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差途中的蜜事
或许林毅杰察觉到自己昨天的行为太冒失，一大早把孩子们送去考场，他便从祁之乐的眼前消失，跑到操场看篮球队早训。
这也正合祁之乐心意，省得她防备心太强，弄得俩人都尴尬。
“校长杯”奥数比赛，虽然名义上是N大学举办的，实则是选拔资格生，上推到省里为参加全国的奥数比赛做准备。
来参赛的学生必然在各个重点高中拔尖，祁之乐学校这次大费周章，毫不吝惜的拿出经费派出十一人“小战队”，颇有坐等撞大运的心理。
万一哪个孩子“啪”脑力一灵光，拿个大奖，多么有利的招生宣传噱头。
临时休息教室，三三两两的老师聚团讨论，到底每日该给学生布置多少作业量才算减压，虽然刻意压着声音，还是能看出各执己见，争论不下。
祁之乐远离声源，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中合上眼睛，竟打起盹。
环境影响心境，或是触景生情。
迷糊糊中，记忆里潜藏的画面窜进脑海。
她眼前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临开考前，站在教室门口，哆哆嗦嗦握着笔记本，焦灼的还在背古诗词，紧张到脸发抖，嘴巴不能紧闭，仿佛鼻子不够用一样，闭上嘴，就会因为喘不过气而窒息。
别人看来，她是临阵磨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底气不足。
转瞬间，小女孩又在做数学卷子，碰到的第一道大题目，她无比熟悉，昨天老师刚刚评讲过，她一个小时前也背了解题步骤，可偏偏她死活做不出来，脑子如卡顿的锈铁，一点思路都没有，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着急，眼泪和着鼻涕毫无征兆就流下来，她还不敢弄出声音，只好假模假样的打个哈欠，翻出手纸去擦挤出来的液体。
小女孩的身高总在变化，时高时低，脸庞也微微不相同，唯一不变的是那份“砰砰砰”心跳加速的不安，缠着她，搅扰得整个人手足无措。
祁之乐感觉有人推她，手臂一抽搐，醒了。
坐直身体，待视线清亮，她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林毅杰。
一滴泪从眼里滑出，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很突然...
祁之乐觉得丢脸，赶紧用手擦，知道脸上还有睡出的红印子，歪头顺势捂住。
林毅杰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最终咽咽口水啥也没问。
......
学生们原本打算考试结束后在名校校园里转悠几圈，高中生唯一的梦想就是进大学，怎会不好奇未来自己的生活。
可天公不作美，阵雨说来就来，毫不讲理。
无法，他们吃过饭，便灰溜溜打道回府。
途中，见学生们兴致缺缺，林毅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蓝牙小音响，连上手机，给大家放音乐。
有个叫李笑洁的女同学，一上车便挨着祁之乐坐，并不畏惧她。
祁之乐瞧着她厚厚的眼镜片，挂心的问了一句：“眼睛近视多少度？”。
李笑洁摸着镜框，推了推：“左眼600多，右眼700多”。
祁之乐点点头，恍惚觉得自己有些多嘴。
“老师，你上学那会儿，也要参加很多辅导班吗？”。
“没有，我没上过辅导班”。
李笑洁神色微变，有诧异还有羡慕，随后天真的说：“那老师一定学习很好喽”。
祁之乐笑：“没有，我那时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各科成绩也是中等，将就说得过去”，停顿几秒，她缓缓问：“现在每天觉得累吗？”
李笑洁嘟起嘴，思忖了一下：“累啊，每天的作业都写不完，而且还要练习钢琴，有时候碰到习题很难，解不出来，就会觉得人生好黑暗…”。
可能觉得自己在见多识广的老师面前讨论人生是班门弄斧，她憨憨地抿抿嘴。
祁之乐眼神期待的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见老师不嘲笑她，像受到鼓舞，李笑洁继续说：“不过爸爸妈妈每晚都会陪着我，特别是妈妈，每次我睡了，她还要帮我整理笔记，见他们这么辛苦，又会觉得自己要好好学习才能对得起他们”。
“家长…”，祁之乐咬着下嘴唇，半响，才把话说完整：“…都这样”。
“老师的爸爸妈妈也会这么陪着老师学习嘛？”。
“会”字卡在祁之乐的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李笑洁问的随意又真挚，她不想说谎，又害怕被看穿，扭头避开她的目光，喃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家长都这样”。
人长大工作后，往往会怀念读书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吃穿不愁，花费有人报销，所以才那么渴望回去，再重新过活一番，可祁之乐不然，她一直刻意压制与学习考试相干的任何回忆，她心急的想独立，不回头往前走，找到一方能让她舒适安家的地方。
......
