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左梅郎
“飞流，听苏哥哥说，一会儿你会看见一个老奶奶，她给你吃的你就拿着，她要是牵你的手你就让她牵，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而且要笑一个给老奶奶看，好不好？”还未进门，梅长苏就叮嘱飞流。
“不。”飞流好像从不拒绝梅长苏，但这一次他觉得苏哥哥提的要求太难了。
“乖，听话，她是这个世上最慈爱的老人家。”
梅长苏难免感慨，从小这个老太后最疼的就是他了，回忆起曾经和太奶奶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太值得怀念了，他真的希望太奶奶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满脸褶皱，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侧卧在软榻上，宫女彩娥皆环绕在其身边。见他们进门就马上伸手招呼他们过来。
梅长苏用余光扫了一下围绕在她周围的四个人，很快便确定了她们的身份，
那个雍容华贵，高端大气的自然就是皇后了，誉王的养母，言阙的妹妹，言豫津的姑母；在她身旁的贵妇人神采奕奕，虽上了年纪但容颜依旧光彩照人，想来一定是太子的生母，越贵妃；再其次端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更加端庄的女子，梅长苏看那眉目又有些眼熟，想来是莅阳长公主无疑了；站在太皇太后身边，服饰简洁秀丽，大气高雅，眉宇间尽是飒爽之气，肯定就是霓凰郡主无误了。
太皇太后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这些孩子在眼前竟真的认不得了。
“这个是谁家的孩子？”老太后一指萧景睿问到。
一旁的高湛连忙介绍这是莅阳长公主和宁国侯的儿子萧景睿。
“小睿啊？成亲了吗？”老太后眯着眼睛，依旧眼带笑意。
“没有呢。”
“抓紧啊。”
“………”
“这个呢？这个又是谁家的孩子？”老太后又指了指言豫津。
“皇祖母，这是我兄长家的孩子豫津啊。”皇后笑着说到。
“小津啊，成亲了吗？”老太后依旧重复着这个问题。
“太奶奶，我成亲了。”也不知言豫津是什么意思，竟然回答他已经成亲了。旁边的众人也都被他逗笑了。
“哦……”老太后想了想，接着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有孩子了吗？”
“还没有孩子呢。”
“抓紧啊。”
“………”
“咦？那又是谁？”老太后这一次又指向了飞流。
“这位小哥叫飞流。”高湛弯着腰对老太后说到。
“小飞啊，你成亲了吗？”依旧是这个问题。
“没有。”飞流冷着脸。
“抓紧啊。”
“不……”飞流“不要”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梅长苏捂住了嘴。
他这一个动作自是引起了太皇太后的注意，“这个呢？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这位是苏哲苏先生。”依旧是高湛在回答老太后的问题。
“小殊啊，来，到太奶奶这来。”也不知她是听错了还是真的认出了梅长苏。“小殊，你怎么瘦了？”
梅长苏自然是一惊，太奶奶真的认出了自己吗？
“也就是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一见面就小苏、小苏的叫人家。”皇后在一旁掩面而笑。
众人也都只是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说下去。
“霓凰，你来。”太皇太后对着穆霓凰说到。
穆霓凰见太皇太后叫她自是不敢怠慢，和梅长苏一同跪在老太后的面前。
“你们俩成亲了吗？”
这话一出旁人也都只是笑笑，又是皇后在解释今日就是为了霓凰郡主比武招亲一事。
太皇太后也不知听没听见，反正也没把她的话看在眼里，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
“你们两个可要抓紧啦。”老太后说着就把他们二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
穆霓凰见状把手往外抽了抽，可是却被梅长苏紧紧的握住了。穆霓凰起先也是一惊，后来或许因为照顾老人家的心情也没有再拒绝。
太皇太后看他二人如此亲密笑的就更开心了。
“咦？小浅，你怎么站在那里啊？快到太奶奶这来啊！”老太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苏嫣，也招呼她过来。
苏嫣没想到，太皇太后仅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她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是否真的认出了她，但她只当太奶奶认出了她。
只不过这一声“小浅”可吓坏了旁边的人，在场的谁不是从那件事走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声“小浅”指的是谁？
“皇祖母……”皇后想要告诉老太后她认错了人。
