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求
走在回廊，有风携了碎玉似的梨花穿过，雨还在下，不过小了许多，换成了江南烟雨的浅吟低唱。顾思她们被带到一间客房内，而木沉他们则是另一间庭院的客房里。
顾思打量着眼前的屋子，房间不大却简洁干净，并没有像电视古装剧那样古色古香，吊扇，板床，凳子，一应俱全。只有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云水禅心，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映衬着格子窗外的沥沥雨声，却别有味道，让人心安。
引她们过来的蓝布僧人告诉她们在房间的左手边就有独卫，里面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甚至连淋浴也有。
谢过僧人后，许卿掩上门，走到窗前笑着说：“思思，看这样，是不是有点“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感觉啊。”
顾思轻笑：“确实。”
中庭有湖，风卷梨花，飘落在湖面上，这样的景色，难描难绘。
“如果没下雨的话，真想跑到那边打个滚。”许卿期待道。
“雨应该不会下很久，最多傍晚就会停的。”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嗓音。
许卿的脊背瞬间僵硬，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半晌不自然地笑道：“是，是你啊，孟宛，你也在这啊，好巧啊，呵呵。”
孟宛不知道何时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她拿着纸巾擦着手上的水，仿佛没注意到许卿的不自然，温柔道：“嗯，是挺巧的。”
说着便沉默下去，房间内的空气像是深陷在淤泥中，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坐吧。”顾思拉着僵硬的许卿，然后不经意地问道：“孟宛也是来这儿四处走走看看的吗？”
“这倒不是，”孟宛走近，从包里拿出一枚质地通透的平安扣的吊坠，神色温柔，不似以前脸上像是带了一层面具，而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我是过来求这个的，”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云水寺的平安扣是非卖品，只能串好一条佛珠才能得到一枚，不过听说很灵验。”
顾思心里一动，这个她自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姥爷以前病重的时候，医院曾一度下过病危通知书，那时候，在人力已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向渺茫的神佛之力祈祷。
于是，顾思陪姥姥一起来这云水寺去求平安扣，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只求姥爷能够平平安安。顾思原以为，串佛珠会很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一串108枚的佛珠是与108次跪拜结合在一起的，每穿一颗珠子，都要行一次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站起来再跪拜穿另一颗。
姥姥当时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有心却无力，生活就是这样，总是不尽如人意，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前方却隐隐有曙光，但最后，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顾思看着姥姥，命运好像从来都不曾眷顾过她，白发如雪，皱纹如刀，一步一步地侵蚀，空旷的大殿中，姥姥单薄的身躯跪在那里，一个人默默流泪。
于是，顾思终于忍不住跪了下去，抢过姥姥面前装佛珠的盒子，她毕竟是受过这么多年无神论的教育，以前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所谓的神佛，所以每次来只是远远地站在那看着，可是现在，顾思真的希望，这世上是有神佛存在的。
一次串珠，一次跪拜，一次祈愿，循环往复，只希望姥爷安好。
后来怎么样，顾思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佛珠终于穿好的时候，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特别是腿已经酸痛的几乎连路都走不了。
那时候还是寒冬，但顾思浑身上下像是水洗过一样，可是，心却是欢喜的。或许，真的是上天垂怜，姥爷的病终于好了，虽然人从此糊涂了，但对姥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活得太清楚，对姥爷这样的人来说，只能是一种痛苦。
只是，孟宛来求这个，也是为了心中的某个人吗？
心念一转，忽然王力大大咧咧地推开门惊讶道：“平安扣？孟宛，快给我看看长啥样？”
……
这人难道不知道敲门吗？
王力摸摸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转回去唰地一声把门关上，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故作斯文道：“在下冒雨前来打扰，不知姑娘们可曾有空？”
许卿扑哧一笑，终于找回了点以前的影子，轻啐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姑娘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快点滚一边去！”
话音刚落，木沉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许卿……
王力随即钻进来油嘴滑舌道：“是是是，我立马就“滚”一边去。”然后作势就要往地上滚。
“行了，别装了。”一个白眼翻过去，许卿彻底为王力的厚脸皮折服了。
“嘿嘿，”王力腆着脸凑上去“好孟宛，来给我瞅瞅吧。”
孟宛一如往常温柔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的平安扣收起来。
王力……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不行了，心好累。
孟宛解释道：“不好意思，王力，真不是我小气，而是这个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碰，否则会不灵验的。”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一会我也去求一个。”王力不甚在意。
许卿一拍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我们今晚要在这住吗？我是挺想住的，可要是住的话，又没带换洗的衣服。”
“放心好了，”王力得意地说道：“我早就问过了，山下不远有一家超市，里面啥都有，到时候缺啥买啥就好，先在这住一晚，明天一大早赶早班车还能回去，更何况，老王都在这，还怕什么？。”
“真的？”许卿惊喜道：“不错呀，这还有点班长的样子嘛。”
“那是。”王力拖长了声音。
“咕—咕”许卿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哎呀，一不小心就饿了。”
“谁让你刚刚不好好吃饭的？”顾思敛眉。
“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木沉慢条斯理道：“这里都是素斋。”
孟宛看了木沉和许卿一眼，然后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卿撇撇嘴，委屈道：“真是的，我们花了上千万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爬上食物链的顶端，怎么能是吃素的呢？”
众人……
孟宛转身从包里拿出一盒提拉米苏，“饿了就吃吧。”
许卿心一颤，孟宛她，难道还记得吗？
她记得小时候，提拉米苏这种糕点还不流行，极少看到，自己不过偶尔吃了一次，那种香香软软的味道，从此念念不忘。那时候和孟宛关系好，也曾经流着口水跟她提过几次，没想到她就放在了心上，凡是每次去她家里，总能尝到这个味道，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
想到这儿，心里有一瞬间的黯然，许卿默默接过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那种一起品尝的快乐的心境，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雨已经停了，”木沉站在窗前，“我们现在下山，还能在傍晚前回来。”
“好，我先去问问老师和小默，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许卿忙背过身走了。
一行人下了山，采购了好几大包东西，回来时正好赶上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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