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思相见是今日
第二天，祁之乐一大早便起床了，走出卧室后看见祁季蜷缩双腿侧脸枕着胳膊还在睡，她便蹑手蹑脚拿着钥匙出了门。
清晨温度有些低，空气吸进鼻子里凉飕飕的，细风吹过树木抽新的叶子哗啦啦直响。尚不是上班时间，小区里几乎没有人，显得格外安静。
祁之乐忍着膝盖尖锐的疼，去买了早餐。
回来后，祁季已经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在喝清晨的第一杯水。
祁之乐去厨房拿了筷子，一并把豆浆递给了祁季，然后掀开小笼包的包装盖，摆在他面前。
祁季捏着杯子的底部，喝了一口，抬头问祁之乐：“有没有糖”。
祁之乐正欠身准备坐下，听他这么一说，顿了顿，又起身去厨房给他拿白砂糖。
一勺，
两勺。
祁之乐目测豆浆顶多有300毫升，可他加满两勺后，却还有继续往里加的趋势，就适时阻止他说：“行了，已经够甜了”。
祁季听后，沉沉地“嗯”了一声，握着勺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却又伸向豆浆杯，抖了几抖，撒了一半进去，然后将另一半勺糖放回了糖瓶。
祁之乐这一瞬间有些无语。
之后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人再也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祁季饭后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祁之乐看着餐桌上剩下的残羹，心想：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单独和祁季面对面坐下来吃早餐。
看起来挺...和谐的。
祁季临走时，摸了摸裤兜，左右思忖了一下，只提醒祁之乐注意伤口别发炎，然后就关门出去了。
虽然今天是星期六，但是通州所有的高中都是两周给学生两天假的休息模式，祁之乐今天得帮衬着其他老师看着学生自习，她想想觉得自己没必要请假，便打扮了一下，也去上班了。
……
这边新门派出所。
“阳哥……”
范胡从外面跑回所里，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把里面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光，然后喘着粗气继续说：“富通路那条街上昨天夜市营业的所有门面，我挨家挨户的问了一遍，据一个卖小龙虾的门市老板回忆，确实有一个面部烧伤的男人昨天和朋友来吃饭，因为他的面部特征比较特殊，老板特地留意了他们那一桌，嫌疑人至少喝了两扎啤酒。”
“嗯”
靳哲阳点点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祁之乐最后消失的背影一动不动。
“估计那人看祁法医姐姐一个女孩儿走夜路，借着酒劲，临时起意抢了她的包”。
范胡拉把椅子在靳哲阳旁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十分不着调。
靳哲阳抿抿嘴唇，又把富通路的监控录像看了一遍，然后按着鼠标，点击几个画面给范胡看。
“最后一班8路车到富通路站的时间是10点23，之乐……”
靳哲阳无意识地开口，等反应过来他叫她过于亲密，顿了顿。
范胡偷偷瞄了他一眼，不敢明目张胆的大笑，只能绷着嘴憋着，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靳哲阳清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说：“祁法医的姐姐下车，往前走去银行取钱，到这里”，他点点屏幕，“她出了监控录像的监控范围，但是根据昨天她的口述，取过钱后她过了十字路口，直接走进胡同，然后在第一小巷子遇到那个人，也就是说……”
“嗡…嗡…嗡…”
办公桌上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两人的讨论，靳哲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递给范胡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看，然后拿起手机，出去了。
范胡望着靳哲阳的背影看了两眼，才又重新点开刚才停顿的画面，埋头回味靳哲阳还没来得及表达完的意思。
祁法医的姐姐在第一个小巷子碰到嫌疑人的时候他正在撒尿，也就是说这个人比她早一步进入胡同，但是因为他是开车，她是徒步而且中途还去办了其它事情，从时间上推算的话，嫌疑人的车辆要比8路公交车晚一些经过富通站。
不过因为嫌疑人喝了酒，他停车，下车要比正常人花时间。
那么时间差可以缩短到十分钟左右。
靳哲阳挂了电话推门进来，看着范胡紧锁着眉头，认真思索的模样，不得不感叹，虽然范胡大学毕业没两年，什么经验都缺乏，而且平时还有些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小孩子气，可是必须承认他聪明，脑子转得快，对于案子的分析，如果别人能够提点一两句，他可以迅速把握住逻辑。
靳哲阳走过去，俯视他，开口说：“查一下8路公交车过去富通站十分钟后，经过的那几辆轿车的信息，特别是那个一直开着远光灯的”。
“好”
“我有事出去一趟，估计今天都不在，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
范胡听后立刻仰起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阳哥，人…人还没有找到啊？”
靳哲阳瞥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地回复道：“嗯，还没有找到”。