“皇后娘娘，老人家怎么开心就让她怎么叫吧。”苏嫣打断了皇后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想她和太奶奶在一起的时光就这样被打断了。
“太奶奶。”苏嫣走到老太后身边，柔顺的叫了一声太奶奶，她已经十二年没有见过这个老人家了，想不到再见她还是一样的亲切。
“小浅，你怎么带着面具啊？带了面具就不好看了，来，太奶奶帮你摘下来。”说罢，太皇太后已经伸手要去摘下苏嫣的面具。
苏嫣也不知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来不及闪躲。
“太奶奶可有芙蓉糕？”
老太后的手已经碰到了苏嫣的面具，眼看就要摘了下来，就被梅长苏的一声打断了。
“小殊想吃芙蓉糕了？有，太奶奶这里什么都有。”老太后微笑着说，或许没有真的是年纪大了，给了梅长苏芙蓉糕以后，竟忘记了苏嫣面具的事情。
毕竟年迈了，没过多长时间老太后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虽然舍不得这群孩子们，但还是被皇后等人给劝了回去。
一时间这暖阁中竟只剩下了这些小辈。
“苏兄，你刚刚怎么？”萧景睿显然没想到一向稳重的梅长苏会向老太后提出想要芙蓉糕的要求。
“公主既然带着面具自然是不想让人看到面貌，若是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在还好，可我们这么多人在就有些不太好了。”梅长苏就这样把自己的目的糊弄过去了。
“说到这，还没来得及多谢苏先生。”苏嫣对着梅长苏说到，她自是明白自己哥哥的意图。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前行。
“苏先生请留步。”一个清扬悦耳的女声响起。
虽然她叫的只是“苏先生”，可想而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齐回头看向了她。
想来能有如此气魄的，也非霓凰郡主莫属了。
“郡主。”梅长苏恭谦到。
“这暖阁之中素来不适合我这种军旅之人，不知先生可否赏光陪我到外面走走，看看比武的情况如何了？”穆霓凰的语气何其委婉，却又如此的不容拒绝。
“公主有命，定当遵从。”不要说是郡主，就是个普通女子如此邀请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梅长苏自然不会拒绝。
苏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梅长苏，然后便随着萧景睿等人一同离开了。
“飞流先和景睿哥哥回去，苏哥哥和这个姐姐去说会儿话，一会便会回去。”梅长苏对着飞流说，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他便会一直跟着自己。
“哦。”飞流说完就要飞走。
“好好走。”梅长苏转身对着飞流说到，出入这里的哪一个不是达官显贵，飞流要是一不小心又冲撞了哪位，就不好办了。
“刚才在暖阁中，实属为了照顾老人家的心情，多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赎罪。”梅长苏上来便是请罪，这倒让穆霓凰有些不知所措了。
“先生的心思，霓凰明白。”
“不知郡主此次叫苏某前来，所为何事？”梅长苏自然是明白穆霓凰叫他前来，不是闲聊那么简单。
“没什么，想感受一下苏先生的麒麟之才罢了。”穆霓凰来意或许真的就这么简单，“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太子和誉王都如此牵肠挂肚。”
“郡主谬赞了，都是江湖上把苏某说的太神奇了，哪里有什么麒麟之才？”
“琅琊阁可从未出错过。”
“那是他们太看得起苏某了，苏某不过是一个拥有孱弱之躯的病人罢了。”
“霓凰此次前来还是要感谢一下梅宗主的慷慨援手。”穆霓凰转而对梅长苏说到。
梅长苏想来没料到穆霓凰会提起这件事。
当年穆霓凰领兵与南楚一战，在水上作战方面有明显的劣势，若不是梅长苏派出善于指挥水军的卫铮前来相助，恐怕那一战将会损失惨重。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还请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霓凰就再请苏先生帮个忙如何？”
“郡主请说。”
“武试之后，先生可否做这文试的主考官？”
梅长苏没想到穆霓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梅长苏开始有些为难，“若是陛下同意，在下也没什么好推辞的。”
“既然如此那就太好了。”穆霓凰莞尔一笑。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远处有人在责怪打骂一个夜幽庭的小奴。
“你以为在宫中有靖王殿下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也不看看，靖王殿下他……”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手里的小鞭打在那小奴的身上。
穆霓凰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另一个人给捷足先登了。
