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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夫一生无愧于人


  

  事前听着崔虎生说何中卫,紫苏估摸着应也是将军府的府卫,大约与崔虎生一般年纪。谁知等那男子抬头才发现错了,是个俊俏小郎君。

  年纪十七、八岁,眉目如画。

  崔虎生冲他喊,他便举起了荷包冲崔虎生扬了扬。笑说:“这便是彩头。原本我是不敢接别家小娘子的荷包,可崔左卫的荷包可得好好藏着。回头崔哥哥若不拿了好东西来换,可别怪我去换酒吃。”

  那何中卫早就听说今日崔左卫要带了未婚妻看龙舟,猜那荷包说不定就是他家娘子送的。两人平日关系不错,故何中卫开此玩笑。

  紫草个子矮,垫了脚尖扒围栏向下看。见那何中卫生得貌美,又想淘气,扯着嗓子便喊,

  “楼下的何家哥哥,往上看。”

  见那何中卫看过来便使劲挥手,“我是崔左卫的妻妹。你这荷包可是我的,换来酒是否应是你三我七?”

  何中卫听了一怔,细看,发现是说话的是站在崔虎生身边的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唇红齿白,倒也可爱。立刻笑着奚落道:“小丫头片子!你且多吃些肉,何日高过那栏杆,再想着寻小郎君吃酒吧!”

  说完,倒把自己乐得不行,边笑边远去。

  这何中卫本就生得好样貌,不笑时犹带三分情,笑时便觉东风染尽了半壁胭脂色。瞬时引得楼上众多小娘子又是叫着“何中卫”又是取了荷包投掷,可惜那何中卫再未回头,也未理那一地的荷包。

  伤了整座观景楼的女儿心。

  崔虎生却傻傻转过头,笑呵呵对紫苏说:“刚才便是我事前提及的黑衣龙舟队上的何中卫,乃是我们泗水城中第一美郎君。平日里与我兄弟一般,那荷包我回头去帮你妹妹要回。”

  紫苏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只觉这崔虎生真是傻得有趣。见个俏郎君不说躲远些,还打招呼,称兄道弟,孰知却是把他自己那张脸衬得黑如锅底。还唯恐自家未婚妻看不见,特意介绍。这般憨性子,若没人看顾,迟早得吃大亏。

  一时觉那眉眼也不似记忆中那般可怖,只是面黑了点,浓眉大眼也很耐看。若是婚后还是这般憨性,自己还得多提点。想到这里不由“呸”了自己一下,真是不知臊。可心里又有些微微甜蜜,此郎君若一心待她,她也必……想到这里更觉羞涩,便准备转过身假装看风景。

  谁知那崔虎生似有所觉,调头来正好和她对了眼,又是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紫苏脸更烫了,心道这蛮汉眼神如贼,真是一点不知遮掩,只好低下头来。

  主舟上宋将军已经开始发彩头,龙舟戏也近了尾声。

  为避人潮,紫苏一行人便决定先行离开。紫草意犹未尽,兴奋的手舞足蹈,还想进泗水城看看。紫苏也有些意动,蒋大郎原也准备今日去拜谢老林大夫,另一边崔虎生也不舍小娘子离开,四人不谋而合,便又取了牛车进城。

  泗水城果真不负其北方第一城之名。

  城内四条主街呈井字形,井字形外围了一圈都是民居。将军府和官衙都建在井字正中,城内的正中心。不过官衙现时是空的。去年北人来犯时,知县带了家眷小妾弃城而逃。朝延此后也未再派人过来,宋将军也只好代管民事,只一半时间在泗水关,一半时间在泗水城。整个泗水城,是个四方城,其中无数小道阡陌相通。因着有泗水关天险守护,所以城墙并不高。站在将军府的射天楼上,能看见城外的泗水河。

  城内井字形主街铺了青砖,两边都是商铺,其中竟还有座三层商铺。每间商铺俱是青瓦粉墙,门框窗棂上皆有雕花、漆朱、粉金。各商铺还挂了旗子,五颜六色。一路走来,如入了万花众中。还有小伙计站铺前亮了嗓子吆喝,一句“有客来”被喊出了九转十八弯。

  街边还有挑担的小贩买香糕、凉茶,边走边唱着自编的凉茶调。糕饼铺子里,五彩的凉果子雕出了各色花形。墨香斋里居然还摆了憨态可掬的各色泥娃娃,看着让人忍俊不禁。街边摊贩上有吹着哨子的风车,有拿了麦芽糖用根细铜管吹出的糖老鼠、糖蜈蚣、糖蝎子的应节之物。紫苏也难掩好奇的买了些小玩意,不过还知道克制。紫草则如蝴蝶,满场飞。若不是有蒋大郎拽着,估计身上的银钱早被掏了干净。

  最累应属崔虎生!自家小娘子那般惹眼,路上总有不识趣的后生、帮闲凑过来转悠。崔虎生一路挥来喝去,连推带挡,嗓子都开始冒烟。好歹护住了自家娘子,且自家娘子也时不时抿嘴对他笑。

  满身劳累顿消。

  走累了,众人就随便挑了家铺子就着羊汤吃饼子。羊汤味鲜香而不腥,更洒了茱萸和一些绿色的野菜,吃在嘴里很清爽,配着饼子吃,很是美味。饼足汤饱,蒋大郎就说要去找老林大夫道谢,崔虎生便引了路。

  老林大夫因着年岁大了,久不坐堂看诊,平日里是待在城北对着城墙的一个两进四合院中。外院里住着林家雇的一些学徒帮工女侍,内院左侧住了老林大夫,右侧住了小林大夫,只是小林大夫时常待在生药铺里。

  听说是蒋家来人,老林大夫很高兴,又是着人上茶饼,又是着人上点心果品。笑呵呵着打量着四人,不住的点头。最后指了紫苏便抚须笑道,“这个小娘子老夫记得,是蒋家的大娘子对吧!”

