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措手不及

　　红灯转绿。

　　车子动了。

　　那辆载着天伦之乐的小轿车开进另一条路，直到没了影，徐芸舒才收回目光，她转向杨慕云，客客气气地问：“爸爸还在那栋别墅里吗？”

　　“华叔叔一直在城郊别墅。”

　　果然，她心里一沉。

　　“奶奶一定还是那么有魅力，”她笑了笑，极力保持一副开朗的模样，“很想念大家，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

　　杨慕云听她说完，简单地回了一声：“哦。”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闭了嘴。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过得怎么样？可又觉得这些问题好笼统，分离时间太长了，竟然找不到具体的事情可以谈谈。她暗自叹了口气。

　　杨慕云眼睛直视前方，突然说：“你的衣服是休闲套装，你特意穿了休闲装，一来是乘机时比较舒适，二来是你想让自己尽量放松。其实，你内心很紧张。”

　　徐芸舒有点懵，他为什么突然评论起她的装扮呢？

　　“你脸上虽然是淡妆，但看得出化得很用心，可是由于紧张，右眼眼线化得很不顺畅。你在极力塑造一个成熟的知性女人的样子，希望回到华家时，给人一个能干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

　　“你在极力伪装，尽力要往华奶奶的形象上靠。你平时也是个注重打扮的女孩子，从你的衣着品味和打扮可以看出。但是在这时，你手忙脚乱了。你的右肩就是证明。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你很紧张。普通人回家见个面何必搞这么多心思呢？你越这样做，越证明心里没有安全感，迫切希望自己能得到他们的认同。”他停了停，补充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毫无长进？”

　　看着他毫无情绪地说出这么重的话，徐芸舒惊呆了。他用毫无温度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苹果不太甜”一样，简洁且不留情面地评论着她的言行举止。

　　这点心思被人当面明白地剖析出来，徐芸舒一阵羞恼。她习惯了法国男人含蓄的夸奖，一遇到杨慕云这样直接了当的表达方式，一下子拆穿她的伪装，她竟无言以为。

　　这是慕云吗？小时候那个陪她玩，乖巧无害的杨慕云哪里去了？

　　她无法反驳，因为他都说对了。

　　她低着头，不吭声。心里顿时觉得好委屈，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奶奶不关心。她曾经那么努力地讨好他们，全都无济于事。这让她一度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天生不讨别人喜欢呢？也让她形成一种习惯，害怕给任何人添麻烦，害怕惹别人讨厌。习惯多为别人做事，这是她争取妈妈关注的方法。如果得到回应，那就是赚了；没有回应的话，她也习惯了。

　　后来，她到了D城，曾经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却很顺利地就有了新的圈子。她到了巴黎，也快就发展出人脉。那时，她有了自信，肯吃苦又不太计较得失，在别人面前永远保持一副积极乐观向上的样子，是不会被讨厌的。

　　组织聚会的时候，事无巨细地安排的人一定是她。一群人出去旅游时，行程安排预订酒店等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细节也都是她负责。

　　她第一次敢对自己说：不受华家人的喜爱，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

　　但是，这些方法，为什么一回到B城就失效了呢？

　　她确实很紧张，她对如何回到华家，如何和他们相处毫无头绪。她很努力地想保持一副积极开朗的模样，为什么失败了呢？

　　“做你自己就好了。”杨慕云把语气放软了，温柔地说，“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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