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母子情伤
皱眉低吟，萦思百遍，再望望桃花林中笑得轻淡隐哀的苏如墨，龙御天心中揪痛，微微垂眸。他的墨儿，总是笑得恣意灿烂，犹如最明媚的那抹春光，何时染上了那样淡淡的哀愁？
她说，若有一日伤透了心，便再也不会留恋......
再扫了眼那张淡然的笑颜，龙御天没有进去，转身走向了春晖宫的方向。
得知齐盛帝驾临，太后不胜喜悦，忙不迭起身相迎，引着龙御天入殿，笑问道：“皇上平日了除了请安，极少来我这殿里的，怎么今日有心了？莫不是尝了昨日的好茶好糕点，今日又来寻鲜？”
在她心中，自然认为皇帝是为闵云情和楚飞意而来的。
因此，最初一得消息，知道皇帝往这边过来，便派人出去寻她们二人。
龙御天没有说话，略略一扫殿内，淡然道：“母后说笑了，怎么不见丞相千金和御史大夫的千金？”
太后只道遂愿，十分喜悦，道：“她们就快回来了，皇上且稍待。”
“无碍。”龙御天摇摇头，淡淡道，入座，取过桌边备好的茶，轻啜一口，道，“如此正好，朕想跟母后说的话，原也不愿她们在场。”
太后心中疑惑，随着入座，道：“皇上想要跟本宫说什么？”
龙御天锐眸轻扫：“母后可知今日闵云情和楚飞意前去向墨儿寻衅之事？”
“原来，皇上今日是来问罪的。”太后点点头，恼怒异常。
“朕不敢。”龙御天本已无谓母子情分，冷然道，“只是，朕有一事不解，今日墨儿方离了朕便能被她二人寻了空隙，前去羞辱，闵云情和楚飞意初到皇宫，处处不熟悉，哪来如此精准的消息？如若说是丞相和御史大夫已经势大到连皇宫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掌控，那朕怕是要悚然而惊了。”
太后一僵，眼神变幻，过了一会儿，道：“不错，是本宫授意的，如何？”
龙御天早知如此，也并不意外，淡然道：“不知母后意欲何为？”
太后傲然道：“朝堂是皇上的分内事，而皇上如今尚未立后，后宫由本宫掌管，让皇上未来的妃嫔叙叙情意，相互熟悉，难道也不能够吗？”
龙御天淡淡道：“父皇在时，母后也是如此打理后宫的吗？”
“皇上，请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太后终于恼怒，拍案而起，“身为紫星帝王，当以紫星为重，后宫嫔妃，该当雨露均沾，不可偏私专宠。皇上如今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行径失常，大违常理，皇上想要重蹈庆历帝之覆辙吗？”
“母后言重了。”龙御天胸中忽然一股抑郁，昂首道，“朕不是庆历帝，墨儿也不是北狄奸细。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朕只是喜欢她，仅仅如此，难道就是重蹈庆历帝之覆辙吗？再说，墨儿一来知分寸，二来也聪慧，前些日子的谋逆案，如果不是她坚持追查，又怎能揭发北狄阴谋，还礼亲王一众人清白？”
“普通女子？”太后冷笑，“她就是贪慕容华的祸患！皇上为她夺弟之妻，怎保将来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原来如此！”龙御天轻笑，却带着隐约的寒意。
他转过头，正面对着太后，眼眸沉定而绝然，不容更改：“母后，关于此事，朕以为朕说得够清楚了，御彦也该说清楚了。”
提到最疼爱的孩子，太后心中更是翻涌难息，又恨又痛，不禁捂住了胸口，凄然笑道：“是，御彦是跟本宫说过，说他与苏如墨并无私情，可是，本宫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本宫身上的一块肉，本宫又怎会不懂他的心意？他实实是喜欢苏如墨的，却股念着与你的情意，不愿兄弟阋墙，君臣反目，这才忍下。皇上，御彦是他同胞双生的亲弟弟，他能如此为你着想，为何你却不能替他想想呢？”
御彦喜欢墨儿？！
龙御天身子一僵，随即端然否定，绝不可能，那天御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时，御彦并不知道他喜欢墨儿啊！再说——
