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营救城主 4

　　

　　在夜色之中的街道上，与火光闪耀着，仿佛从影子中浮现出来一般的，涌现出穿着各式铠甲的敌人包围着他们，血肉飞溅，刀光剑影，冰柱在街道上以极快的速度拔地而起，飞掠而过的铁链撕开一道道血口，蓝色的源弹如同神火降临一般轰炸着，就如同此刻整条街道就是一片猎场，而他们就正是在围猎的猎人们，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和猎物们的负隅顽抗就是给予他们的最好礼物。

　　明明一直都在追寻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都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明他应该是英雄，明明他就应该是这场斗争之中胜利的关键，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自己，他已经变得强大了，他的力量已经足以拯救自己拯救别人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就连挣扎都没有来得及，就直接跪下了？为什么他现在只能看着同伴们被人猎杀，看着苏河伤痕累累仍然在战斗，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被痛苦和呕吐感所支配着脑海，或者说这种呕吐感是来自于他对自身的厌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了临近死亡的感觉了。

　　即使那条曲折窄小的道路容易使人跌倒，不是说过了吗？已经不想再次回到之前那种屈辱的日子了，他这样努力的活着，即使事事不能称心如意，可是越是打击他才越是坚信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得到这种可以改变一切现状的力量以后，自己仍然还是一筹莫展，眼睁睁的看着人么死去，就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地面突起的冰刺将他的腹部刺穿，似乎轻而易举，那些被洞破的窟窿像是突然被冰刺戳开所有阻隔连成一个巨大的窟窿。他被迫的用手支撑起被冰刺洞破的身躯，明明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一直保留着意识，为什么没让他直接死去。

　　这就是补刀吗？他把口里的血液唾在地面上。

　　他只是为了，为了寻找那片失去的天空而已，那片他早已想不起是用怎样的心情仰望着的天空而已。他想要从什么东西中努力逃出来，也许那叫现实，也许也叫绝望的东西。它们似乎正亲密的靠近着他，自来熟般的用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嘲笑着这次难堪的纠结与滑稽的挣扎模样。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哪里不行了，哪里做错了？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现在这种罪恶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现在就连想要自刎的心都有了。他什么都不剩了，他自以为可以抛弃的东西，突然变成自己仅有的宝藏，自己的无能根本不是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一下改变的。原来他一直都在高估自己，一直都在自以为是个可以在危难时刻发光发亮的人，可是事到如今就这样被轻易的击倒……

　　不对……

　　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不要啊……不想、死。救命啊，我还不想死，至少是现在，我还不想死……”

　　他还没有被击倒，他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因为他还没死。无法等来结束的恐怖攀上他的身体，他残忍的驱动着身体握紧木剑往冰刺上撞击，每撞击一次，从冰刺上传到他身体里的震感就多一分，晃动着所有残缺的内脏，“绝对不能就这样在这里死掉，我会变成笑话的，我还有太多东西想要做……”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般，身体内部与寒冷的冰刺摩挲着的声音混在身边的厮杀声中传入他的脑海，滚烫的血液沿着冰刺流走，蒸腾起白色雾气，仅仅依靠着对生的执着不停用木剑撞击着冰刺，一下、两下、五下……直到冰刺敲碎……

　　“太多人了，太多了……太多人想要看我被打败的样子了，太多人想要看见我、看到我屈服的样子一定很高兴吧，我不能认输……如果死了，我就是认输了……”太可怜了，太残酷了，太悲催了，所谓丑态不就正是他这幅模样吗。谁都不堪入目的这份滑稽，都会去愤骂去嘲讽的话语，诋毁着这些看起来做作无比的痛苦吧。不惜做到这样的地步也要苟且偷活，就连自己那卑劣的灵魂想必也无法原谅吧。

　　可是即便如此，拔掉断裂开的冰刺之后他还在匍匍的爬行着，还在胡乱逃窜着，为了寻求着延续生命的可能性，不断爬过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白面具人的身体，有的没有死透还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救不了他们，就算他会觉得残忍，可是仍然改变不了他无法拯救他们的事实，不过事实上他就连自己也无法拯救。

