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碧云天:萧然入梦

　　林萧然又在做同样一个梦了，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里有个美妙的世界，貌似在世界的尽头有棵开满黄花的参天大树，落英缤纷，奶黄色的花瓣随着微风飘然而下，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沁人的芬芳，淡淡的、不强烈，却清幽袭人，让人忍不住地眷恋……

　　好像习惯了，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林萧然走到在树下的大青石上坐下，默默地等待……在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只不过等待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然后一双柔软的小手从后面伸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他听到了那久违的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你等我多久了？”，他用手覆盖在那双柔软的小手上，感受着那份淡淡的温暖，回头望去，入眼的是那样绝世美丽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萧然总觉得每次见到她，她都会比上次长得更漂亮些，也许这就是女大十八变吧。

　　还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他第一次在见到菲儿的时候，立刻“惊为天人”，身为南国府的小王爷，他自认为从小到大见过美女无数，却没见过这样的，他无法用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她带给他的冲击和感受，那是一种完美的不真实的感觉，就像狐仙，就像“聂小倩”，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的那种毫无瑕疵的完美，那种让男人一见倾心的绝世容颜，虽然当时他还是个孩子，菲儿也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儿，但他还是毫无悬念的拜倒在石榴裙下，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想法，表面上小王爷还是没有放下他的骄傲和矜持！

　　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们互相介绍过姓名，她叫菲儿，不仅性格开朗，温柔随和，还有很多林萧然佩服的才艺，比方说琴棋书画、内力武功、文学修养、历史知识……凡是林萧然会的、知道的，菲儿似乎都知道，身为南国王府的继承人，母亲从小就给他请了各种老师教他这些知识和技能，他本来天资聪颖，一学就会，这些本可以傲视那些同龄人，但这些在菲儿这里似乎都不值一提……因为无论他要展示什么技艺，貌似菲儿都比他略胜一筹，虽然没有正式比试过，菲儿也经常有意无意的让着他，但像林萧然这样冰雪聪明的人，一看就明白，不过输给这样一个美人倒也心甘情愿……

　　今天是林萧然十六岁的生日，菲儿送给他一幅唐伯虎的《仕女图》作为礼物，她打开画轴，跟他一起欣赏品鉴，不过林萧然总觉得自己的审美观跟古人不同，他其实无论如何都不觉得这仕女能有多美，比起菲儿来实在差得太远了。

　　这些年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每当他专注看书或者看画的时候，总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停留，但每当她回头望去的时候，菲儿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或者说自己偷看她的次数更多些，有时候看多了人家就有些害羞了，当一朵桃花的颜色在那秀美的脸上荡漾开的时候，林萧然的心也如春水般荡漾满涟漪……

　　有多少次他告诉自己等满十六岁，成年了，他就要送她一个定情的礼物，要向她求婚，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的爱她，要娶她为妻，要和她朝夕相处，日日为伴，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一个如此美丽、多才、贤良、淑德的好女孩儿为妻，此生无憾！

　　可是，今天无数次话到嘴边了，他都在犹豫，从小到大，他们见过无数次了，他虽然心里爱她，却一直以礼相待，这些年来除了拉拉手他甚至都没有抱过她，因为他心里一直觉得一生还很长，他不急，菲儿是个值得他用一生去爱和呵护的好女子，他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冒冒失失地失礼！

　　可是内心深处好像还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折磨着他，是什么呢？他不确定，也想不明白……只是，只是就是这个模糊的感觉阻止着他，阻止他想了无数次的伸出手臂，轻轻地将那个那个美丽的人儿拢在怀里，然后对她说：“我爱你，嫁给我好吗？”，然而这只是思想上无数次的意念轮回，他在心里抱住了无数次了，却没有一点儿行动上的体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跟自己说话，就像一个多年的挚友同窗，两个人之间还是那种纯纯的两小无猜的真挚感情！

　　然后，他听见她笑着说：“你发什么呆呀，像在做梦一样……”，于是如五雷轰顶一般的茅塞顿开，原来这是梦，那阻止他的内心的声音就是试图要告诉他——这仅仅是个梦！

　　原来这是梦，只有在梦境里，他的菲儿才这么完美，他害怕的，他不敢告诉她的，他不敢说爱她要娶她的，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梦，一旦打破了梦境，梦醒了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他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美梦，所以一次一次地骗自己，让自己重回梦中，来寻找那份只会存在于少年的春梦中的美好爱情……如今，梦醒了……

　　于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林萧然在自己的大床上暮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耳边还回响着那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你发什么呆呀，像在做梦一样……”，他不愿意醒来，哪怕是个梦，也是个让他不愿醒、也不想醒来的美梦，他翻了个身，想让自己再次睡去，重新去寻找那个梦，谁知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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