车厢里起哄声简直要掀翻车顶，祁之乐回神，才听清大家叫嚷：“老师，唱一个”。
林毅杰站在第一排，半是无奈，半是得意的扬起嘴角笑，最终扬扬手，架不住同学的赤.裸的热情，妥协了。
经过昨天的事情，祁之乐对他喜欢不起来，却也不能说讨厌，怎么看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毕业不久的样子。
跟着大家的掌声，她也拍了拍手，很给面子。
选了一首欢快的歌，林毅杰算是清唱，高音低音拿得很准，水平虽逊色于专业歌手，却足以镇住这些学生，他中途瞥了祁之乐几次，可惜她低着头，并没往这边看。
祁之乐没想到的是这些学生闹腾过林毅杰，又来折腾她，叫喊的阵仗，似乎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起先因为摸不透她的脾气，大家还很矜持，经过两天的相处，熟络后，看她实在好说话，便笃定她不会拒绝，肆无忌惮的本性暴露出来，没啥遮遮掩掩，把祁老师撺掇“上台”，成了唯一的目的。
林毅杰似乎颇为期待，也不上前解围。
正在她松口要答应的瞬间，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她低头看，好死不活竟然是靳哲阳。
祁之乐下意识拒接。
一旁的李笑洁乐滋滋，适时提醒：“老师，快接啊”。
像听到主人下达命令的机器人，祁之乐不知脑袋怎么就受她这句话的控制，朝着红键而去的手指，悠悠然转个方向，划拉了绿键。
通话状态下的计时开启，数字蹦跳着往上加。
硬着头皮，祁之乐“喂”了一声。
后排不明情况的学生，扯着嗓子一唱一和：“一二三四五，祁老师我们等的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祁老师我们等得好着急......”。
傻子都知道他们在拉歌……
祁之乐心里忐忑，猜不透靳哲阳打电话干嘛，抢先说：“我这边有事，晚会儿打给你”。
方才学生的叫喊，靳哲阳电话这头听的清清楚楚，他沉沉笑了几声，直言道：“祁之乐，我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去KTV，祁之乐还敢接过话筒唱一两首，而靳哲阳嗓音虽好听，五音却像互不认识的兄弟，要不是听他发出来，真不敢相信它们产生于一个身体。
祁之乐挂电话的果断劲儿被他一句似请求，又不太像请求的话冲散，魔怔似得就应承下来了。
保持通话状态，关闭屏幕，她握着手机走到车前排，面对齐刷刷的十几个脑袋站定。
清唱，歌曲《无情的雨无情的你》电光火石间闪入脑海。
“曾经想起在这样的夜里/依然清晰雨中的我和你”
前两句，她音色很稳，似乎开了个好头。
但渐渐意识到这首歌的歌词更多是在哭诉分手的伤痛，不适合唱给学生听，更不适合唱给…他听。
好像她故意在抱怨他五年前的不辞而别似得，居心叵测...
悔意顿起，祁之乐声音越来越低，哼哼唧唧如同蚊子绕颈飞行，让人抓不住，急得慌。
“老师，大声点，听不见啊”，一个男生抓耳挠腮的喊。
祁之乐想耍赖，找借口说自己嗓子不舒服。
林毅杰这时腾，从座位起身，打开刚才的小音箱，摆弄了几下，“呲呲”的声音从里面散出来。
一箱多用，原来它还可以当…扩音器。
祁之乐觉得上天在整她，这歌，她赖不掉了。
难伺候的学生又要求她重新开始。
都是擦亮双眼盯着她看，祁之乐也不能这时挂断电话，那不…全露馅了。
自己选的歌，咬着牙也得唱完...
“曾经想起在这样的夜里
依然清晰雨中的我和你
从没忘记分手时的心情
雨中的你不再感到熟悉
……”
中间因为她的分神，几度走调，声音该降的没降，该高的没高，乱七八糟混作一团，情绪也不对，明显有敷衍，完全失了平时的水平。
祁之乐唱完，红着脸快步跑回座位，对学生的调侃置之不理，她也不敢再和靳哲阳闲聊，立马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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