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争唯一

　　在这不分昼夜的山洞中，时间亦无法明确，只知道地上的檀香灰已然一堆，泡黑蟒鞭的桶中已无盐水，刀疤男的手腕微微有些红肿，唐惑九的身上血迹斑斑，伤口纵横交错，上好的嫁衣已经面目全非破破烂烂。

　　唐惑九面前的檀香又一次烧尽，这已是最后一根，刀疤男折磨都已经有些索然无味，托起前者的下巴咂嘴道：“唐惑九，这最后一根也烧完了，你那磨蹭的夫君还没来，你说你是不是信错了人？”

　　唐惑九勉强撕开已经干到粘在一起喉咙，挤着最后一丝气力道：“我夫君是盖世的英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刀疤男冷笑着摇摇头，讥讽道：“女人，终究是女人。”说着一掌就欲拍向唐惑九的天灵盖，就差分毫时，一道绿光直奔他背后，刀疤男瞬间大惊，只来得及用双手紧绷着黑蟒鞭转身迎上绿光。

　　这绿光来势汹汹，其中灵气浑厚惊人，西域奇宝黑蟒鞭在它面前竟如枯木般脆弱，几乎没怎么抵挡便寸寸断裂，绿光其势不减，穿透刀疤男胸口一击毙命。

　　已死刀疤男眼中充满了惊讶，他不明白来人的剑气怎能如此厉害？更不明白这里怎么可能被找到。

　　绿光褪去光辉原是一把青色长剑，他的主人浑身脏乱，衣衫不整，眼眶血丝充盈，看起来已有许久未曾休息。

　　“惑九，惑九，对不起，我来晚了。”北堂靖斩断金刚锁，抱着体无完肤的唐惑九轻声呼唤。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惑九勉强睁开眼睛，一见来人，由衷笑道：“小靖子，我就知道你会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北堂靖心如刀绞，不敢用力，轻轻抱起她道：“我们先出去，我来帮你疗伤。”

　　北堂靖小心翼翼的抱着唐惑九走出山洞，这里原来是晋国第一高山天绝峰。

　　天绝峰高耸入云周围群山林立，山洞处在背面的一处暗崖，的确隐秘，难怪刀疤男如此自信。

　　因为唐惑九的伤势太重不能再长途奔波，北堂靖只能在悬崖边运功替她暂时舒缓伤势。

　　以北堂靖纯厚的灵气传输，过了一会，唐惑九渐渐恢复了些许精神，只见她努力的伸出手抚摸着爱人憔悴的脸庞，心疼道：“你辛苦了。”

　　这一句话让北堂靖差点落泪，他眼中无限歉意，默默的摇头。

　　唐惑九努力的从背后掏着些什么，甚至因此扯到了伤口，几次尝试后她终于拿到，一脸开心的伸到北堂靖面前，道：“看，三魂草，我知道它对你师傅很重要，我一直带在身上。”

　　北堂靖看着它朝思暮想的三魂草出现在眼前，不禁大喜，失声叫道：“难怪我一直没找到，原来在这！”

　　北堂靖大喜之余伸手想拿，却看到唐惑九瞬间收了回去，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从不认识他。

　　“你这么久才来救我，是因为你先去找了三魂草？”巨大的冲击让唐惑九的声音在颤抖，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句谎话，但事实残酷的让她心碎。

　　“我。。。惑九，你听我说，我师傅他。。。”北堂靖想要解释，可唐惑九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力量，直接站起身来大吼道：“我问你是不是！！！”

　　“是。。。”北堂靖犹如被抽去了主心骨，答得低沉，答得绝望。

　　唐惑九心中知道答案，但听到北堂靖亲口说出又是另一番震撼。

　　她哭了，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哭过，她被刀疤男如此折磨没哭过，但此时她哭了，哭的是那么难过，那么揪心，眼泪流到伤口上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唐惑九爱一个人便爱的彻底，也爱的自私，我可以只有你，而你做不到。”唐惑九面似寒霜，神情毅然。

　　北堂靖站起身来，对着唐惑九悲道：“惑九，我错了，我真的没想到。。。”

　　冷哼了一声，唐惑九倒退两步，走到了悬崖边，手中拿着三魂草一把折断，厉声道：“那好，我让你再选一次。”

