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赤血忠魂
在蒙挚有意无意的提醒下梁帝果然派了靖王去主审庆国公侵地一案。
靖王召集三司官员，按照梅长苏推举的纯臣名单，选出庆国公一案的辅审官员。整个过程中似乎并没有人干涉，就连一向被视为庆国公大靠山的誉王也没有插手半分，反而还很配合。
靖王很快将侵地案漂亮地办完了，不料却只是得到梁帝几句赞语，仅仅是没添麻烦的誉王却获得重赏。
枯井藏尸一案此时也有了解决，太子一派的楼之敬罪证确凿、被停职收监，由沈追继任户部尚书一职
言豫津带萧景睿到皇弟纪王府做客，得知何文新一案纪王在场目睹了杀人过程。秦般弱也为誉王查出，当时目睹何文新杀人的，还有纪王爷，这下子誉王的麻烦可就又多了不少，因为他这个王叔虽然平日不谙朝政，但为人却极其有正义感，若是文远侯上门求他为自己儿子做个证，他也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年底祭礼将至，因太子须在祭礼上抚父母衣裙触地，而太子生母越嫔已被黜降，位置不好安排。但礼部尚书陈元诚因受了谢玉好处，故意不指出其实祭礼上只要有皇后在，有无越妃并不重要。在太子的恳求、谢玉的建议、陈元诚的赞成下，原本就早已不忍越氏受苦的梁帝同意将越嫔复位为妃。
穆青、蒙挚等人为霓凰不值，穆青一气之下竟想上书回云南，被梅长苏劝下了。
为了警戒誉王等人，更重要的是替穆霓凰出口气，梅长苏决定拿陈元诚开刀。
因梅长苏为誉王谋划，越嫔刚刚复位，就有数名御史连参礼部，誉王趁势建议发起朝堂辩论，太子的庶子身份也被再三强调，这可惹怒了太子，使太子一气之下竟然当众掌掴了誉王，被梁帝严厉呵责了一番。不过誉王如此做，在拉下太子的同时却把靖王抬了上去，既然大家都是庶出，那么谁来做储君不一样？
穆霓凰邀梅长苏到穆王府赏梅，穆霓凰表示自己对越妃母子的余气未消，梅长苏提出穆青可以帮忙再打越妃一记耳光。
为辩论时不输誉王，太子也不惜血本重金请来大儒。誉王没了底气，问梅长苏有何良策。梅长苏动用了自己已故恩师黎崇的关系，写信给穆霓凰派穆青带着信物前往灵隐寺，请出了黎崇的好友——隐居多年的鸿儒周玄清。
穆霓凰拿出当年林殊写给自己的信与梅长苏的字条，对比发现字迹全然不同，略感失落。
朝堂之上辩论异常激烈，周玄清及时赶到辩论现场，扭转了局面，太子也因此在这场辩论上败给了誉王。
整个辩论过程一片混乱，唯靖王安安宁宁地站在诸皇子中冷眼旁观，一派宠辱不惊的风范，给不少原本不注意他的朝臣们留下来极佳的印象。
不过越嫔终究还是复位了，不过祭礼时不得与皇帝、皇后同立于祭台上，太子歃酒后，须扶皇帝、皇后衣裙；陈元诚免职，念其年老，准予致仕，不再深究。
梅长苏在京郊送别周玄清，交代自己为黎崇老先生的门生，送别之际，周玄清看出梅长苏深得其师根骨，表示若与黎崇的另一位得意弟子林殊生在同时，两人可称一时双璧。
梅长苏尽管知道自己与林殊原本就是同一人，但此情此景之下只能报以叹息。
“宗主，我们回去吧。”送走了周玄清老先生，黎刚看天空飘起了雪花，担心梅长苏的身体就劝他离开。
“走吧。”
二人刚要走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铃声，梅长苏知道这个声音，何止是知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马铃是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给穆霓凰的。
“宗主，郡主来了。”
“来了便来了吧，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宗主，依郡主的脾气，你劝不了她的。”
“梅长苏劝不了，就让林殊劝她吧。”梅长苏微微一叹。“你先回到马车上吧。”
“郡主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两人一见面必先是客套与寒暄。
“霓凰知道先生会在此处等待周老先生，故也赶来与苏先生见上一面。”
“郡主军务加身，还记着苏某，真是有劳了。”
“苏先生，自第一次见面我就同先生说过要感谢先生当年南境一事。”
“如此旧事，郡主还提它做什么？”
“霓凰要提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个人。”
“什么人？”
“那日前去相助的不是别人，正是赤羽营的卫铮。”这个问题穆霓凰藏在心里好久了，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一说出来，仅存的赤焰旧人也会消失。
“没想到郡主竟然认得。”当初派卫铮前去梅长苏也是想了又想，可那时除了卫铮他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
“所以呢，苏先生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江左盟什么人没有？只不过一个赤焰旧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梅长苏豁然一笑，仿佛这真的没有什么。
“卫铮身为赤焰旧人那就是朝廷的钦犯，苏先生就不怕吗？”穆霓凰步步紧逼。
“有什么好怕的？”梅长苏嘴角笑意仍存，“我们江左盟从来就不怕什么朝廷。如果郡主担心他们是赤焰旧人，就会永远居于人下的话，那么请郡主大可放心，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不会再过着这种人后的生活。”
“这不可能！”穆霓凰一惊，“赤焰谋反已成定局，你刚刚所说只能是一场华丽的梦而已。”
“郡主相信赤焰军谋反吗？”
“当然不信。”穆霓凰冷笑一声，她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我知道，我所认识的那几人永远都不会做出这种背君叛国的事。”穆霓凰的眼神何其坚定，“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铁案已成，无论太子还是誉王，他们谁都不会为赤焰军平反，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的杰作啊！”穆霓凰心里明白，虽然当初太子和誉王都没有明着插手此事，但无论是谁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没错，太子和誉王谁都不会给赤焰军平反。”梅长苏此时的眼神竟然透出了丝丝寒意，“也没有人指望他们会给赤焰军平反。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条路。”