“母后，且不论御彦是否对墨儿有情，但墨儿心里的人是朕，这点，朕感觉得出来，就算母后如今强自拆散了朕与墨儿，难道御彦就能与她在一起了吗？再说，墨儿已经是朕的人了，母后不必再费心思了。”
“皇上，你——”
太后微微一震，她虽然素与皇帝疏远，却也知道他是守礼之人，断没想到竟会......不由得极是替龙御彦心痛，惊怒之下，说话便失了分寸，道：“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你抢了御彦的皇位还不够？居然连他的意中人也要抢走！”
抢了御彦的皇位！
龙御天微一呆滞，忽然之间很想笑。此事民间早有流言，他也不曾放在心上，没想到，没想到连他的生身之母竟也相信。从小，他就与母后分宫而住，因此母子间情意素来薄淡，他也知道母后疼爱御彦，却也从没在乎过。
只是，没想到——
他......抢了御彦的皇位？
难道他很喜欢这个位置么？
因为这个皇位，他失了天伦，葬了喜乐，将心爱的玉像亲手摔碎，将自己的感情一寸一寸地焚为灰烬，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扼杀，变成了孤家寡人。肩负着整个紫星的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定都需思虑万千，考虑大局，稍有差池，便是万千人性命，那样的重责聚担压在身上，无处诉苦累，无人依靠，这般的日夜操劳，殚精竭虑，难道就只能得了这句“抢了御彦的皇位”么？
甚至，他的墨儿，他唯一的依靠和温暖，都会因此离去，永不回头......
在这一瞬间，他真的忍不住绝望哀伤，如此的苦累伤痛，他为的是什么？
“原来，母后认为朕得位不正？”沉寂了许久，龙御天忽然幽幽道，神色莫辨喜怒。
太后一惊，这才恍悟自己说了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掩饰。
“母后，”胸中的激愤瞬间燃起，却也是转眼间即灭，他只为紫星，只为了他的责任，他的宿命。唇角微勾着，龙御天笑得云淡风轻，随即神色一敛，神色庄重冷肃，缓缓道，“朕只说一遍，所以，请你记清楚了。这个皇位，是父皇传给朕的，光明正大，从头到尾，朕都问心无愧，以后母后请慎言！”
太后自悔失言，一时之间堵塞难言。
“还有，母后，墨儿她是朕的人，朕很珍惜她，不愿意伤她太深，因此，不打算用宫规礼仪束缚她。”而经过方才的争执，他更坚定了这份心，“朕想要给她一片自由些的天地，就算将来封妃，她也依旧住在飞炫宫，不必向母后皇后请安，也请母后约束宫中嫔妃，莫要去寻她的麻烦，否则，朕绝不宽待！”
太后震动：“皇上，你——”
“至于其他，母后不必忧心。墨儿是有分寸的人，朕也不是庆历帝，行事自有章法。”龙御天淡然道，语调中有着些许的疲累沧桑，“朕是紫星王朝的齐盛帝，这一点，朕从来不曾忘记过。”
说着，深吸口气，倏然起身。
“还有几句话，请母后替朕转告闵云情和楚飞意，她们毕竟还不是朕的妃嫔，也未必就是！丞相有七个女儿，御史大夫有五个，朕就算非立不可，也大可选乖巧听话的。因此，往后做事还需细细思量，莫要追悔莫及！”
说罢，也不理会太后神色，转身大踏步出去。
刚出春晖宫正殿门，便瞧见闵云情呆立门口，显然是有听到他最后的话，似乎颇受打击，瞧见他，竟连行礼都忘了，倒是楚飞意还冷静些，福身为礼，“飞意见过皇上。”
龙御天面色冷肃，瞧也不瞧她们，转身离去。
过了会儿，闵云情才反应过来，喊了声“太后”，便哭着扑入她怀中。太后清楚她的心意，微微叹息，抚着她的头发，没说话。
楚飞意则静静瞧着龙御天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春日暖暖，刚出春晖宫的龙御天却莫名地觉得心中有些冷，神色微黯，眼眸低垂，许久摇摇头，忽然间很想看见苏如墨，便又折回桃花林，却只见云霞空寂，并无苏如墨踪迹，心中越发烦躁慌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立身灼灼桃夭中，白衣金边的龙御天，竟显得落寞无限。
