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众人寻来

　　国公府的大厅中，一夜未睡的成誉淮坐在主座上，独手支额，面色阴寒，眼睛通红，没有任何动静。夏语晨坐在他身边，紧靠在他的肩膀上，云鬓凌乱，眼角挂着未干的泪。

　　成天坐在门槛上，手中不时转动着一个红色的精致绳结，那是成枫3岁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由她亲手编织的“心”结。看着不停转动的红结，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陷入美好的回忆里。

　　常无涯手中依旧抱着一本厚重的医书，坐在阑干处，不停地翻动着书页，眼神却只盯着一处，没有移动过。

　　两名黯然跪立的男子嘴唇裂开，一脸风霜。

　　突然，他们都听到空中一声巨响，一个金光灿烂的诡异图象铺展在顺京城上。接着，是三声清脆悦耳的神鸟长鸣，这是成家人都熟悉亲切的声音。

　　“凤凰三鸣！”

　　成誉淮脸色微变，失声喊道。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呆愣片刻，待心情平复，才急急走到门外。常无涯和成天听到巨响的时候瞬时立起身子，惊喜地看向空中那华美至极的异象。

　　“枫儿找到了，而且很安全！”

　　望着空中那翻腾东飞的火焰凤凰，成誉淮无声无息地笑了。

　　成誉淮一生中只哭过三次。刚出生时的第一声啼鸣，他父亲逝世时的第二次痛哭，以及为九年前那个无缘出生成家的孩子流泪。

　　这一次，他的眼角湿润，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起冥神赛瑞克，感谢他没有再次狠心夺走他的宝贝孩子。

　　夏语晨清雅的娇颜上绽开霞光般的笑容，映衬着脸颊的泪珠，仿如晨光中的花朵般惹人心怜。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两名跪地一夜的暗卫心中大喜，总算没酿成大错。心神疲惫之下，终于放心地晕倒。

　　成誉淮唤来下人，搬走晕迷的两人。夏语晨突道：“誉淮，我们马上过去，好吗？”

　　“好！”

　　成誉淮右手掌心浮动出成家家徽形状的火焰纹痕，压向顶空：“出，灵之烈蛟！”

　　空气中的波痕像镜面碎裂一般，如滚滚雷声绵延不息的巨吼声回荡在半空中，虚空裂开一道长口，异度空间中的烈火奔腾流动，一条光华眩目的红色火蛟盘旋飞舞而出，呼啸声响彻天际。

　　成誉淮搂住娇妻，二人踏上蛟身，朝信号弹发出的位置飞去。

　　看到父母骑着火蛟离去，成天手心紧攥红结：“常公，家中还有斑焰狮鹫，我们立刻过去。”

　　此刻，喜悦和急切正猛烈摇晃着他的心，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自己的妹妹。

　　常无涯早已扔开手中的医书，身形一晃，只留下几个飞快的残影和一句慢悠悠的话：“小天，只剩一头狮鹫，我老头子经不起颠簸，先骑走。年轻人就自己跑过去吧……”

　　成天比不上他的速度，咬牙切齿暗骂道：“老狐狸！”

　　瞬间，提起斗气飞速跃上屋顶，如风隼般拖着长长的流影朝城门方向奔去。

　　天空中接二连三的异状引起顺京城一番骚动，所有人都看到空中的诡异场景，最开始是皇家的金纹信号，接着是火凤凰，再来又是一只模样怪异的龙形生物。从地上望去，整个顺京城仿佛笼罩在一片斑谰错杂的光彩中，令人眼花缭乱。

　　皇宫富丽堂皇的露天圆厅中，皇帝正陪着漠西亲王在此等候消息。

　　见到空中耀眼迷幻的信号，元镜伽摸着银白的胡须，霍然道：“总算寻到人，幸好没事。我老头子整整八年没再见过小女娃，还怪想念她。”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元君梧，冷道：“放心，你家小四不是命短之人，我瞧他心志不凡，定无大碍。”

　　元君梧清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元氏一族家教严明，以功过论奖惩。暄儿此次犯下大过，我身为父亲，断不会为了包庇自己的孩子而毁了祖训。”

　　他看着空中那头暴烈而又奇特的蛟龙，轻叹道：“成家果然着急，连家族守护之灵“烈蛟”塔洛斯都召唤出来，真不怕引起有心人遐想。”

　　“呵，你比你父亲宽厚严谨多了，我很放心。融国基业在你手中，必能发扬光大。我元家与成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陆上风雨飘摇，强敌环绕。我两家先祖花费无数心力才创建出一个稳定昌荣的国邦，断不能为一己之私而弃亿万百姓于不顾。”元镜伽犀利的金眼一眨不眨地看向远方，看着大陆西端的方向，低语道：“大陆并不平静，这个世界隐藏无数的危机。待你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才会发现，你的力量不算什么，比你更厉害的强者永远不会少，你要担忧的东西会更多。事实上，你最终会感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我们能做的，该做的，便是尽最大力量保护家人，保护这个国家不受伤害。”

　　沉默了半晌，元君梧轻轻点头，金眸中闪过一丝阴霾：“的确。永恒大陆的神祇派系已经牵连到安启大陆，最近几十年战火横飞，南北大陆之间激流暗涌不绝。”