　　“你想要逃去哪里？”

　　突然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一人站在他的面前。

　　“哈、哈哈……”他大口大口的哈气，想要平息下胸膛里沸腾了的心脏，他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他惊恐的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脚部往上看。

　　那人的脸藏在背对着火光的阴影里，不容易看清楚，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的时候，地面旋起一阵风暴将他折腾的在地面上飞滚。

　　不行啊，真的要死了……

　　不行啊，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喂，你的名字是许尘吧。”

　　“你是……”他已经被疼痛折磨的快要失去意识了，听到那人的话忽然一个激灵，睁着朦胧的双眼朝着那人的方向望去，这次角度刚好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林东吾？怎么可能……会是你？”

　　“哎呀，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上课了，原来是参加了这种运动啊。”林东吾戏谑道。

　　“怎么回事？”他仔细打量着林东吾，身披着战斗轻甲被血液溅的斑驳，身体上还浮现着幽蓝色的本源回路，“你不是城主的弟弟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看你的样子快死了吧，快死了还那么多废话。”林东吾缓缓的靠近他，可是他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与林东吾保持距离，他在许尘的身边伏蹲下来，“一定很痛苦吧，你此时一定感觉到一股念头吧：如果现在就死掉了那该多好了，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哈哈哈……不过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快解脱的，看在我们同学一场，我就让你在死前见证着你的同伴是怎么在你面前死掉的吧。”

　　他看着许尘因为痛苦和愤怒变得极度扭曲的脸，“怎么样，对于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还算满意吧。当你那肮脏的双脚踩进那所不属于你的学院时候，我就一直很想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了，真搞不懂当初叔叔为什么要把你弄进来啊，还说什么要和平相处平等对待什么的……呵，不过我后来也是知道了……一切都要怪你，一切都是你的错！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失去城主候选的资格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叔叔抛弃吗？……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

　　“哈哈哈……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啊，原来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吗？真是足够可笑了，你那可耻的父亲就像一条狗一样在城门守了七天，就是为了你，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父亲向我叔告我一状，他也不会就这样撤销了我的候选人资格！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父亲的那一句话，竟然害的我失去了竞选城主的资格，说什么我不懂得人民的可贵，我就笑了，你们这群贱民凭什么跟我等贵族平起平坐！你们两父子还真是害人不浅，一个进来贵族学院来用穷酸来恶心我们，另一个还在背后伺机捅我刀子，贱民果然就是贱民，那种劣根性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望着林东吾那疯狂的模样，张口可以见到唾液横流，“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逼我的，本来我就是这座城市的合法继承人，他凭什么为了一个贱民就撤销我的资格，这都是他逼我到这种地步的，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那家伙早早就死了剩下一个不成气候的林观，再加上徐越帮我寻求索伦城的援助，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卫介城，不、我是在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许尘的精神已经磨损殆尽了，对于他的炮语连珠理解也是相当迟缓，他此刻就想睡去，结束这痛苦的挣扎。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到了许尘能够理解他上一段话的时刻，身体已经被他一脚飞踹的在地面上打滚，直到后背重重的砸在冰刺上，哀嚎和血肉摩挲的噪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搅动，在他的胃里不停的搅动，他开始就连感觉到痛苦的身体认知机能都要丧失了，在不远的地方不断传来着像是同伴们被猎杀的悲鸣。

　　这个人到底想要干嘛？就这样折磨着他吗？他自己也很痛苦啊，他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的暴君，只是没想到其实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在默默地为自己努力。他也悔恨，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再次跟他们敞开心扉，他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痛苦，即使有很大一部分的负罪感不过是庸人自扰，可是他还是无法分辨，那原本敞开着的大门，莫名其妙的为他关闭，他被拒之门外，他为什么格格不入？他在自暴自弃吗？他没有在努力吗？他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为了不让自己自寻短见那样努力的讨好着所有人的努力，也全是狗屁吗？

