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折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昭阳殿中，白郁然与顾其涟携手而坐。白郁然看着手中的兵书，一页一页翻过。大抵是快到傍晚，不知不觉间有了些困倦之意。
瞧见白郁然的状态，顾其涟便准备唤来宫女月锦传膳，白郁然用手轻轻的堵住了她的口，试探性地问道：“小姝难得入宫，不如邀她一同随我们进晚膳？也正好，有个事需要与她商量一下。”
随即，白郁然便让他的贴身侍卫前往停云楼请顾其姝了。
“有何事？”顾其涟问道。她是了解白郁然的，且又事关自己的亲妹妹。
“别急，咱们俩先等等小姝。到时候你不也就知道了吗。”他卖了个关子，并不打算先行告诉顾其涟。
不到一须臾的时间，顾其姝便也到了。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行礼说道：“见过姐姐，见过姐夫。”
顾其涟连忙拉她过来坐下，看着她说道：“小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如此见外，这样行礼倒还让姐姐姐夫觉得生疏了不少。”
话虽如此，可是在顾其姝几岁时就知道，无论是何等的关系，在皇家该有的礼数一分一毫都不能丢。
顾其姝笑而不语地坐下，还未来得及动筷。旁边的顾其涟便一直帮她夹着菜。眼前的玉碗起先还是平原，这不，马上就变成了一座小山了。
“姐姐，你再这样下去，姐夫可是要吃醋了哦。”顾其姝笑说到，眼睛还时不时飘向旁边坐着的白郁然。
顾其涟面色有些潮红，从小她便是这个模样，脸皮薄的很，一直到入了宫后也未曾有分毫的改变，只见她娇羞的说道：“你呀，惯会打趣我。为了你这个妹妹，从小你姐姐我还是废了不少心思。你看你这都快及笄了，还是这个模样，就跟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看到时候有哪家的公子敢要你。父亲可说好把你许给哪家了？我看我们那表哥顾延远便挺不错的，你可曾记得。若是父亲不上心，就有姐姐做主把你的终生大事操办了吧。”
万法归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这个永恒不变的话题上……
顾延远人是不错的，从小对他们姐妹俩也算是照顾有加。不过她对顾延远可从没有半点的非分之想。
白郁然出声打断姐妹俩的对话，忽然有些突兀的问道：“姐夫有件事儿，想与小姝商量，不知小姝愿不愿。”
果然，终于还是进入了正题。
事实上，顾其姝早已知道了白郁然的意图。白郁清从紫宸殿出来后便径直往挺云楼的方向走去。随顾其姝一同用早膳之时，他便告诉了顾其姝他皇兄的意欲。也为她说明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姐夫说笑了，照您这万人之上的位置，还有帮是我能帮的上的吗？如果真有，但说无妨。”顾其姝虽然已经明了，但依然装作浑然不知地说道。
“据说，梁国国君叶临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独独痴爱这折腰之舞。小姝的折腰舞不仅仅在黎国，更是在整个五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姐夫想请你在九月初八，的两国宴会上献上一曲折腰舞。可愿？”
白郁然这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征询顾其姝意见似的。
可是怎会如此简单，白郁然既然决定走了这一步，她也就自然而然成了白郁然棋局的一子。与其跟他多做纠缠，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
于是她说道：“现在离九月初八也就十天的时间能准备了。折腰舞细节动作极难，若是要在宴会前排出一支舞，时间上恐怕有些仓促。”顾其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白郁然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的接下了，有一瞬间的语噎，说道：“这十天你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宫里的歌姬舞娘都可任你调遣。只需要在前一天入宫便可。”
“好。”顾其姝只回答一字，便也不再多言了。而是默默的夹着桌上的菜吃着。
现在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到用完晚膳后，顾其姝便匆匆拜别了顾其涟白郁然，出了宫。要面对两国之宴，她还是必须要有所准备才好。
