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转折点

　　???耳边传来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默子白把剑拿开了，隔着通讯器都能听到他沉重的一声叹息。

　　“抱歉，不论有多大的意见分歧，我都不该向你兵刃相向，不该这么不信任你们。我只是……”默子白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太想证明自己，太想完成军团交给我的任务了……”

　　“可，如果我们能成功攻占第二基地，那不就是按你说的，将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二么？”克莱多不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凌一似有所悟。

　　“我想出了第三种方案：我们哪个基地都不去，我们，截击。”

　　一片静默。

　　在去第一基地的路上，拦截从第二基地出来的分队？！

　　“这恐怕是真正的孤注一掷吧。”默子白苦笑道，“放着空无一人的不去占领，放着指挥官有可能不在的不去偷袭，而专挑最精锐的部队，去和他们正面交战。”

　　“确实很不理智。”克莱多连连摇头，“之前的两种方案，不管哪种，不管实际可行性的高低，都有一个隐藏优势：即我们占领了其中一个基地，多少能利用其防御工事，来弥补我们人数上的劣势。你的这个方案实在是……”

　　“你说的这只是理论优势！”默子白明显有些激动了，“事实上，不管我们占领了哪个，都又变成了瓮中之鳖！守住也好、突围也好，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总能多撑一会儿，比直接去送死强……”克莱多轻声说道。

　　“呼……”默子白费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能问问么，为什么你俩当时都投的是第二方案？覃翼当时还没从失去兄长的阴影里走出来，也许根本就没上心；江辉和珊珊我也能理解，他们本来就不好战；可你俩……老实说我相当意外。”

　　“我是觉得第二方案暂时避开了战斗，对只剩残阵的我们是最理性的选择……”克莱多说道。

　　“……我么，”凌一盯着“剑侠”空洞的眼球，“要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会投方案一吧。可我明白生存的希望，对朋友们的意义有多大。我不愿再看见任何一个人牺牲。就像我说过的，这只是伺机卷土重来，并不是真的逃兵……”

　　“唉，所以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并不是个称职的指挥官吧。你还是会阻止我，对么？”

　　其实自从默子白说出了他的第三方案，凌一就明白了他的想法。风险最高，收益最大。如果以“占领轴卫三，完成任务”这个标准来衡量，这是“翻盘”的可能性最大的，却也是让所有人丧命的可能性最大的。

　　“不。你错了。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会教训你。”

　　默子白还没来得及说话，“拳师”就一拳呼到了他脸上，毫无防备的“剑侠”连着踉跄几步，直到扶到了一棵树才停下。

　　“为什么不早点说出你的本意？你心里肯定是觉得：‘就连偷袭第一基地都勉强一票胜出，我要说出来肯定不会被认同吧。算了民主效率太低，就算失败了我也要背负上这罪责，我要拿出点魄力，为一线可能去搏一把’……对不对？”

　　“对不起，我这种专断，拿你们的命去冒险，确实辜负了你们……”

　　“拳师”冲上来又是一拳头，“剑侠”依然没有还手。

　　“你怎么还不明白！对，你是辜负了我们，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一人承担，什么对不起大家，只不过是种自私自利借口、能给自己开脱的小情绪罢了！你就是放不下自己指挥官的架子，盲目给自己加压！自己看看吧，你自己身边还剩几个人？默子白，你不再是半支军团的总指挥官了。”

　　“我……”

　　“你和我们大多数人不是一届，对他们也许还不那么熟悉。我告诉你，没有一个人是甘愿做逃兵的，每个人都想完成任务，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作为‘指挥官’的默子白就是个白痴，作为‘战友’的你，才是最可靠的。”

　　默子白半蹲下来，沉默不语，思索着凌一所说的一切。

　　“现在就去向所有人说明你的真实想法，难道你想让大家连目标都不知道就接敌吗？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明白这第三方案的风险和收益，没有人会在决策上和你唱反调，只会和我一样生气！为你对大家的不信任感到愤怒！”

　　“凌一……哈，也许你真的比我更适合当指挥官呢。你珍视战友的生命，又能以绝对的信任和大家交心，还有做出决策的魄力……”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我们已经快接近预期地点了吧？你一路上不都在催我们加速行军么？回去下命令吧。军团指挥官，已经是个空架子了，但你现在依然是这支‘三叉戟’小队的队长。”

　　“……我明白了。谢谢你。”

　　“那个……”从刚才开始克莱多就想打断他们，提醒这两个又打又骂的大家伙几句什么，可一直没能插上话。

　　“不用下命令了。也不用解释了。”通讯频道里竟然传来了妮姬的声音。“默子白，你又忘记把通讯调成私人了。你们刚才的对话统统都发生在公共频道，所有人都听见了。”

　　……默子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把所有的落叶粗藤全盖在自己身上，安静地埋起来……

　　“等这仗过了我们再收拾你。现在把每根神经都绷紧了：江辉朝你们那边去开“赭禽”了，冷茗和伊凡已经在两侧的狙击点落位。你们三个，该回来了。”妮姬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已经发现一支苔猿分队，正在下方的峡谷中进军，人数五十左右，即将达到峡谷出口。”

　　大峡谷出口往后一公里，就是空置的第一基地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撒腿狂奔。

　　“听我布置，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一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还有……一个都不许死！”默子白对着通讯器呼喊道。

　　两台机甲的高速移动差点没踩到相反方向跑过来的江辉，他的抱怨声被默子白紧张的部署盖了过去。

　　“真是帮赌徒啊……”他望着大踏步从他头顶跨越过去的“拳师”，步伐依然不够稳健，但却坚定无比。他恍然想起曾经那个面对一台蒸汽机车头都无计可施的懵懂少年，那个凭肉身之力搬动水塔的家伙。凌一在他心中的样子，和天天坐在院子里对着星星说梦话的孩子，好像有所分离，最后却还是重叠在了一起。

　　“你的成长速度，真是可怕……”江辉微笑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连他也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成功占领轴卫三、打破包围网，这场战斗是个关键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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