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微

　　顾延远搬进了丞相府正东方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先前是顾延远作为表公子在相府借住时的房间。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丞相府公子的房间。

　　兄妹二人唠了两句家常后，顾其姝便准备回到她的闺房中。庭前遍种大片大片的仙客来，此时正是仙客来开花的时节。

　　仙客来颜色多彩，种类也繁多。顾其姝去独独喜欢雪青色的花。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女。

　　事实上，传说中仙客来正是一位仙女的名讳，在经过漫长的千百年变化中，不知如何遂而变成了花。

　　抬脚踏入被仙客来围绕着的青石板路，走入闺房中，相府侍女松香匆忙地拿来一块玉佩以及信笺。顾其姝接过松香手中的信笺，心中疑惑不解。她不知道谁会给她送这种东西。

　　“松香，这信笺和玉佩是谁拿给你的？”顾其姝在屋子前踱步，脸带笑意问道。

　　其实松香也不清楚，她回答说道：“小姐，相府守门的送进来的。只说了，要亲自交给相府嫡小姐，且是位身形气质俱佳的公子。”

　　顾其姝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了。走进闺房之中，拆开信笺拿出里面的信纸。字是极好的，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信中曰：于午后未时，长堤之上，杨柳岸边，清风拂袖，薄雾隐约。玉微湖侧，邀卿同游。

　　最后末处落款为，白郁清。那玉佩上，雕刻的正是郁清二字。

　　其实，细想也不难知道。白郁清便是这写信之人。关阳城中，顾其姝认识的公子少之又少。

　　算起来顶多也只有，白郁然、顾延远、叶临、白郁清。顾延远正在相府，自然不可能。白郁然更是不能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叶临和白郁清。

　　他们二人之中，有如此风雅之兴的，也只有白郁清了。那白瓷玉佩上“郁清”二字勾勒的若隐若现。

　　顾其姝虽对白郁清有好感，但也知道，在黎国，男子送的玉佩，特别是刻有男子名讳的玉佩，不能随意收下。所以约是要赴的，可玉佩却是一定不能收。

　　“松香，若是父亲或表哥问起，你便说我一个人出去散散心。”顾其姝吩咐松香道。她知道，顾丞相是不愿她和白郁清走的太近的。具体是为何原因，她也不知道。

　　松香会意，显然顾其姝以前瞒着顾丞相也没少干些这样的事儿。

　　她把信笺放在了精致的盒子中，这盒子是她储存信笺的地方。整个盒子以白色为主，其间镶嵌有碧玉。

　　顾其姝换了件淡淡青绿色的衣裙，从相府后门走出，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径，直接抵达了关阳城中心的地方。

　　再往前走，便快到了玉微湖。关阳城繁华，湖景虽美，却少有人去欣赏。依依杨柳之下，白衣公子，负手而立。像是在此等待已久。他眺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

　　“郁清。”顾其姝走到她旁边，她衣服的颜色和柳条的颜色出奇地一致，感觉好似快要融为一体了般。

　　“阿姝，你收到我送过去的信笺了？”白郁清转过头来，他站的笔直，眉目上有光斑在浮动着。

　　白郁清着实问的奇怪，若顾其姝未曾收到，又怎会在这个时辰来到玉微湖呢。

　　“嗯。郁清你的玉佩……”还未待顾其姝说完，白郁清便打断了她的话。

　　“玉微湖景属深秋时节最为娇美，再往深处有更有成片成片的梧桐树。”白郁清走在了前面，踏过小桥，走进玉微湖周围的阴凉处。

　　顾其姝也大概懂了白郁清的意思，这时也不再主动地去提那玉佩，而是乖乖地跟在了白郁清的旁边。此时看到的，才是远离尘嚣的风景。

　　“从前都是站在湖边，竟不知玉微湖最美的却是周边林景。”顾其姝略带感慨的说道。

　　“是啊，你是被表象迷惑了眼睛。才会看不到最深处。”白郁清继续往前走，这句话不知是指看不到大片的梧桐林，还是其他更深层含义的风景。

　　顾其姝没由得尴尬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默默地跟着白郁清走着，走到了玉微湖的里处。湖水在这里回旋。

　　白郁清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土地，席地而坐，虽有灰尘，却半点也没沾染到他身上。顾其姝也随着白郁清，坐在了他的旁边。

　　顾其姝挨着白郁然的衣裳，拿出白郁清送的那块玉佩，说道：“郁清，这块玉佩我不能收。”

　　说罢，作势想要放在白郁清手里。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连带着顾其姝的发丝都被带了起来。白郁清看着她整理头发的样子，顿了顿才微笑着说道：“阿姝，收着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取回。”

