救起送回了风府,这本与绯萝干系不大,可坏就坏在,古风昏迷的时候一直重复一句简单的话“风冬韧,你住手,我叫你住手…”,反反复复也就这么一句。

  话不长,意思没有完全表达清楚,故此让人浮想联翩,风冬韧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他不过用了自己的惯性思维,不过是简单的想了想就知道自家女儿又做了过分的事,说了过分的话,所以说大多数时候,人总是浪费时间臆测,却忘了追寻真相。

  风如柏是个武人,性子急,安顿好长柯,就气势汹汹的准备出门寻人,沈蔓唯恐风如柏下了重手,声泪俱下的拖住他不让他走,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连苏若都看不下去,可架不住风如柏铁了心,所以最后也没拦住。

  人界一片乱糟糟,冥界也没闲着。

  夙辛提着一坛子酒,倚在朱红廊柱旁盯着忘昔已经很久了。

  冥界九幽,不尽的鬼魂来了又去,到底都是过客,唯有忘昔留了下来。

  忘昔,忘却昔日种种,像是真的都忘了,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过去,甚至她自己都再也记不起。

  三万年,太久了。从前的种种,恩也好,怨也罢,都作流水,付之东流。夙辛苦笑着,仰面灌了一大口的酒,起身离去,酒坛子在他身后猛然崩裂,碎片飞溅四处。

  “忘昔,三万年过去了,你还在这里,我也还在这里,你替我做了我让你做的事,我也该兑现当初的承诺,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将你的心放回你的胸腔。”夙辛负手而立,面容沉静,是难得的正经模样。

  忘昔临川而立,白衣素缟,一颗朱砂泪痣鲜红似血。她转面,有些茫然的的开口问道“冥司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个没有心的孤魂?”

  夙辛叹了口气,点点头。

  “你说是你为我保存着我的心,可我又是为什么要剜下自己的心?又为什么要放在你那里?既然当初已经舍弃了,我当初为什么又要你在万年以后将心交还给我?…”忘昔的问题越来越多,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迷茫。

  “当初你想长久的留在冥界,可又怕被忘川之水侵蚀了记忆,所以将存留记忆的心剜下来放在我这里,这是我所能回答你的,其余的事,你若愿意将心拿回去,一切记忆自然复苏,也就不用我再解释。”

  明明一切都很清楚,只要拿回自己的心,就可以想起一切,可忘昔伸出的手在快触及到自己心脏的瞬间又缩了回去,她拼命摇头,拼命后退,像是看见了蛇虫鼠蚁般惧怕。

  巨大的恐惧中,忘昔又开始无端悲伤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一颗颗滚落,可是她没有半分啜泣的声音。

  夙辛叹息着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只向孟婆要了一碗解忧汤给她,忘昔颤颤巍巍的伸手接了,却在看见自己流泪的倒影时,发疯一般打翻了解忧汤。

  夙辛不急不恼,他知道,她的心中必然已经有所预料,有所恐惧,毕竟当初的一切那样惨烈,毕竟直觉还在。

  人生三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虽是冥界九幽,却是半点都不曾少过。

  万年之约,归心之约却是当初的忘昔与他实实在在的定下的,他不能背弃自己的承诺,可…,可若是如今的忘昔已不愿想起当年之事呢?当年的忘昔与今日的忘昔究竟谁才能为这一颗心做主?夙辛犹疑不定,正如与这件事如影随形的另一件事,他也犹疑不定,原来替人抉择是这般难,夙辛只得苦笑到。

  “忘昔,这颗心先放在我这里,你且先想一想,几时想明白了就来大殿找我。”

  夙辛捏了闪身诀便又回到了亭子里,他极自然的设了一道屏障,飞到了亭子的穹顶上,这是他与绯萝最喜欢待的地方,准确来说,是绯萝最喜欢的地方,她曾说这里能够看到九天倒映在忘川里的明月与星辰,是个饮酒的好地方。

  绯萝是六界最美的神女,可却从不矫情,她不爱花花草草,却独独爱了这一片明月与星辰,这浮不起一叶扁舟的忘川,沉淀了皎洁的明月星辰,美得静谧,美得深沉。

  这片刻静谧的时光,夙辛突然需要一杯酒,他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便随心所想幻化出一壶酒来,可是他的手却不愿举杯,心中总觉差点什么。

  究竟差了什么?差了绯萝酿的桃花醉还是差了绯萝?

