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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人脸两张皮


  正在两人讲话的当口,门口传来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秋月姐姐在么,太太要见你们。”是丫头枝丹。

  秋月同秋雨对视了一眼,“在呢。”秋月抓了捧瓜子放在枝丹的围裙里,“好妹妹,你可知道太太唤我所为何事?”

  枝丹面上挂着几分笑意,打趣道:“好姐姐,你又难为我,主母的心思我哪猜得透,又不是太太肚子里的蛔虫。”

  秋月抓着枝丹的手臂摇了摇,“给姐姐透个底总不难吧。”

  枝丹磨不过她,“今儿宅子里来了哪位,姐姐你还不知道吗?”撂下话,枝丹就走了。

  徐巧宁在屋里同宋妈讲话,秋雨秋月进来请安。

  几番家常,徐巧宁问她们,“离家这么久,该是格外挂念家中亲人罢。”

  秋雨两腮落泪,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秋月道,“托老爷太太的福,在这吃好穿好,每日听宋妈教诲,同姐妹们玩耍,日子过得充实,便也不怎么想家了。”

  宋妈站在徐巧宁身后,整日自持严谨的面庞不禁柔和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得啥说啥,太老实些了,往后回去可不能这样了。”

  秋月红着眼眶,不解地看着宋妈。

  宋妈说着眼角不禁沁出了雾气,“还不快谢太□□德,太太要放你们回乡嘞!”

  秋雨喜出望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徐巧宁,秋月则瞪大双眼,侧着头看向地面,眼中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只一转眼的功夫,秋月急忙双膝跪地,噙着泪花冲着徐巧宁磕头:“太太,您这是要撵秋月走么,秋月不愿走。”秋雨不解地看了一眼秋月,惶然之间也跟着跪下了。

  徐巧宁见状叹了口气。“哪里是撵你们,我喜欢你们还来不及呢,一个聪慧,一个能干,这样的女孩子叫我上哪找去。”

  秋月匍匐身子,抽噎着,“那太太怎么还要送我们回去?”

  徐巧宁撑着腰扶起秋月,宋妈跟着扶起秋雨。

  徐巧宁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我知道。当初张先生将你二人的身契交托给我家,为的是请先生安心,如今先生平安归来,你俩的使命完成了,我又有何理由留着你,阻挡你们与家人早日团聚呢。忠义难两全,百善孝为先,你们也都是大姑娘了,又能留在父母身边几年。”

  秋雨秋月齐齐痛哭流涕。

  徐巧宁又说,“今张少爷到家里来你们也都知道,他走得太匆忙,行色匆匆的,一时间忘了你俩,你们心里可别存疙瘩,胡思乱想。”秋雨秋月齐齐摇头。

  徐巧宁从匣子里取出二人的身契并一包银子递给宋妈,“你们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先生给你们找好了马车,虽比不得你们来时大气阔派,倒也宽敞舒适,明早就走罢。”

  秋月又跪下给徐巧宁磕头,宋妈拦都拦不住,鲜血顺着她的脸庞淌了下来,“太太,您再留秋月几天罢,秋月舍不得您,此一去,再见还不知何年何月呢。”宋妈跟着抹眼角。

  徐巧宁微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分开晚分离都徒留伤感,就明早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秋月僵了一下,心知已成定局,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茗桂扶着徐巧宁目送秋雨秋月离开,茗桂道,“秋月姐姐真是个重情之人!”

  “重情之人。”徐巧宁看着远方,恍惚间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茗桂,你相信这世上有人皮I面具么?”

  “人皮I面具?!”茗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太太,您这是话本看多了罢,哪有什么人皮I面具,这人长什么样还不是得靠里头的骨头撑着啊!”

  徐巧宁难得附和地点点头,“是啊,画虎画皮难画骨。说的不错。”要不然自己怎么就看不出那人的二心来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徐巧宁缓缓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太太、太太!”茗桂喊她。

  徐巧宁回神,“恩?怎么了。”

  “小少爷该醒了,咱回吧。”徐巧宁点头。茗桂扶着她往里屋走。

  “太太这是想起旧事了罢。”

  徐巧宁幽幽的笑了笑,“旧事~不提也罢!”

  *

  回到房里,秋雨满心欢喜地打开炕头的木箱收拾行李,秋月只木木地站在边上不动。

  她晃过神来,见秋雨在收拾行李,一时间怒上心头,三两下将东西全部打翻在地。

  秋雨唬了一跳,“秋月,你怎么了,咱们能回家了啊,你怎么~不高兴…”

  秋雨用手试着触碰秋月的衣袖,被猛地甩了回来。

  秋月禁不住瞪了她一眼,血丝密布,“高兴?高兴什么?是高兴咱们命不久矣么!”

  秋雨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说,咱们回去,就能见到爹娘了,就…”

  “就什么,就因为办事不利而被大少爷斥责,继而被随便发卖,或者活生生打死席子一卷扔进乱葬岗么!”说着,她自己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一片,毫无血色。

  秋雨默默不做声,她被秋月形容的场景吓到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知道,秋月没有唬她,在张府这种事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秋雨沉默片刻,“那咱们该怎么办?”

  秋月握紧了拳头,恨声道,“没有时间了,这事今晚就得办!”