　　“别！”在北堂靖的惊慌声中，唐惑九将两节三魂草一把丢下山崖，三魂草被损坏后药力会在一天之内消耗殆尽，若是掉到山下就绝对来不及找了，

　　就在同时，唐惑九自己缓缓张开双臂往后倾倒，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决绝，北堂靖御剑的速度虽快但也只够救起一边。

　　这是终极选择，是唐惑九用生命作为赌注出的题，或是她对北堂靖有足够的信心，亦或是以她的要强与其拥有这样一份残缺的爱不如死去。

　　唐惑九在后倒的过程中，看到北堂靖飞奔去三魂草方向，心中升起一阵戚戚，一份悲凉，一抹遗憾，口中以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许我柔情三百丈，不悔红尘渡千劫。”说完心力交瘁，疲惫的闭上眼睛，昏昏沉沉中失去了意识。

　　没想到唐惑九刚烈至此，北堂靖心中大惊，可此时容不得一瞬间犹豫，他全力一蹬，往山崖外飞身而去，拼的全身失衡才堪堪接住三魂草。

　　这本就是唐惑九出的单选题，北堂靖选择先去接住三魂草，那前者自然已经往山脚下坠，以天绝峰的高度，身负重伤的她必死无疑。

　　唐惑九如一只被射落的大雁，笔直飞快的下坠，北堂靖慢了一步再想御剑去接已来不及，可他万万不可能让心爱之人如此死去。

　　只见他运起灵气把自己往下狠狠的砸下去，有灵力全力推助，他终于在距离地面还有五十米的距离，抱住了失去意识的唐惑九。

　　可此时本身的速度加上灵力推助已经无法控制，北堂靖只能挤出身体里面所有灵力将唐惑九包裹起来，将她托在身体上方，自己背迎大地，替她尽量承受冲击。

　　“嘣！”一声轰鸣，地上被北堂靖砸出一个人型的大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那几近渡劫的身体感觉到每一寸骨头都在悲鸣，满腹的内脏在互相挤压，身体多处都被撞裂，喉头一咸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唐惑九在灵力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什么新的伤害，不过话虽如此，之前的伤势也已经不容拖延。

　　北堂靖努力将两节三魂草塞进怀中，弯曲关节时差点让他痛呼出声。

　　身受重创的他站立都极为费劲，双腿不停的打颤，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将唐惑九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向着寒尘殿走去。

　　在一步一个血印的行程中，北堂靖还不忘用那残存的些许灵力稳定唐惑九的伤势，分明自己才是更严重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迷迷糊糊走入一片树林中，周围一片寂静，渺无人烟。

　　面对一座小山坡，北堂靖企图背着唐惑九过去，可现实何其残酷，他刚踏出一步，便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北堂靖拼着一口气，硬是催动不听使唤的身体，却一时控制不住，差点一同跌倒。

　　北堂靖看着还未转醒的唐惑九，强挤出一丝笑容，满脸的宠溺道：“放心，你一定没事的。”

　　他自知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只能用腰带将唐惑九固定在背后，自己匍匐在地，用着双手双脚，一点一点的往山坡上爬行。

　　粗壮的五指用力插入泥土之中，缓缓用力强行拖拽着两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肉手在与沙石的摩擦之中败的血肉模糊，每一个指甲都被扯的快要分离，北堂靖现在的感觉不是痛苦，他连痛苦的间隙都没有，他脑中只有不停的爬爬爬。

　　短短数米的小土坡在北堂靖心中却犹如绝壁，每一次用力都快要昏过去。

　　终于，终于，他低吼了一声终于爬上了小坡，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努力睁开被汗水模糊的眼睛，一眼望去，树林依然绵连茂密，根本没有丝毫城镇的影子。

　　北堂靖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绝望，但他转瞬间又消灭了自己的念头，他不允许自己绝望，因为他现在同时背负着两件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爬上小坡便是平地，北堂靖几次努力之下终于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来，可还没走一步，早已超越极限的身体终于无法负荷，眼看便要一头昏死在地。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背后扶住了他的手臂，全然不顾被沾满脏泥，北堂靖耳边响起一阵平静舒缓的声音：“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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