  夙辛眼神呆滞了片刻,却又猛的抓起面前的酒壶拼命往自己的嘴里灌,一壶酒下了肚的只有小半,其余的皆洒在衣襟上,灌完了酒还不算完,却又仰面大笑,笑声震荡冥界,也不知是悲是喜。

  小半壶的酒对酒虫来说不算的什么,所以夙辛眼下神思还很清明,步子也很稳,他知道自己要去人界,去见绯萝,去问问她今时的人是否可以替曾经的人做主?

  他隐去身形,在大街上慢慢的走,慢慢的找,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可若仔细瞧,还是能看见他眉宇间的犹疑不决,终于他碰上了绯萝,被锁在画中的绯萝此刻正在马车中被朝至仔细的打量。

  绯萝的眉拧的很紧,脸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介上神会落到被人观摩的地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被一只妖精要挟更可恨,她恨尹子渔,恨朝至,恨得牙痒痒,她向来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可偏偏眼下连脱身都不能。

  可惜绯萝的恨未能传递给朝至,因为朝至已经盯着画看了一路,大有种一直看下去的势头。

  赶车的人遵从主子的意思,将鞭子抽的呼呼作响,马车在飞快的前行中。

  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小孩来,那小孩追着滚落的一枚铃铛,竟追到了马车前面,马儿跑的很快,眼看一场惨剧即将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赶车的人大惊失色,猛的勒住了缰绳。马儿嘶鸣着一步步后仰,坐在马车里的人也因为惯性被猛的颠了一下,手中的画是一不留神就跌落在脚边。

  待马车稍稍平稳后,朝至就满面怒意的掀开车帘责问发生了何事厉声喝道“连匹马都看不好,你说我留你还有何用?”

  赶车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忙伏底身子解释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回去之后,自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杖。”

  二十杖,这一顿皮肉之苦,只怕几日都下不得床,赶车的人又连忙解释道“公子,刚才是因为…”。

  “住口,犯了错就该领罚,眼下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也不用解释。”朝至打断了他的话,又看着眼前一手抱着小孩,一手安抚马儿的夙辛道“抱歉,让公子与幼儿受惊了,但是既然你们没受什么伤,这件事也就算了吧,我这里有些银两,算是给二位赔罪。”

  夙辛面上不动声色,真身却已飞入马车内,换了那锁着绯萝的画。

  夙辛小心翼翼的揣着那幅画,至无人处,捏了个诀将绯萝从画里拉了出来,绯萝本不知是夙辛救了她,还以为朝至或尹子渔,一得了自由便怒目圆睁,准备好好言语攻击一番,可抬头看见夙辛,她竟什么也不顾,抱着夙辛就开始痛哭。

  绯萝在外人面前总是狡黠坚韧,可面对亲人,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些冗长的十几年里所受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一边哭,一边吐苦水,那模样真叫一个悲切。

  认识这数十万年,夙辛见惯了绯萝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乍一柔弱起来,夙辛还有些受不住。他呆怔在原地,片刻才回过神来,这片刻的时间,绯萝已经哭完了,她的眼泪来的快,去的到也快。

  哭完了,绯萝才意识到“完了,完了,自己怎么就没收住呢!”她眨了眨眼睛,斟酌的问到“夙辛,我们是生死之交是吧?”

