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该死的梦

　　

　　凌一做了个梦。

　　梦里他浮在了空中，像个不饱满的气球在半空中缓缓漂浮，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形体，没有触感没有嗅觉，只有朦朦胧胧的视线，在望着下方广袤的冰原，一望无尽的积雪和戴了白帽的山巅。

　　他沿着无尽的铁轨向前漂着，一节节枕木地数，终于数到自己也不记得数字便放弃了，他看见了偶尔会和铁轨平行的热河，灼烫的岩浆在里面翻滚，幽黑的液体如同活物。他幻想了一会儿这些液体最终会汇聚到一个能源站，经过提炼再通过地下管道送往远方。

　　如此一来跟着他们应该就能到家了吧？凌一放弃了铁轨，觉得跟着这些热河继续前飘或许是条捷径，他经过了几个有炊烟的聚落，和人口密集、建筑高矮不平的驿城，终于看到了那个最繁华的城市。

　　他好像看到了父亲一瘸一拐地走出城来，对着空中的自己招手，他正想应答，却发现了一个小一号的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向了父亲，两人其乐融融地踏雪而归。他还看到了一个带着笨重棉帽的小胖子对着自己扔雪球，一个美丽的少女叉着腰骂他俩。

　　不知为何视线更加朦胧了，眼前的景象像是通过水雾看去的一样。

　　终于风吹散了水雾，刚才的场景却消失不见，他看见父亲和一排全副武装的星卫队登上了列车，表情麻木眼中死寂。

　　铁轨的尽头，有一只前所未见的巨大黑霾种，响应着漫山遍野的卡巴基的呼嚎，缓缓移动着肥硕的身躯。

　　它躬下身子，长大嘴巴，把下颚贴在铁轨上。

　　载满人的列车仿佛浑然不知，速度不减地朝那仿佛无底洞一样的巨嘴冲去。

　　不能这样！停下来！停下来！凌一想飘快一点追上去，可却无法控制，仍然不疾不徐，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前冲，还有人打开车窗露出头来，那人有一条纯机械的手臂，他看见了前方黑霾种的大嘴，也许没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

　　列车冲了进去，卡巴基欢叫、跳跃。

　　凌一快要疯了。

　　铁齿钢牙即将合拢，听觉好像恢复了，耳边有风声，可他很怕听到，那感觉就像把手指伸出去，知道有把刀即将剁下，却无力阻止一样，他很怕听到咬碎列车铁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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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啦嗤啦……钢铁碰撞的声音还是响起。

　　“啊！不行！不要！停下！停下来！”凌一刷地睁开双眼，突然坐起，满头大汗，连声喘气。

　　一条晃荡着肥肉的胳膊捅了他一下，“好家伙！你做春梦了？”江辉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来来来，快给我分享一下。”

　　“咦……”凌一抹了把头上的汗，望了望四周，他位于一个装修简洁的房间里，躺在一张硬梆梆的床上，旁边有三张熟悉的面孔，克莱多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珊珊则涨红了脸，作势要打他的样子。

　　“可我刚才为什么听到了一声巨响……”凌一晃了晃脑袋，还没完全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啊，那个啊，克莱多不小心把输液支架给打翻了，铁架子倒在床上了。”江辉说道，他看到凌一醒了，便继续专心对付手里的葡萄皮了，还没忘记补上一句，“看看你，每次一晕就是一整天，再看看人家克莱多，每次受的伤都比你重，待机时间就比你短多了。”

　　“呼，谁来给我说下情况……”凌一撑着铁床坐起来，手臂一阵酸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臂已经被绷带缠的像个麻花一样。他的记忆也由此开始慢慢复苏。

　　“准确来说，离你们俩从飞空艇上逃出来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当时大厅内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珊珊他们才能去天台上接你们。目睹了空中的爆炸后，敌人要么投降、要么逃窜，换句话说，这次总部保卫战可以算全面胜利。”江辉说道。

　　珊珊接过话茬，“而且就算有一部分帮会成员逃走了，他们的领袖全部死亡，应该也不会再成气候。这间房是吕雷专门腾出来给我们休息的。我把照看伤员的工作暂时交给了妮姬，就来优先处理你们俩了。克莱多比你恢复得快很多，你们两个，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去拿生命冒险了……”

　　凌一笑笑，“尽量，尽量。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往后这里应该也会慢慢变得像其它驿城一样吧，其实各个驿城的独立性已经越来越明显，不会再像热河界刚复苏那个时候，将所有的罪犯都关在一处了。吕雷应该会成为下一任星卫队队长，他会向热河界政府提出申请，将七驿的管理规范化。”说话的是克莱多。

　　“咦……我记得你的发声器……那么重的伤应该不全是你自愈吧？珊珊除了会医人还会修理？”凌一有点纳闷。

　　“能让克莱多恢复如初，江辉和妮姬帮了不少忙。”珊珊替他回答道。

　　“哎说到这个，”江辉又剥好了一颗葡萄，递给凌一，凌一刚想拿，他又立马收回手去塞进自己嘴里。“那个叫妮姬.卡奥的女孩，我越来越觉得她不简单唉，等下庆功宴的时候，我可得好好和她聊聊，我最喜欢懂机械的女孩了。”

　　看来总算可以安心上一阵了，梦魇的重压被和缓的现实所取代，凌一和江辉打趣两句，追问道：“庆功会有我的份吗？”

　　“当然，你可是最大功臣。”

　　“虽然我建议你还是静养，不过……我应该也拦不住吧。所有幸存下来的士兵，也都想见你。”珊珊给凌一递过来一杯水，开始给他拔输液的针头。

　　“那个……你们能不能先下去？”克莱多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有些话想和凌一说。”

　　珊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会提出这种要求确实不太像克莱多的风格。她给凌一坐了个简单的吊带，将受伤的手臂吊在胸前，就还是和江辉一起先出去了。

　　“怎么了？”凌一用左手撑起上半身，准备下床走走，每次一晕这么久困在原地不动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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