“你果然选中的是靖王。”穆霓凰那日在练武场之时就早有感觉，如今听梅长苏如此回答就更加确信了。
“看来郡主早已经猜到了。”
“可这太难了，万一失败那就会是万丈深渊，任谁也回不了头。”
“没有人想过要回头，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人想过会回头。”
“可你究竟为了什么呢？”穆霓凰脸色发白，本来已经做了决定，但事到如今她却不敢去求证，“若说卫铮我还可以理解，他毕竟是赤焰旧人，那你呢，你又是谁？你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是啊，苏哲是梅长苏，那梅长苏又是谁呢？好像从没有人这样问过。
“旧人，和卫铮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旧人。”梅长苏也不知道他这样说穆霓凰会不会信，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若不是有了百分百的把握，她绝不会找上自己。
“如果是赤焰旧人，我怎么不认得？”穆霓凰说的没错，当初她几乎日日随着林殊前往赤焰军营，赤焰众人她也认得不少，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能让赤羽营左前锋都听命的人，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既然不是小人物，那自己为何不认得呢？
“赤焰男儿无数，郡主又何尝都会记得？”梅长苏知道穆霓凰心中所想，只能以此搪塞过去。
“你认识林殊吗？”穆霓凰看了他良久，突然问道。
既然是赤焰旧人，又怎会不认识林殊？“认得。”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战死了？”
“是。”
“他战死在何处？”
“梅岭。”
“尸骨埋于何处？”
“七万男儿，天地为墓。”
“连他的尸骨都没有人收吗？”穆霓凰紧闭双目，猛的睁开，抓住了梅长苏的衣襟，“连一块遗骸都找不到吗？”
“战事惨烈，尸骨如山，谁又认得哪一个是林殊？”梅长苏淡淡答到，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询问，“郡主要是祭他，何处青山不是英魂？”
“是啊，林殊哥哥不会在乎这个的。”穆霓凰喃喃道，忽然她双目凌厉，直视梅长苏的双眼，“可你若是赤焰旧人，当以少帅称之，为何会直呼林殊之名？为何你得知我宫中遇险会口吐鲜血？为何蒙大统领会输送内力为你疗伤？为何你见到林殊的朱红铁弓会忍不住想要去触摸？为何你从未去过靖王府却认得从书房前往练武场的路？为何身体孱弱内力却如此深厚？为何苏嫣公主会叫你哥哥？为何你的妹妹叫梅长念，公主叫苏嫣？难道不是因为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萧景琰吗？”穆霓凰一连串说出了她这段时日的疑问，这些疑问压在她的心里好久了，她只是觉得再不说出来她就要被压垮了。
“原来你连小浅的事情都察觉到了。”梅长苏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
“你……你真的是林殊哥哥？”如果是她在来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在梅长苏说出“小浅”二字时她就完全的确认了。
“霓凰，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吗？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一切都有林殊哥哥呢……”
“林殊哥哥……”穆霓凰一下子扑倒梅长苏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不愿放手，仿佛她一放手她的林殊哥哥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林殊哥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做你想要做的所有事情。”
“霓凰，听话，清明过后就回云南去好吗？”梅长苏劝道，他已经把妹妹卷了进来，不想再把穆霓凰也卷进来。
“不，林殊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穆霓凰异常地坚决，“林殊哥哥，让我留下来帮你，好吗？”
看着穆霓凰的眼神，纵使林殊再怎么坚定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好，但你要答应我，今日过后，我还是梅长苏，你还是霓凰郡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事，就连景琰和东姐都不可以。”
“东姐我知道为什么，可为什么连靖王也不能说呢？”
“霓凰，有些事情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的。”梅长苏现在没有办法和穆霓凰解释的那么清楚。
“兄长，我明白，我都听你的。”穆霓凰想了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小浅呢，靖王知道苏嫣就是小浅吗？”
“我让小浅告诉他了。”梅长苏笑了笑，想到这他还真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很有主意，“不过她却把自己许给了他，你说，我这个妹妹是不是欠管教了？”梅长苏半开玩笑。
“小浅把自己许给了靖王？”虽然穆霓凰知道林浅的个性，但是没想到她如此的有“主见”，“不过也难怪，当年太奶奶一连做了两媒，总有一媒要如她所愿不是？”穆霓凰这所谓的两媒指的自然是她与林殊，萧景琰与林浅。
“霓凰，你放心，太奶奶的这个愿望没多久就会实现的，你要相信林殊哥哥，林殊哥哥什么时候会让你失望过？”
听了梅长苏的话，穆霓凰感到很欣慰，她从不奢求得到什么，但如果能有林殊陪在身边一辈子，那就是最好的礼物，尽管她曾经认为这是这世上最可笑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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