  夙辛警惕的退后一步,笑着啧啧到“生死之交?你一说这个词,一和我提交情,我就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那好了,你的预感不怎么灵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不要把我今天痛哭流涕的事情说出去,你知道的,我在神界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德,但偏偏有几个小神仰慕,若是被他们晓得了我今天这个极失颜面的举动,怕是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所以你就不要多嘴,知道吗?”绯萝在夙辛的面前踱来踱去,再三认真交代到。

  “恩,你说的倒也不错,可是我这个人吧,不给点好处是不会替人保守秘密的,你就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吧。”

  绯萝顿时睁大了眼睛,瞪着夙辛,咬牙切齿的砸了他一拳,道“你要好处是吧,这样的好处算吗?”

  那重重的一拳绯萝用了些力气,夙辛疼的呲牙咧嘴,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你说怎的就怎的。”

  绯萝冷哼一声,可又忍不住偷笑,她拉起夙辛的袖子将自己的泪痕使劲擦干净才大踏步离去。夙辛无奈摇头却也跟了上去。

  “你说你这十几年,受了那许多苦,怎么性子性子就没有一点改进呢?”夙辛边走边说挖苦道。

  一个上神,一个冥司,一个幻化出来的小孩,三人都长的极好看,于是被围堵在了大街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多,绯萝也没听见夙辛说了些什么,眼下,她很烦,因为她不喜欢被不知分寸的一大群人围观,那感觉与被锁在画中供朝至观赏没什么两样。

  她蹬蹬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夙辛恶狠狠的说到“夙辛,你要牵着这个小孩子到几时?我们这样被人观摩,你很开心吗?难道就不能设个结界吗?”

  绯萝气嘟嘟的站在那里,脸嘟的圆圆的像个包子一样,很是可爱,夙辛突然想捉弄她一下,于是一把将小孩抱到怀里,一边逗小孩,一边狡黠的说到“我很开心啊,你看看我们一家三口,多受欢迎啊。”

  绯萝知道夙辛是在逗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夙辛的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说到,“如果我们是一家三口,那我就是姐姐,你怀里抱着的这个是弟弟,而你是不正经的父亲。”

  那子午雕龙印幻化出来的孩子也是极有灵气,嘟了嘟嘴,不满的说到“不对,不对,娘亲说的不对,你是我的娘亲,怎么会是我的姐姐呢。”那孩子皱眉想了想又说到“难道娘亲要给我生个姐姐,那也不对啊,娘亲若是再怀上了,就该是我的妹妹才对啊。”

  “这小孩懂得太多了吧”绯萝羞得满面通红,气急败坏的就伸手要掐死这子午雕龙印。

  可偏偏围观的都是些凡人,看不出其中的玄机,且这些人吧,大多都是些闲人,不喜欢帮助弱小,没事却喜欢泛滥一下同情心,人前背后的说长道短。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喜欢长的俊俏的公子,也最善妒忌,说的话也最是狠毒,绯萝感觉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她的手僵在了那里,整张脸青了又青,夙辛也是很尴尬,本来是要逗一逗绯萝,事情到这一步却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些凡人虽然可恨,但九重天上还有帝尊看着,夙辛生怕绯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忙布下结界,将绯萝拽走了。

  绯萝心中有气,走的很快,三两步极窜进了一个茶铺,她一坐下就气呼呼的大声说到“小二,来壶酒。”

  夙辛随后也跟了进去,坐在绯萝对面,小心翼翼的说到“阿萝,这里是茶铺,是没有酒的,而且我之前在我们身上下了结界,这些凡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绯萝气还未消,冷着脸说到“我在这凡间越久,越是能看到人性的扭曲之处,他们喜欢泛滥同情心,却从不同情贫疾弱小,遇事不问真相,常常冤枉好人,就连女子也多善妒,可怜天道好轮回,却让好人短命,祸害遗千年。”

  “阿萝,你太以偏概全,凡人生死皆有定数,善恶终有报,不报在今世,也当报在来世,就像你说的,天道好轮回,未必放过谁。”

  绯萝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到“你说的没错,我想我可能在凡间待久了,沾染了俗世的气息,被方才的怒意冲昏了头脑,才说出这番没有见地的话。”顿了顿,又笑道“也罢,也罢,刚才的事也该翻篇了,我们难得见一面,还是好好说说话。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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