　　……别再露出那种如同受害者般的悲伤样子了

　　……没有人亏欠你，除了你自己

　　“……青炎？”心中对于他的姗姗来迟的怨恨不可思议的一句都没有涌上，“快……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忽然眼前的景色像是被黑色的手蹂躏得扭曲起来，等他回过神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那队青色火堆旁了。他不可思议的把视线从面前燃烧的火堆上移开，望向坐在旁边的青炎。

　　“几日不见，还是这么狼狈不堪啊。”

　　“…….”许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在身体上搜寻着被洞穿的伤口，可是奇迹般的找不到了，可是痛苦的感觉这么真实，“怎……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也是幻觉吗？”

　　“不，是真实的。如果你是想问身上的伤怎么不见的话，还是迟些再告诉你吧，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这里是时间夹缝。没有时间了，我发觉你身上有封印啊。”他的手指尖“噗呲”一声冒出一团青色火焰，摇曳几下便灭了。

　　“别跟我说笑了，青炎，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聊天。”许尘激动的站了起来，“快让我回去，在这里呆多一秒，我就死掉了，我不想死。”

　　“你就这么怕死吗？”

　　对于青炎的话许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或者说是无奈，极度的无奈，只要一想到会死掉他的情绪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死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的如此轻易，你出去试试看！试试被人捅穿肚子，捂着一肚子肠子的触感！……我求求你了，你既然不是来救我的，那请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求求你了……”

　　青炎仍然一脸无辜的倾听者许尘那纠缠不清的话语，“我没说不救你，只不过是想要了解下情况罢了。”

　　“你……”许尘用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慢慢来吧，这里是时间夹缝，时间跨度是不一样的。也许看起来我们现在已经逗留许久，可是在外看来我们所花费的时间就连一秒都不足。当然，我也不是不救你。只不过你身上的封印似乎将力量转移了，就算我现在回来了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在木剑身上。”许尘闻言这里会消耗的时间很短以后终于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可是心里仍然有些惴惴不安，语气多少都带着不耐。

　　“什么？”

　　许尘深吸一口气，按耐住焦躁尽可能的清楚的解释道，“我上次误闯进了莱尔人的部落，于是被一个叫做利普特的老人封印住了我体内的力量，那把黑色木剑就是封印的钥匙。”

　　“利普特那老头啊，没想到你竟然遇见了他。我想他的本意应该是想把我从你身体里拔除的吧，可是刚好碰上本尊不在于是只好封印住我的力量，为的只是日后更好回收。这老头，想的倒还是挺周到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的脑袋一直僵持着紧张感，他总感觉时间过得好缓慢，为什么青炎说的话这么慢，为什么他理解的这么慢，明明只不过都是浅显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理会，当务之急不该是先救他自己吗？这夹杂虐待性的安静，他几乎已经不能再克制自己了，身体和精神下一秒将分崩离析。

　　“没办法，那老头子的封印将我的力量封印住了，现在我也帮不了你。”

　　他的话就像火花，将此刻埋在许尘心脏那枚炸弹的引线点燃了，许尘冲着青炎歇斯底里的吼道，“那你还浪费我时间！你知不知道外面还在死人！我自己也生命垂危！如果……真的让那个疯子拿下了城主的位置，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他们会没命的……你知道吗？”他控制不住情绪的崩溃，泪水不听话的一直从泪腺涌上来，他知道现在不该是哭泣的时候，可是泪水仍然一点一点的流出来，就连话也开始说不清楚，“我……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我的力量太弱小，可怜我…….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哈哈，就是废物一个……”

　　“就让我死吧……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大脑，完全的放弃了对这份光景的理解，意义不明的悲伤，意义不明的话语，意义不明的泪水，他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一股躁动在推动着他向前，可是他不知道方向在哪，明明一切理所当然，可是总有种莫名的恐惧紧随其后。

　　青炎不忙不乱的说道，“慢慢来，办法不是早就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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