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毒汤活煮
泥土被高高抛起,落进墓中,盖到了宋红杏的棺木上。唢呐苍凉声拔至陡高,打着旋落下,让人听着心里头空落落的。
一个女人,一个寡妇,坚强拉拔大遗腹子的市井妇人,就这样安歇在了孤山上。
坟茔被堆起,一直挺直了背脊坚强目视的石简再也忍不住,膝行过去,拼命用双手刨开湿土。
也许,也许母亲还没死呢,她还想跟他说说话呢。
韩启沉重地叹息一声,侧转了脸不忍再视。一直默立在一侧流泪的元吉连忙跑上前,抱住了石简。
他哭喊道:“简子,婶子去了,你就让她安心走吧,我一定会帮你的,找出杀害婶子的凶手。”
凶手,凶手,杀害娘的凶手,石简的双手顿住了,他目眦欲裂,咬紧了牙关。
“简子。”
“简子哥,我们都会帮你的。”
来送行的王大锤一家,两个儿子王全,王武也跑了过来,扶住石简。
王娘子哭倒在王大锤怀里。
泥土填好,拍实,墓碑竖起。
雨丝如帘,雾气濛濛,整个世界一片昏黑。
-
回到家中的石简马上拿出笔墨,皱眉思索一番,涂画出庄子起火那夜踫上的那个鬼祟男子。有些肥壮的,躬着腰背也不显得矮,那身形应该挺高的。他握着毛笔,一笔笔画下。
韩元吉,王全,王武围坐在桌边,认真看着。
可惜当时天色太黑,五官看不分明。
石简毛笔一顿,脑中有光乍闪,他的手在此人嘴角左右移了两下。
“简子,怎么?他有何特征!”韩元吉兴奋道。
院子里,张雪娘大声说着要把大女儿花儿和两个小女儿麦儿、苗儿留下,一旁宋达不同意,两人大声吵嚷着。
石简两根眉扭到了一起,手往下一落,在男子模糊面容的右嘴角点下了一个黑点。
“黑痣!”王全轻呼道,“有了这个就好找了!”
“不管哪一侧有黑痣,我们都留意着。”王武高兴道。
石简尽管再不愿承认,可内心中还是认定了娘的身死跟慕清的出现有关。此时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救回了慕清一命,却害了母亲的性命。
愧疚、自责、无措、恐慌,强烈的情感在他胸膛中冲撞。最终汇成一道声音,先抓出这凶手,问他为什么要杀了他母亲,再把他扭断脖子。
血债血偿。
韩元吉对着这张影象图呆滞了片刻,他搓了把脸,抬起头盯住石简,说了一句。
“这人,也许,我知道是谁!”
**
慕清被生生痛醒了,这种痛宛如挖骨割肉,千刀万剐。如果可以死去,她一定愿意现在就死。
痛不欲生。
可她觉得全身好似被捆绑住了,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视线模糊,有金紫色光芒闪动,只不过一瞬,她再次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
身上痛楚一点没有减少,视线却清晰了。
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大木桶中,也许是坐在桶中,这个大木桶有个盖子,盖子上挖了个孔洞,她的脖子正卡在孔洞处,露了个脑袋在上面。
她环视四周,这是个小院,青砖铺地,一侧有个花圃,她叫不出名的花草开着鲜艳花朵,院中支着五六个木架,上面摆放着扁萝,里头好像晒着药草。
烟雾袅袅,迷蒙了她的视线,看不大清楚。
她视线不经意间转到左侧,看了两眼,倏地,她的眼睛睁圆了。
跟她并排的,同样有个木桶,木桶上方歪斜着一个脑袋,双目紧闭,光头光脑,连眉头都被剃了,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慕清的目光一寸寸地收了回来,慢慢投到自己身下,她拼命转着眼珠,可只能看见宽宽的木头盖子。
不停有烟雾飘上来。
“啊……”她尖叫一声。
对面那个木桶正架在了一个铁锅中,铁锅下头土灶中燃着红光。
此理可证,她的这只木桶肯定也架在了铁锅中,不然哪来的水雾啊!
她被活煮了!
她死定了!
慕清这一声惨叫,悠长尖利,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激飞起了许多鸟儿。
嗡嗡嗡,如同振铃般,她慢慢抬起头,眼眸眯成了一线,那一片低低飞翔的,好像是灰鸽吧。
这儿竟然有灰鸽。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转过,她眼睛往上一翻,这回是被生生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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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煮人肉吃。”
“是活着煮……”
香园里调琴弄弦声停了一拍,对北面深处的那个小偏院更加畏惧了三分。
-
慕清三次醒了过来,这回终于清醒了。
她还是在木桶中,还是在木桶盖上支着个脑袋。
她转了转脑袋,疼痛不翼而飞,全身酥软,如同睡了个长长的好觉,一丝丝力量在体力流淌。
要是此时让她沿着这个小院跑上百圈,想来也是跑得下来的。
她感觉到了,她是盘腿坐在桶中,桶中盛满了湿泥,噢,或者说是浓稠的水,浓稠的药水,有着草药特有那种药香味。
她动了动鼻子,在这药香味中好似还夹着淡淡甜腥味。
很怪的味道,从来没有闻过。
水雾没有了,应该没在煮她了。她松了口气,目光溜到左面,却发现那只木桶不见了,那个光头光脑的男子也不见了,只剩个空空的灶台支着口大大铁锅。
人呢?
