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君父


  (54)

  “一直以来四皇子在朝中都颇有实力,当年他能说动燕王唯一指派其手下的百里奇求娶我大梁郡主女帅,其在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见一斑。当年如若娶亲成功,想必他对重整旗鼓夺取太子之位也未必就会不再打算。当年帮六皇子争位之前,我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早早地将江左盟的百里奇安插到他的身边。后来百里奇在我大梁比武没有成功,还让北燕丢了面子,间接使四皇子与燕太子之位也就越离越远。不过这次半路杀出一匹黑马。原本一切都在他之下的七皇子这两年居然渐渐在朝中崭露头角,如今风头胜过他不说,还居然胆敢动了争储之心,这可是他决计不服的。且他的母妃和七皇子的母妃向来不睦。要知道所有的宫廷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历来同消同涨,如今七皇子的风头这么盛,可见他的母妃在那宫中的处境定然不会太好。对此,为人子者,试问谁人可长忍坐视不理?由此可以推断,若果有机会四皇子暗中一定不会放过七皇子。晚辈拙见,他岂不正是我们此刻需要的人选?”言毕垂目,以握取茶杯为掩饰紧咬牙关,林殊暗中又狠狠地打了几个冷战。

  “哪国的后宫都非净土啊。”言阕品茶,望向蔺翔,冷笑间,眉稍冷肃沉凝。

  林殊清雅的眸光和一直面带忧色望向他的蔺晨对视一瞬,继而荡开环视大家,接着言说:“四皇子与五皇子不同,没有那么鲁莽,能力也更强一些,适合办事。这一点燕王比谁都要清楚。而在燕王面前四皇子和七皇子虽不算亲厚可也并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如此正好使燕王打消党争方面的顾虑。反正皇子的事总是要由另一个皇子来查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另一方面,太子与四皇子的关系不远不近,自是不会推波助澜,也不会反对。而这一点无疑又加大了燕王在党争方面的放心。如上分析,由四皇子来查实红袖招和七皇子的事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最好的人选。”林殊低头缓缓喝了一口热茶,终于止住了指尖的颤抖:“至于操作么,就更容易了,直接遣百里奇劝四皇子在燕王面前以为君分忧为名自荐彻查红袖招即可。要知道,对燕王来说,原本就属意的儿子开口,自己当然没有反驳的打算。而再一想自己的老四只是自荐查红袖招的事情,根本没提及老七的事,可见没有其他的意思。又想到,毕竟老七前一阵子在自己的纵容下风头过盛,如今也算捅了个娄子,作为君父适当重用安慰一下其他往日得力的皇子,不得不说是为君父者该用的平衡手段。如此想来想去燕王料必会欣然同意,且就着红袖招的案子顺水推舟将彻查七皇子的事一并交付。”紧一紧披风,林殊将茶杯十分珍惜似地捧于双手之间,低头复又慢慢饮茶。

  “燕王想必还会为了自己有这么多可用为国出力的儿子颇感欣慰呢,当然不会联想到其他的事情。”擎着粗糙的茶杯,蔺翔微微侧头,言语间,神色依旧清淡从容。

  “而一旦四皇子接下此案,那么作为他左膀右臂的百里奇,一定不会起不到作用,更能推动彻查,以致迅速结案。”看大家聊得越来越周全,蒙挚复又下巴微扬,于上座推波助澜似地大声补了一句。

  微微侧头,眸色如墨,言候望向蒙挚会心一笑,唇角略弯:“如此我让豫津一到了北燕就即刻设法联系上百里奇,使他劝说和协助四皇子彻查此事。”

  “切不可。”玉颜微抬,林殊从茶杯上此刻正袅袅升腾的氤氲白气中双眸一凝,阔目倏忽间闪出风采迫人,宛如冰魄清烁。

  “为何?”放下茶杯,言候眉目怔忪。

  “这......”咽下一口口水:“却又是为何?”蒙挚不觉抬手,复又轻轻挠挠脑袋。

  “百里奇武功虽高,也为四皇子心腹多年,却是终为一介武夫,对查案来说并不是十分地驾轻就熟。而且这整件事虽然办成对四皇子来说有利,却又并不是一件关乎自身利益,以致于关乎到迫在眉睫的事情。如果他徐缓图之又该怎么办?”林殊清朗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家的脸庞,却只瞥见众人目光略加散乱,脸上不自觉地浮出躁动和焦急的气氛。便又急忙安抚似的放慢了语速,狭长的凌眸在帐内并不算明亮的灯火中闪出柔和笃定的微芒。

  金陵,芷萝宫。

  墨云阴郁,暴雨滂沱,宫檐上一股股水流似瀑布般落下,直直地砸在青石地面上。在那常落雨之处已然形成了几个浅浅的石坑。几道闪电时不时地劈开夜空,妖邪地映照出厚云暗影,令人心悸。

  静妃娘娘已然中毒有好几个时辰了,早已人事不省,一众太医在外殿隔着烟纱珠帘呼啦啦地跪满一地,却仍无一人能辨识出此毒,更不用说解法了,只得全体战战兢兢地蜷缩成一团,继续手足无措。眼看着母妃的呼吸越来越弱,景琰半伏在母妃的榻前始终紧握钢拳,只觉五内俱焚。

  北境军,第一宿营地。

  “四皇子既然适合查案,必是见微知著,当有过人之处。”饮毕热茶,林殊起身,走到火焰之旁伸出双手正反烘烤:“若百里奇从最初拼命力谏,直至后来又主动奋力查案,如此难免会让心思缜密的四皇子疑心百里奇会有其它的企图。要知道他可不是行事直来直去的五皇子,心内城府极深。或许正因为添了几分疑虑这案查的也就更没有那么快了,毕竟早查完或晚查完这件案子,对于他来说其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分别。而我们将要做的这一切,最难把握和最需要保证的恰恰是时间。”

  帐外轰隆一声巨响,疾光忽如利剑一般一瞬划开天际,裂天之处的暗野霎时耀目如昼。雨水紧接着哗哗砸下,如瀑布般沛然倾泻,大响声中,逐渐滂沱,于泥土上掀起无数浑浊无定的泡沫。然帐中众人却均仿若丝毫不觉,坠入沉思,至终安寂无声。

  “啊?那,那这可怎么办啊?”仿佛画地为牢,蒙挚从帅椅起身后在原地快步兜起圈子,又终于忍不住,走近林殊的身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握紧拳头,直着脖子开口相问。

  依旧淡色垂眸,正反悠闲地烤着双手,仿若不觉的林殊身形挺直,目色清幽,抬手指指外面,示意蒙挚等响雷暴雨声消解过片时才好接着言说,不必与天地争鸣,更不宜如此嘶吼。蒙挚不好意思地以两指蹭蹭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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