  秋雨犹豫,“许夫人对咱们不薄。”

  “不薄?”秋月冷笑一声,“你的命重要?还是许夫人的命重要?你自己选。”

  秋雨面色两难,思想挣扎起来。

  秋月盯着自己染了色的指甲看,“秋雨,你真以为这张府是想回就能回的么,许家送咱回去和咱自个立了功回去是不一样的。成了,咱们是有功之臣。不成!咱们就得以死谢罪。左右就一个晚上,成与不成就看这一回了!”秋月趴在秋雨耳边呢喃。

  秋雨咬破了唇,点头道“我听你的!”

  秋月得意一笑,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这个傻子!

  厨房

  秋月掀起熬了许久的汤锅,当着秋雨的面将张福给她的纸包打开,粉末一点一点地倒了进去。

  “你看好了,等皮酥骨烂,就让枝丹端给夫人享用。”秋月轻笑一声,缓缓将盖子合上,快步离开。

  “好。”秋雨长抒一口气。

  秋雨将汤水盛出,突然听见宋妈喊她,她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不安的看了一眼锅中剩余的汤底,“就一会,回来再收拾罢”她小声嘟囔着,跑了出去。

  给宋妈穿好线,秋雨转身就要走,宋妈拉住她,从炕角掏出了个小包,打开一看,是对样式有些老旧的银耳钉。

  秋雨愕然一愣,宋妈将耳钉用帕子包好,放到秋雨手里,赫然道,“你别嫌弃,我就这点东西,是我爹给我打的嫁妆,一直留到现在,不值什么钱。你这孩子比秋月老实,嘴笨,没她会说话,但嬷嬷知道,你心眼好,这个给你。独一份的。”

  秋雨眼泪一串一串地掉了下来,“嬷嬷~”她嘴角颤抖着,险些说不出话来。

  宋妈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和蔼道,“好孩子,去吧,明儿就走了。”

  秋雨点点头,捂着嘴巴,紧紧捏着帕子转身跑了出去。

  秋雨将帕子收好,擦了擦泪珠,回到厨房,见到屋里的情景,一下子僵住了。

  虎子、虎子在喝她熬的,下过药的,要人命的汤底!

  秋雨急红了眼,三两步走到锅前,将碗夺了下来,训道,“虎子你怎么这般贪嘴,这是给老爷太太准备的!”

  虎子胡乱地摸了把嘴,晒道,“不过是些剩余的汤水罢了,姐姐怎的这般小题大做,往常太太剩的好东西,阿奶也都是留给我吃的。”

  秋雨恼道,“往日是往日,今儿这汤水可不是你能喝的。”说着顺手就将碗里剩余的汁水倒进了泔水桶。

  虎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盘中餐”化为乌有,顿时瘪了嘴,“凭什么倒掉也不肯给我。”

  秋雨一时嘴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东西本就不是你该喝的!”

  虎子又气又委屈,嘴里叫嚣着,“我找阿奶去!”转身就要往外跑。

  秋雨又恼又怕,忙拉住他,“不许去。”

  虎子挣脱不开,梗着脖子喊,“凭什么不让我去,我就去,我就去!”这小鬼一边挣脱,还一边伸头往屋外喊,“秋雨姐姐欺负人,阿奶救我,阿奶救我!”

  秋雨气急败坏,心知再这样拉扯下去必定会出事。她深呼一口气,急忙捂住虎子的嘴巴,小声道,“小祖宗,别喊了,我拿两块饴糖给你赔罪还不行么。”

  虎子抓着秋雨捂嘴的手,顿了顿,停止挣扎,单手打了个八的手势。

  秋雨不由加大了手劲,勉强从牙齿缝中挤出声音,“你让我上哪给你抢去,最多四块,再要就免谈了。”

  虎子表情为难,似乎在权衡告状重要,还是饴糖来的划算,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头。

  秋雨松了一口气,伸手同虎子拉钩,“那咱俩可说好了,今这事不许告诉你阿奶。”

  虎子伸手拉钩,嘴里嘟囔着,“要不是看在饴糖的面子上,我是一定要告诉阿奶的…”

  话音刚落,宋妈一只脚踏进厨房,“臭小子,有什么事瞒着阿奶啊?”

  秋雨吓得一激灵,“嬷嬷,我和虎子闹着玩呢。”

  宋妈看了一眼秋雨站到虎子面前,“虎子你说,要是敢撒谎,阿奶可不惯着你,回去就锅包肉伺候!”锅包肉,老陈家历来的“家规”,凡有子孙犯错、不听话,便用千层底布鞋惩戒。

  虎子下意识地夹紧屁股,呲牙咧嘴地糊弄着,“哪有什么事,阿奶定是听错了,秋雨姐说要给我糖吃咧!”这小子说完撒腿就往屋外跑,还不忘嘱咐秋雨,“姐姐把糖准备好,我过会儿就回来取。”

  “嘿,你这小子…”宋妈做势要追,见虎子跑得远了,又回头问秋雨,“秋雨,你俩搁屋里干啥呢?”

  秋雨面上扯出抹笑,呐呐道,“没干啥啊,嬷嬷,就闹着玩的。”

  宋妈朝她叹了口气,道:“这灶台边哪是打闹的地方,刀火钩叉的,你转眼都要长成大姑娘了,伤到哪儿都不好。可不能再和虎子胡来了。”

  秋雨怯生生点头称是。宋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想着她明早就走了,也没有机会再同虎子打闹,便叹口气走了。

  宋妈走后,秋雨浑身失力地撑着桌案喘粗气,她闭着眼,喃喃道,“别怪我,别怪我,虎子,不是我的错,谁让你命不好呢……嬷嬷,我、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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