　　白郁清拿过她手中的玉佩，亲自系在了她的腰上。白色的玉佩和顾其姝青绿色的衣裙甚是相衬。

　　顾其姝只好说道：“那我暂时帮你保管着罢。如果你想收回，随时都可。”

　　“这样的话，阿姝，你可要做好一直帮我保管的准备了。”白郁清笑说道，顾其姝终归还是向他妥协了。

　　顾其姝也笑了，不管话怎样说。她心中还是是高兴的。对于白郁清她总是拒绝不了，这种感情比友谊要深刻，但离喜欢也还远。

　　白衣公子，青裙小姐。并肩而坐，这儿路过的人少之又少。抬眼看他俩的，也根本没有几个。

　　“起来吧。湖边风大，别一个不小心又着凉了。”白郁清说道。顾其姝穿着裙子要从平地上起来着实不易。白郁清适时的搭了把手。

　　当正在往回走的时候，一阵琴声撞入他俩的耳里。古琴声泠泠，带着股悲戚凉意。继续往前面走。才看见一位姑娘在林中独自弹着琴。瞧见那容颜，竟是那位曾教过她“惊燕”的赵瑟姑娘。

　　“赵瑟姐姐好雅兴，于玉微湖畔，独自弹奏着古琴。”顾其姝走到赵瑟跟前说道。

　　赵瑟最后一个弦音落地，站起身来，笑说道：“我与你年纪相当怎当的起姐姐之称，以后唤我赵瑟就好。”她亦看见了立于顾其姝身侧的白郁清。

　　“好啊。这把绿漪琴不是凡品，甚至比我视若珍宝的焦尾更难得到。”顾其姝这才注意到，先前赵瑟弹奏的正是绿漪琴。

　　“若是喜欢，送你如何？”赵瑟说道。

　　顾其姝连连拒绝，她虽然喜欢。但可没有夺人所爱的习性。

　　“这绿漪，是多年前一位友人所赠。如今怕是再难为他弹奏上一曲了，而绿漪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赵瑟说道。

　　“心中想着所想之人，即使他再也听不见，但你心中的声音早已比琴声先抵达了他的旁边。”顾其姝说道，她不知赵瑟口中的友人与她是何关系，单单凭着赵瑟的话语，便能断定这段情意不菲。

　　这番话也落入了白郁清耳中，平时他还不知道顾其姝安慰起人来还有这么多大道理可讲。

　　“独我一人，便如同这一大林子梧桐木一般，不仅仅连发芽抽枝，甚至直到落叶都仍是自己欣赏。”赵瑟眼中有难以抑制的忧伤。

　　顾其姝却笑着说：“你看啊，梧桐木旁边不是还有稀疏的杨柳吗？虽然隔的远，但仍然默默相陪。”

　　“你的琴声除了你口中的友人，亦有旁人欣赏，不过他们站的位置太低，平时不易让你发现罢了。”

　　后来，顾其姝才知道，赵瑟口中的友人是将军府的三公子苏光。那一日，也正正是苏光迎娶尚书府嫡长女的日子。情投意合，却输给了门当户对。

　　不用想都能知道，想苏将军这般世家大族。怎会任由儿子娶一个青楼姑娘，并且这位青楼姑娘一点益处都不能带给将军府。

　　经顾其姝这样一劝，赵瑟的情绪似乎要好的多了。抱着琴跟随着顾其姝白郁清的脚步走出了这片梧桐林。也许她是想开了。

　　诸如赵瑟姑娘这样不染凡尘的女子，怎会只在一棵早已站不稳的树上歇息。她的琴声，亦不该之为了一个人停留。

　　“小姝，今日谢谢你了。我的身边，原来也有你说过的那么一棵杨柳树……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了。”三人已走至关阳城街上，赵瑟说道。

　　赵瑟说罢，便向着反方向去了。留下白郁清，顾其姝还在原地。彦王府与丞相府相差不远，他们还可并肩走上一段时间。

　　这时，白郁清开口说道：“阿姝，皇贵妃的事儿，顾丞相可告诉你了。”

　　顾其姝整个人都是懵的，大病两三天，顾其涟出了什么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姐姐怎么了？”

　　“皇兄娶了安仪郡主程氏为后，因前皇后丧期未过便未曾在关阳城张挂灯彩。甚是低调。丞相不曾说与你，估计也是怕你担心。”白郁清说道。

　　接着他又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这几日宫中所发生的事。

　　可是，顾其姝依然不敢相信白郁清的话，喃喃说道：“皇上他不该如此对姐姐的，他是不该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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