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个俊俏少年

　　熬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家门口。

　　祁之乐拎了拎手里的钥匙，犹豫了一下，又把它重新放进包里，抬手按了门铃。

　　她低着头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屋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步伐沉重，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

　　祁之乐咧嘴自嘲地笑了笑。

　　何必抱有期待呢，她对自己说。

　　待防盗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立马面容浅笑朝着祁嵩山温柔地喊道：“爸”。

　　情绪掩饰的很好。

　　祁嵩山看着乖巧的女儿，点点头说：“回来啦”。然后就转身回了书房。

　　祁之乐自顾自把包挂在衣帽架上，换了拖鞋就进了厨房。

　　方淑清正在炒青菜，听见声响，扭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女孩子还是穿颜色暖一点的衣服，这样有女人味儿一些”。

　　语气很淡，淡得听不出情感。

　　祁之乐这才想起来，今天的装扮不符合她的要求了。

　　没接话，她赶快挽起头发说：“妈，我来做吧”

　　方淑清说：“不用了，这个菜马上就好”。

　　然后她用眼神示意女儿：“你打几个鸡蛋，我给你爸做个番茄炒蛋”。

　　祁之乐一愣，又环顾厨房看了看，便故作随意地问：“祁季今天不回来”。

　　“…哎…”，方淑清叹了一口气：“你回来之前打电话说有临时有案子，要加班，这个星期不回来了”。

　　“他......他工作忙”。

　　祁之乐摸索着手里的鸡蛋，突然有些后悔出门之前没和祁季通个消息。

　　她打好蛋液，看了一眼方淑清的侧脸，很自然地接过了锅铲。

　　方淑清这次便没推脱，解了围裙从背后给她穿上，稍微收拾了一下厨房，扭头出去了。

　　待到祁之乐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祁嵩山和方淑媛已经在餐桌前坐定。

　　挨着祁嵩山把盘子小心摆好，祁之乐这才注意到，她的座位发生了变化。

　　祁家是长方形的餐桌，以往都是祁嵩山坐在主位，方淑媛自己坐一侧，祁季坐在妈妈的对面，祁之乐挨着祁季坐在他的下侧，也就是说每次吃饭祁之乐只要对着一个空椅子就行了。

　　但是今天祁季没回来，她必须坐在方淑清对面。

　　祁之乐垂着眼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面无波澜地坐了下来。

　　她吃的不疾不徐，极尽淑女。

　　三人差不多吃饱后，方淑清又给她盛了一碗银耳汤，看着她说：“你爸工作忙，整天不是呆在实验室，就是跑课题，你弟弟更不用说了，一个星期着家一次，你的工作我看着还挺清闲的，以后你得空就回家多陪陪我”。

　　祁之乐低头喝着汤，嗯了一声。

　　方淑清没在意她的反应，接着絮叨：“去看你奶奶了吗？”

　　“这几天抽空过去”。

　　“你弟弟工作忙，你替你弟弟多跑几趟也是应该的，免得你弟弟在你奶奶那儿落下口实”。

　　祁之乐笑着应下了。

　　方淑清趁着亮白的光影瞅了她一眼，欣慰地夸她：“你这孩子从小就乖”。

　　祁之乐喝完最后一勺汤，舔舔嘴唇没说话。

　　“对了，你表姐六一结婚，你知道吧”，方淑清突然想到这事，起身在客厅的茶柜上拿了请柬递给她：“你表姐昨天来了趟家里，你的这份也一并送了过来”。

　　祁之乐接过来，翻开瞧了瞧。

　　大红色的邀请函，亮的刺眼。

　　方淑媛：“你表姐好歹留洋回来的，又在上市公司工作，人脉广，我昨天让她给你留意留意，看有没合适的能给你牵牵线”。

　　祁之乐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妈，我不用”。

　　方淑媛立马冷了脸：“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没本事找个男朋友，还拉不下脸去相亲，你要是有你弟弟的脑子，想拼一拼事业，我也不说什么了，你现在安安稳稳做了老师，未来发展也不大，现在不抓紧，再过几年三十了，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祁之乐自从知道祁季今天不回来就猜到了她会很“荣幸”成为餐桌上的讨论对象，不过她和她优秀出众的弟弟不同，她一如既往地被方淑清斥责和看轻。

　　习惯了也就适应了，祁之乐告诉自己，然后抬眸看着方淑清，用力点点头，以表示自己会听话。

　　这时的祁嵩山吃好站起来，适时插嘴道：“行了，说道几句就行了”，他转过身微笑着摸了摸祁之乐的头发，宽慰着说：“你呀，听你妈的话，她是为你好”。

　　然后就回了书房。

　　祁嵩山从不插手孩子的教育，连家务都很少做，十足一个甩手掌柜。

　　祁之乐也理解方淑清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所以她态度坚决地包揽了饭后洗刷的工作，想让方淑清歇一歇。

　　但是方淑清并没有，她跟着祁之乐进了厨房，背对着在烤箱前面捯饬了好一会儿。

　　祁之乐扭头看见她把各种花型地饼干小心翼翼地放进烤盘里，然后拖到烤箱，设置了时间。

　　她轻轻深呼一口气，迅速转过来，依旧心无旁骛地刷碗，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烤饼干也就20分钟，祁之乐算计着，故意放慢她的洗刷速度，又是擦厨台，又是扫地板，专门给自己找活儿干。

　　直到方淑清进来带上手套再次进来，取出饼干的时候，她才放下手里的抹布去洗手。

　　接着就自然而然走到柜台，单臂撑着自己，十分随意地问：“什么饼干”。

　　方淑清盈盈一笑：“杏仁曲奇”。

　　晾了一会儿，方淑清才捏起一块儿，塞到她嘴里问：“怎么样”。

　　祁之乐细细品着，咽下去后说：“还挺好吃的”。、

　　方淑清脸色却有些纠结：“你弟弟的嘴可比你叼，就怕他不喜欢”。

　　“会喜欢的”祁之乐淡淡地宽慰道。

　　“真哒”，方淑清笑意深了，眉角的皱纹很是明显。

　　祁之乐点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方淑清找了一个纸袋把饼干一个一个装进去，不过她很快发现这样饼干容易被挤碎，又急急忙忙把饼干重新放到保鲜袋里，打了个结，拿出饭盒打包好。

　　这才把东西交给祁之乐，说：“你明天带给你弟弟”。

　　祁之乐接过来把抱它在怀里，抿了抿嘴角。

　　她又陪着方淑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吃了些水果才走。

　　送她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方淑媛最后一句话是：“饼干小心点拿，别弄碎了”。

　　此刻的祁之乐站在小区的青石路板上，看着万家灯火，心里五味杂陈。

　　黑洞洞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祁之乐回想母亲认真拖放饼干的神情，诚惶诚恐叮嘱地语气，像是收藏家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又在作比较，对于方淑清来说，饼干和她哪一个重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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