范胡站起来：“总能找到的，我相信你”。
明明是一句感人的鼓励语，可不知道为什么范胡的小眼睛配上他故作坚定的语气，总让人觉得好笑。
靳哲阳弯了眼角，随手拿起身边桌子上的文件夹，朝着他的圆寸头就是狠狠一拍，警告他说：“好好查案，别犯事，还有”。
靳哲阳摸了摸鼻子：“人先别急着抓，等我回来”。
范胡咧嘴一笑：“你放心去吧，反正所长今天也不在，我替你瞒着”。
靳哲阳察觉到他今天特别的狗腿，笑得也够谄媚，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是不是想着我不在，中午你就能喝上两口啊”。
范胡心里藏着的小心思被发现，可又不能承认，只得赶快厚脸皮反驳道：“不是，不是，我哪儿敢”。
“我给小周打个电话，今天让他陪着你跑案子”。
靳哲阳说完没理会范胡怨念的眼神，利落的转身走了。
……
从通州到祥符市青杨分局的路线五年来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对于靳哲阳来说，途中的每一个收费站，每一个指示牌，每一个加油站都印刻在脑子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车驶进分局的院子里，转个弯，停在了办公楼前。
靳哲阳拎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两瓶好酒，从车上下来，直接敲门进去了队长的办公室。
“王叔”，他叫了一声。
“来啦”
方才还在埋首看文件的中年男人听见动静起身从办公桌后绕出来，看他的眼神满是慈爱的笑意。
“瘦了不少”，拍拍靳哲阳的肩膀，他示意他坐下来，然后走到饮水机旁，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水。
靳哲阳双手接过来，抿了一口。
被他称为“王叔”的这个人，从文件柜里拿出来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在他身边的长沙发上坐下来后，递给他，开门见山地说：“这是这三个月以来，各省破获的找不到被害人身份信息的案子，照片我都看过了，可毕竟那么多年没见过暖丫头，认不得模样了，只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靳哲阳一页一页纸，翻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全看完了，他叹口气：“有两个眉眼确实很像，但是身高不对”。
“前两天，四川那边传来消息说端了一个传销组织，审讯的时候有人交代，打死过一个年轻女孩，现在还没找到埋尸的地方，等确认身份了，我再通知你”。
“麻烦你了，王叔”。
中年男人没说话，摸出打火机给靳哲阳点着一根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抽了两口，说：“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
话的分量很重，他没说完。
靳哲阳烟吸得极猛，火星明灭了三四次，一根烟就燃到了烟屁股。
他吐出最后的烟雾：“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她真的死了，尸体腐化了，留给我一块儿骨头都行，只要DNA证明是小暖，我就相信，我马上不找了。
一时之间，室内默然。
一个想劝不敢劝，一个铁了心的不听劝。
良久，中年男人又开口说：“你婶子去看过你妈了，她精神头不是很好”。
“嗯”
靳哲阳沉沉应了一声，接了一句客套话：“替我谢谢婶子”。
半响过后。
他拍拍大腿，站起来：“王叔，我得走了”。
中年男人看看表：“这马上就到吃晚饭的点了，和我吃过饭再走也不晚啊”。
“我那边还有案子，抽空过来的”。
听靳哲阳这么说，他也没多挽留，随他去了。
靳哲阳出来，独自一人在警局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没理会旁人探究似的眼光，他脑子乱糟糟一团，不适合马上开车，从上衣口袋里翻出烟，点了一根，慢慢品着它的味道。
尼古丁的香味，太适合让男人发泄情绪了。
他也克制，一冷静下来，就扔了剩下的烟，从不觉得浪费。
拔出钥匙，准备开车走人，可钥匙刚□□钥匙孔，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他扭头去看，笑了。
王曼雯见逮住他，放松下来，气喘吁吁地半靠着他顺气。
靳哲阳不动声色把她扶正站好：“这才跑几米，就喘成这样了，体测合格了吗？”。
王曼雯嘟着嘴，不满道：“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又见不到你了，你每次来都不和我说”
靳哲阳听出她的抱怨，敲了敲她的警官帽帽檐，耐心解释道：“我来找你爸有事儿”。
“我知道你找我爸有事，可你有必要每次都匆匆来匆匆走嘛，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你这次不能走，得陪我吃饭”。
沉吟了半响，靳哲阳摇摇头：“这回不行，我那边有案子，耽误不得”。
王曼雯依旧不松手。
靳哲阳没办法，佯装着生气：“多大了，怎么没轻没重的”，后又觉得严肃了，补了一句：“下次
吧，下次带你去吃好吃的”。
王曼雯见他说了软话，不情不愿地放开他，又让他保证了一遍。
靳哲阳发笑，但拗不过她，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说了，直到她满意了，才得以脱身开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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