  紫苏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是!我与老林大夫见过。”

  “你这小娘子可真是了不得!锃亮的尖刀搁头顶上还睡得喷香,老夫我当时可都帮你捏了把汗。”说着还做个擦汗的动作。

  “都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夜里总也睡不好。像小娘子这般吃得睡得便是大福气,老夫可是羡慕的紧。”

  说完哈哈大笑。

  紫苏听到这里,那塞在嘴里的糯米糕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涨得脸通红。抱了只茶碗假装闷头吃茶。崔虎生原本就在偷瞄自家的小娘子,这时听了也笑,只是笑得一脸宠溺。心想,我家娘子就该这样,多福气。

  “崔中卫是好事近了吧!这看着精神也爽朗!”

  老林大夫顽童似的冲崔虎生挤眉弄眼。

  “已经订在年底,到时必定要请老林大夫到家来喝酒。”崔虎生嘿嘿笑着说。因崔老娘的眼睛,崔左卫与老林大夫也熟。

  老林大夫又看看只顾蹲在院中逗鱼玩的紫草问:“这小娘子也是蒋大夫家的女孩?”

  有了老林大夫先时的话,紫苏已经恨不得变作透明才好。这时那还肯接话,这老人家也太爱拿人做笑话了。

  蒋大郎立时侧身,接了话说:“这是我家小妹紫草,”

  “哎!家里有两个小娘子,蒋大夫负担可重了。崔中卫只需少要些嫁妆,小娘子说不准明日就能娶来!”

  紫苏又羞又恼,捂着耳朵直跺脚。

  “老先生再这般取笑,我……我就家去了!”

  老林大夫呵呵笑着连连摆手,“小丫头快莫气!快莫气!老夫再不说了,老夫最怕你归家去了。”

  说着老林大夫拾起袖角,擦擦笑出的眼泪。

  紫草那边很不给脸面,“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大哥和崔虎生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紫苏没法子,只能继续捂了耳朵红着脸。

  “看看,大娘子这会儿有朝气多了。那什么程朱理学,别信!这几年,它不知害了多少妇人!我看那边小娘子就挺好。”说着指了指紫草,紫草也回了老林大夫一个大大的笑脸。

  “家父也是如此说!其实晋元此次来泗水城一是陪妹妹们看竟渡,其二是替家父向老先生道谢。”

  说着蒋大郎郑重的掸衣整袖,起身走到老先生身前。双手前俯的跪下,行了个叩拜大礼。礼毕才说:“这是家父特别要求晋元替他叩谢老先生活命之恩。”

  说完又拉了紫苏和紫草一起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说“这是晋元和妹妹们叩谢老先生仗义直言,让我们今日能有幸在这里见到老先生。”

  老林大夫连连摆手,说:“你们快快请起!蒋大夫有子如你,此生也是足矣,这礼我便厚颜受了。”

  “宋将军其人其实轻易不迁怒于人,且为官以来民声甚好。那日也是你父亲不赶巧。”

  崔虎生听了频频点头称是。黄河边上若非宋将军,他也未必有命回来。

  老林大夫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又接着说:“宋将军,单名一个鑫字。临安府人,四代单传,家人本舍不得他上战场。但因得罪贾太师那奸臣,一路被贬至泗水城,也算是逃过一劫。宋夫人早年奔波,得了一子却有心疾。所以泗水城人人皆知将军夫人年年必去观音山求子,却求而不得。可没人知道宋夫人身体太虚,就算求得胎儿也守不到瓜熟蒂落。所以老夫说,蒋大夫也着实不讨巧!”

  “此事既已过去,将军必也不会再追究。吾辈杏林中人,能互相帮扶必要互相帮扶,医者多一个是积德,少一个是存忧。”说完笑着看向蒋大郎。

  蒋大郎吃了一惊,拱手问:“老先生……”

  “这是蒋家祖训中的第六句,老夫可有说错!”

  蒋大郎点头答道:“行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吾辈杏林中人……”

  听着蒋家大郎念着祖训,老林大夫神色又是感慨又是怀念。

  “大约是五十年前,我与你高祖父同在黄河边上救治伤兵,这祖训便是你高祖父说与我听。这些年来,老夫受益良多,也能今日站在这里说一句,老夫一生无愧与人!”说完,老林大夫脸上满是自豪。

  “老夫跟着你高祖夫既学了医术,也学了做人。你高祖父的人品医术,老夫真是望尘莫及。老夫这边手里还有你高祖父留下的书册,今日也该物归原主。”

  说着喊了个小子去拿。

  “其实论理,小郎君可以叫老夫一声太师叔。”

  蒋大郎听了豪不犹疑,立刻跪下,叩拜,喊“太师叔”。

  紫苏也拉了紫草一同跪下,心潮澎湃。

  既认了亲,便互通了家事。老林大夫又每人给了一个白玉环,做为见面礼。

  “白玉高洁,老夫愿你们坚守本心,始终如一!”

  天色渐暗,众人告别。临行,老林大夫又稍了堆东西让带回去,有的说是给蒋大夫的,有的说是给几个小辈的见面礼,弄得蒋大郎很是不好意思,又不好推却。泗水城一行,紫苏心里有了些朦胧的想法,也对那早早做古的高祖父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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