想了会儿，他还是折回飞炫宫，刚踏入正殿，便觉有异，抬头一瞧，苏如墨正俯身在他的书案上，不知写些什么。他摇摇头，微微一笑，轻轻上前，凑过头去，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大大的八个字——“龙御天是个大混蛋！”
字迹虽不甚秀丽婉约，倒也端正。
一见之下，他便不禁笑了出来，伸手取过宣纸，瞧着，问道：“朕又怎么了？”
苏如墨写得入神，不觉他进来，顿时被吓了一跳，随即皱皱鼻子，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招惹良家妇女！我可瞧出来了，那位闵云情闵小姐对你已经是情根深种，你跟龙御彦倒真是弟兄俩，两个祸害！”
龙御天笑，方才的些许抑郁顿时一扫而空，伸手搂住她，轻吻脖颈：“吃醋了？”
“对啊！”苏如墨转头，挑衅般瞧着他，“你要怎样？”
“朕很高兴。”出乎意料的，龙御天居然给出这么个答案，随即将头靠在她肩上，嗅着熟悉诱人的芬芳，心中满足，道，“要不要裱好悬着，好给你解气？”
苏如墨愕然：“你说真的？”
“傻丫头！”龙御天笑道，闭上眼，悠悠道，“你无须在意，她瞧上的是皇帝，不是龙御天，朕还是你的。”
苏如墨灿然一笑，忽然眼珠一转，道：“你赐字给御彦好不好？”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龙御天不愿松手，也不愿睁眼，就靠着她，微笑问道。
苏如墨转过头附到他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堆，笑得难以自制。龙御天也听得直乐，睁眼瞧她，道：“也好，反正，朕也吃过他的亏，就给他赐字给他，再令他悬于内室，无君命不得取下，你说可好？”
“真的？”苏如墨讶然瞧他，随即大笑，“好，我想他接到圣旨时的模样必定精彩！”
龙御天笑，忽然缓声道：“墨儿，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
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苏如墨瞧着他，柔声道：“御天，你怎么了？”
犹豫了会儿，龙御天不想瞒她，越发抱紧了，道：“心里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不用朕的身份，也不用御彦的身份，偷偷溜出去，像普通人一样玩一整天，好不好？”
“可是，”苏如墨微微皱眉，捧起他的脸，道，“你这张脸很有名耶！”
龙御天微笑：“你没听过易容术吗？”
苏如墨讶然，随即大喜：“你懂？”
“乔安皇后当年传下来很多技艺，”龙御天笑道，“再说，就算我跟御彦是孪生兄弟，但驰骋沙场和幽居深宫，总会有些差异，我们时常交换身份，都不曾被人瞧出破绽，你以为只是偶然吗？”
苏如墨大喜，拍手道：“那干脆也别走正门，你偷偷带我溜出去？”
“好！”龙御天轻笑点头。
“等等，我有更好的主意！”苏如墨忽然想到极好玩的事情，笑意弥露，又凑到龙御天耳边轻言细语，然后两人一起大笑。
半个时辰后，接到圣旨及御赐字幅，龙御彦瞧着御赐字幅上刚毅遒劲的“宽衣解带终有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再瞧瞧圣旨上所书“悬于内室，无旨意不得取下，若违之，则悬正厅”，咬牙切齿。
这是谁的手笔，已经不言自明。
沉寂许久，锦华轩忽然传来涵亲王暴跳如雷的怒吼声：“苏如墨，我跟你势不两立！”
====呃，昨天梦有些暂时性失忆，（无辜地眨眨眼）请问，大家有吗？......好吧，我承认，我卡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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