长鞭一挥，那打人的奴才身上就挂了彩。
“想不到大梁的皇宫中还有这样的奴才！”苏嫣本是放心不下哥哥，就赶来看看，可谁曾想就碰到这一幕，“一个奴才竟然能在宫中议论主子的是非吗？”
苏嫣越想越是生气，先不说她见不惯仗势打骂人的，就凭他议论的是她的景琰哥哥这一条就罪不可恕！
“公主赎罪，奴才不敢了。”吓得那人连忙跪地求饶，虽然这苏嫣公主刚进宫不久，但宫中关于这位公主的脾气也是都传开了。
“滚！”一想此时是在大梁的宫中，实在不好发作，到时给哥哥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想不到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在苏嫣背后想起。
此时苏嫣背对着萧景琰，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身影，而她也不敢转过身去看他，怕这一看就彻底的沦陷。
“公主莫非是不愿见我？”见她久久没有转身，萧景琰也面露不悦。
“靖王殿下哪里的话。”苏嫣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她这个十二年未曾相见的景琰哥哥。
梅长苏暗叫一声不好。
“公主可是以前见过本王，亦或者听过本王的声音？”萧景琰怎么也想不通仅是一个声音，这个素未谋面的公主竟认出了自己。
苏嫣这时也深知自己犯了大错，两个从未相见的人又怎会凭借声音就认出了对方？
“殿下多心了，如今太子和誉王想必到处寻找苏先生，自是没工夫来管这里的闲事，豫王和淮王殿下也是无心这种事情，想来也只有靖王殿下了。”苏嫣也知道自己解释的太牵强了，谁说出现在这里的就一定是哪位王爷呢？
“没想到公主也是如此心思缜密的一个人。”萧景琰从来就不是一个多心的人，但也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苏嫣一直不敢抬头看萧景琰的眼睛，见许久没有声音她只是略微的抬起头看一看，没想到这一看恰巧对上了萧景琰的双眼。
仅这一眼，苏嫣就感觉快要被萧景琰看穿一般。
“公主莫不是旧人？”只一眼，萧景琰仿佛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希望。
“殿下多心了，哪来的什么旧人？”苏嫣觉得在这里多待一刻，自己的身份便危险一分。
“不知公主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又是梅长苏适时地打断了这份危险。
“被太子和誉王吵的烦了，自然就想出来走走。”这当然是她的借口，不过她也确实被他们吵的有些烦了。但她或许没有注意到，自己称太子和誉王并没有“殿下”二字，唯独称靖王用了“殿下”，但萧景琰注意到了，穆霓凰注意到了，梅长苏自然也注意到了。
梅长苏心里暗暗摇头，自己这个妹妹一旦遇到了萧景琰所有的冷静就都不再了。
梅长苏这时注意到了庭生，也注意到了萧景琰对他的在意。
“你叫什么？”梅长苏上前对着那个男孩儿说到。
“庭生。”男孩儿怯怯地说到。
“今年多大了？”
“十一。”
梅长苏凭借他的年龄和萧景琰的态度，顿时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想必是那人的孩子无疑了。
相比梅长苏，穆霓凰就想的简单了些，认为这孩子的母亲一定在萧景琰的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即使她知道在萧景琰心中一直有那么一个人。“看来殿下有些爱屋及乌啊。”
萧景琰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郡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梅长苏看出了庭生的求知欲，想要收他为徒。但是穆霓凰告知没有陛下特赦，像庭生这样的罪奴是不能轻易离开的，但考虑到庭生在宫里的处境，梅长苏坚持一试。
“郡主放心，苏某不会让郡主失望的。”也不知道他这一句失望指的是庭生的事情，还是文试的事情。
“公主可有兴趣陪苏某走走？”梅长苏对着苏嫣说到，他深刻的意识到，不能再让妹妹和萧景琰单独相处下去了。
“苏先生盛情，怎好拒绝？”
梅长苏带着苏嫣离开了，萧景琰在后面紧紧地盯着她。
“殿下也觉得苏嫣公主看上去像是旧人吗？”穆霓凰突然上前问到。
“怎么，郡主也觉得？”萧景琰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有相同的感觉。
“殿下可知刚才在暖阁太奶奶如何称呼这位公主，而她也没有拒绝？”
“什么称呼？”
“小浅。”
“以后还是尽量减少和景琰的见面吧。”梅长苏劝着自己的妹妹。
“哥哥，我……”苏嫣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缓缓地向他们二人走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怎么回来了？”蒙挚尽量把自己的声音降低，以免被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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