有脚步声答答走来,慕清忙转过头去,难道是那个男子,终于有人了!
一个老头出现在她视线中。
非常苍老,那张脸如同树皮,肤色深黑,佝偻着身子,一件灰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显得他整个人干瘦异常。
是人是鬼!
如果能动,慕清绝对大退三步。
老者端着一个瓦罐朝她走了过来,那低垂的眼皮掀起。
慕清就觉得有两道强烈的光芒射到了她身上。
“你是谁?那个男子呢?”
只见老者过来,面无表情的拿起一半桶盖,她才发现原来盖子是分成两半的。
瓦罐被他枯瘦如柴的两只手举起,慕清有一瞬间觉得那瓦罐会折了他的手。
可是没有,瓦罐中浓稠如泥黑漆漆浆水带着药香味,更有一股浓烈甜腥味倾倒进她的木桶中。
“这是何物!”
她急问。
“死了。”
老者嘴唇微动,粗嘎含糊的两字飘进了慕清耳中。她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老者回答了她上个问题。
那日见到的男子竟然死了。
被煮死的,还是被这东西药死的啊。
“这么臭,这是何物,你为何如此待我,我又没有得罪你!”
慕清惊叫。
老者斯条慢理,等最后一滴浆水落入桶中,放下瓦罐似松了口气,盖上盖子,再次取过柴火,拿出火折子点燃。
这是又要活煮她了。
天啊!她倒底被置于何地!怎会踫上如此恐怖之事!
慕清想撞翻木桶逃走,她观察过了,前头有个月亮小门,门板只是虚掩着。
可刚刚还能动的手指自被倾倒入此物后又不能动了。彻骨疼痛再次泛上来,敲骨吸髓。
“你倒底是谁?”她吸着气问道。
“大家都称呼我戚老,你也这样叫我吧。”老者头都未抬,只管塞了柴禾进灶膛。
又一轮翻天覆地的疼痛,并且此回慕清是清醒的。
她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下,到得最终,只能咬紧牙齿体会着骨胳碎裂般的疼痛和肌肉新生的麻痒。
周而复始,不知何处是尽头。
慕清庆幸她是成人的灵魂了,要真是个七八岁女童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
那扇月洞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十一二岁,上粉下青衣裳,手里提着个食盒。
她走得两步,又站住了,目光扫一眼慕清和木桶,又飞快退了回去,轻声喊道:“戚老,您的饭菜奴婢给送来了。”
戚老走出来,拎过了她手上食盒,打开。
慕清见着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似担心恐怖的事情发生。
一只烤鸡被戚老抓了出来,那香味离得十几步远都飘到了慕清鼻中。
烧烤特有的焦香味,慕清腹中响起叽鸣声,口水泛滥,感觉自己已饿了几十年。
戚老啃了一口,嚼了两下,随即在小丫头心惊胆颤的目光中呸得一声吐到了地上。
“又苦又酸,让我如何下口,拿回去重做。”
戚老直接用手捏了各样菜肴塞进嘴里,不停地呸呸吐出。
小丫头已经吓哭了,等到食盒被塞进她手中,慕清眼尖,见到小丫头脸上冒出一颗颗红疙瘩,很快蔓延了整张脸,连着脖颈里都是。
小丫头哭着跑走了。
戚老粗嘎的声音还在骂人。
含含糊糊,慕清也清不懂他在骂谁。
“我会烧菜啊,你让我出来,我烧给你吃。”
她突然说了句。
戚老骂声一顿,转头瞭了她一眼,似有意动,最终一甩袖子又进了后头屋里,丢过来一句话,“好好在里面呆着。”
“你倒底为何要如此对我,就算试□□,也该给我个明白吧!”
慕清大喊。
“不错,中气很足。”
戚老再次晃了出来,手里又端着那个偌大的瓦罐,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慕清不知她是如何从那张老树皮般的脸上看出他得意的表情来的,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老头的心情非常好。
而这个源头就是她。
难道是因为她在□□汤中没有死,坚持得比那个男子时日长。
不管如何腹诽,新一轮的折磨立马开始了。
慕清也痛得思绪恍惚,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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