　　元镜伽缓缓叹息道：“不好说，先作好准备。七年后‘迷城圣藏’将再次开启，我元家拥有三把钥匙，族中几位长老商量过，留两个机会给小辈，我将领他们进去一探。你的四个儿子中，小二和小四最有长进，很大可能是他们两个。元氏一族的希望，将落在他们肩上。小四这孩子不错，就是身上戾气重了点。此次我送他入“九一炼魂重狱”，一是磨其品性，二是炼其实力，三是罚其过错。我在他身上种下力量之源，若他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将来成就不下于我。”

　　听到这一席话，元君梧大惊：“老祖宗，您——力量之源这么宝贵的东西，你给了暄儿——最后，您挑中的是暄儿？”

　　每个武圣身上有九道力量之源，封印着九个境界之门，一旦全部破开，便能进入传说中的“武尊”之境。如果在破开之前，把力量之源作为种子赐予他人，赐予者破开境界之门的难度将增加数倍，被赐予者的修炼速度则会飞快提升，潜力和爆发力可提升十倍。

　　他能够理解元镜伽愿意为后辈舍弃自己的一道力量之源，可是，他不明白，为何被选中的是元济暄而非元济陵。

　　元镜伽闭着眼睛，金色的衣衫无风自动，眼眸瞬间眨开，带着悠远长久的幽光：“小四得到夏氏传承，说明他有这个潜力资质。夏氏阵法诡异莫测，对境界要求奇高。成为武圣之前修炼的是斗气，成圣后实力增加则与心境高低成正比，若想成为“武尊”，要有极为高深的心境。陵儿一切都好，是明君的不二人选。暄儿嘛，他的野心不能只被一个国家所囚，他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我元家的希望，便在他们二人之间。”

　　元君梧陷入深思之中，眉心微皱，眼神凝重，似担心，又似疑虑。

　　空中的金光继续弥散，金纹流动速度越来越慢，阳光终于可以穿透而过。元镜伽嘴角一扬，满脸皱纹别开刚才的肃穆，突地跳动起来：“嚯嚯，好久没出去走动走动，天气不错，我去见见成家那个与小四一般聪明的小女娃。”

　　留下怔怔思虑的皇帝，元镜伽迎风踏向空中，仿佛天穹的另一道金光，划出一条细长的纹路。

　　顺京城门处。

　　排队进城的人群已经被隔离开，再也看不到百米外发生的事情。

　　刚刚燃放完信号弹，几分钟时间内，先是数队龙腾军从四周疾驰过来，人数约有上千人。接着，八面的空中飞来近百只斑焰狮鹫，如庞大的红云一般压向地面，最先下来的国公府家卫队长艾萨克。

　　龙腾军其他两团的团长先与唐罗汇合。见到艾萨克过来，龙腾军纷纷让开一条路，一个脸似浓墨染过的魁梧大汉站在中心处朝他乐呵呵地喊道：“老大，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我们几个可是十分想念你啊！”

　　艾萨克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语气淡漠道：“虎青，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还不快做正事。”

　　艾萨克积威甚重，即使大汉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属下，这一斥，还是令身为龙腾军第二团团长的虎青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黑脸发红，嗫嚅道：“是，虎青失态。”

　　他身后的第二团军人们看到这一幕，心中同时升起问号：这还是他们不怒自威的黑脸团长吗，怎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大汉旁边瘦弱俊美的银甲男子笑谑道：“虎青，不是让你事情办完后再找老大叙旧吗，现在又被训了，真是丢脸啊。”

　　闻得这句话，虎青黑脸一抽，怒瞪过去。

　　艾萨克冷笑道：“劳瑞，皮痒吗？”

　　龙腾军第一团团长，外号“龙腾标杆”的军中第一美男子劳瑞·克鲁姆立刻表情一僵，陪笑道：“怎么会？老大，我可是一宿未曾合眠四处搜寻二小姐啊。皮不痒，发臭倒是真的。”

　　这一下，连带着第一团全体军人坚硬刚强的心都瞬间坍塌，他们心中团长的伟岸优雅形象完全幻灭。

　　不再搭理二人，艾萨克走到马车架前，拍住唐罗左臂，沉静不起波澜的眼睛也禁不住透出心底的感激：“唐罗，多亏你。”

　　唐罗身体一震，崩直身体，行了个军礼：“唐罗应该的。老大！”

　　艾萨克微笑，粗犷的脸上显出柔和的神采：“兄弟们都还好吗？”

　　“好，很好！”劳瑞、虎青和唐罗三个硬汉立即挺直身躯，异口同声道。

　　微笑扩大，艾萨克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开心，微微低下身子，看到小小姐成枫正睁着紫色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收住笑容，沉声道：“枫小姐，属下来迟，请恕罪。”

　　成枫很少见到艾萨克如此轻柔的面部表情，知晓他与这几个旧部下的感情非常好。龙腾军这一皇家直系卫队，由成家一手训练，里面绝大部分将领都曾是成氏帐下的武将。

　　如果说龙腾军的到来，让成枫心中担忧，那么，看到熟悉的艾萨克，她的心里只余高兴。

　　唇边露出灿烂的笑容，成枫跳下车子，走到艾萨克面前，轻道：“艾萨克大叔，见到你真好。”

　　艾萨克冷硬的嘴角微弯，一把抱起成枫，语气略带责备：“这次你惹下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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