一路坐着有皇宫标志轿辇回到丞相府，幸好还不算晚。顾府的大门还未关。守着门的家丁却坐着倚头打盹。
顾其姝径直往顾丞相所在的书房走去，她知道的这个时候，顾丞相一般都在书房里处理着公文，从不缺席。因为她的父亲一向都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
推开书房的门，果然顾丞相就在那里面，身着玄青色长袍。不过没有在忙着处理公文，而是在练字。潦草却不显凌乱的字体跃然于纸上。走进一看才知，所写的正是是“不惊”二字。
“父亲。”顾其姝问候式的喊道。
顾丞相听到声音后，没有立即抬起头来，而是继续练着字，正是应了那“不惊”，过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着顾其姝说道：“怎么，这一次没在宫里多待几天？”
过去，她入宫一般都是要待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一次这样早便回了相府，还让顾丞相有些不习惯。
“父亲，皇上让我于九月初八，宴请两国国君之时献舞一曲。此舞正是梁国之君叶临，喜爱的折腰。”顾其姝淡淡的说出这一番话，没有任何停顿。
顾丞相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皇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如何应的？”顾丞相问道。
“皇上决定的事情，不可更改，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没有犹豫。”顾其姝说道。
“其姝，你可想好。这可不止止是献舞那么简单。若是那叶临夸一句好的话，皇上的要说的，可想而知了。”顾丞相担心地说道。毕竟顾其涟已经出嫁，现在留在丞相府也就顾其姝这么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女儿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臣者，不可违君之意也。相信父亲应该比我懂这一点罢。”
顾丞相叹了口气，想他一生为官。在朝中门生占半。算是有威望了。可惜他这一点官途，最后来却连自己的女儿的幸福都保不住。奋斗了一辈子，抵不上为君者的一句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皇权的至上所在！
“父亲自然是懂得，不过是舍不得你罢了。这下可好，你母亲你打算如何告诉她。”顾丞相走到顾其姝旁边有些动情地说道。
顾其姝挽过顾丞相的手，说道：“我不打算告诉母亲，只告诉她宴会之上我去献上一舞便好。”
顾丞相点了点头，权当默许了。天色已晚，父女俩互相道了句晚安，便也各自回房了。
还有十天，难道她的一生的自由，就只有这仅仅十天了吗。她是不甘愿的，但她不恨白郁然所做的决定，为君者自是要以天下为重的。
久久不能入睡，索性就翻出了多年前前的折腰舞谱，想要在千篇一律的舞蹈技巧中寻出点新意来。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梁国，淳安城。
白郁然亲自挑选的梁国使臣速度是极快的。不到一天，便将信送到了梁国都城淳安。相信陈国那边也相同。
三叩九拜之后，终于进了大殿之上。叶临居于宝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眼光像是在看一个猎物一般。
面对叶临这般的注视，使臣将书信递给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奉至御前，不卑不亢极有气度地说道：“这是我朝陛下的亲笔书信，请梁君亲拆。”
叶临打量着手中的信件，上有：梁君亲启，四个大字。在手中反复旋转，倒也没有要这么快打开的意思。终于，他还是拆开信看了起来。
他稍稍眯起眼睛，有些畅快地说道：“回去告诉你朝陛下。九月初八，孤定会如约而至。”
“是！”使臣只道出简洁的一个字，下跪行礼，随即转身走出了梁国大殿，踏进了一大片黑暗之中。
待使臣走后，叶临仍然看着那书信发愣。本来写给两国国君的信件都一样，后来白郁然多了个心眼儿，在叶临那封的最后写到：我朝丞相之女，最是善舞，一曲折腰，邀君共赏。
叶临曾经也随梁国先皇抵达黎国赴过一次宴，那时他也曾欣赏过折腰舞在酒足饭饱之后，是一个小女儿独舞的。虽面容稚嫩，但折腰一舞表现得非常婉转。
但过后，他便再也没见到当日那位小姑娘。即便是有心去寻，也未曾寻到。
看过一次，便觉意犹未尽。
也就是那一次，他才喜欢上了折腰舞。一喜欢便又是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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