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尽孝

　　此刻的穆青早已跃下马来与三个黑衣人酣斗在了一处，只听叮当之声不绝，昏黄的路灯之下，一白三黑的身影有如疾风般缠斗在一处，森冷诡异。脚下的碎叶乱石翻飞，剑锋碰撞之处偶有小小的火光四溅，更映出黑衣人剑身幽绿，招式诡谲。更为恐怖的是，虽是电光火石般的缠斗，打斗的几个人却是都不发一言，让人更觉气氛凝滞，压抑非常。只有卷起漩涡的剑刃不时地发出与空气摩擦的尖锐声响。好在无声中白衣人锋芒挥散似行云流水，打得极为有板有眼，招式稳健，不但丝毫不落下风，还迫得三人自乱章法，渐渐掌控了局势。卫峥和列战英赶到，马上也抽出□□的长剑向黑衣人的要害攻去。见势不好，黑衣男子这才慌忙低吼了一句：“从长计较，先撤。”

　　“是，一类暗号联络。”另两个黑衣人亦是互相一递眼色。便全体嗖地一声窜房越脊逃去。卫峥和战英猛追了几丈，心中终是记挂着穆小王爷现下孤身一人在此，便也就此作罢，放刺客去了了事。回头这才注意到小王爷已然收剑入鞘。只是方才带着的两个随从不知为何此刻却不在身边，而他正自顾自地欲把刚才在酣斗中从马背上滚落的几个包袱全部都捡起来，好重新再挂到马上。

　　“王爷，让属下来。”卫峥和战英抱拳见礼后马上各自从地上捡起尚未拾起的包袱。其中一个包袱略微松散，露出一角阳红色的云纹丝绸锦缎。

　　“卫将军，列将军。”穆青咧着嘴笑意煦暖，仿佛刚才刚刚打斗过的人是别人一样。

　　“属下不敢。”两个人举着包袱各自低头。

　　“没事了，散了吧。”穆青从他们二人的手中接过包袱。

　　“王爷可知刚才的刺客是什么人吗？那剑上有毒，可见欲伤王爷性命。”战英面色惶急，似仍未平复。

　　“这兵荒马乱的，晚上不安全，还是让属下们护送王爷一段吧。”卫峥亦语音急切。

　　“我没事，你们也看见了，他们打不过我。”穆青慢条斯理地往马上绑着包袱，扬扬眉毛，似乎不以为然。

　　“求王爷体谅，这次的事，少不得事后得向宗主禀报，宗主要是知道我们碰上了这样的事却都没有护送您一程，一定会有所责怪，还望王爷体谅。”卫峥说着话，两人一齐拱手。“太子也是。”战英垂眸又补了一句。

　　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卫青点头认可：“成......”他拖着长音：“那说好了就送到门口啊。”然旋即鼻子一吸，唇边就又荡起一抹笑意：“你们刚才是喝酒呢吧，”侧头对卫峥吩咐到：“赶快去把酒钱付了，不能刚恢复了将军的身份就在街上白吃白喝不是。要不你家宗主估计还是得见责于你。”说完噗嗤一乐。

　　“是。”卫峥低头拱手，转身跑去。

　　“看来穆王府治军严谨的风气几十年始终如一，真是名不虚传。”战英不禁拱手感叹。

　　延园离宗祠也不太远，片刻即到，霓凰先行在侧殿沐浴，更衣。而后，由奶娘帮她梳理着新娘的发髻。

　　“姐。”穆青只用几炷香的功夫便赶了回来，此刻扬手，隔着珠帘命侍女奉上买好的喜服。

　　“姐姐放心，一切都顺利妥当。”穆青动了动喉结，尽量使语气显得欢快一些。想着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刚刚遇袭的事还是等过几天再告诉姐姐不迟。

　　“好，辛苦你了。”霓凰望着自己这个已有依稀少帅风骨的弟弟莞尔一笑：“快去更衣吧，我的弟弟这么帅，一会儿站在一起，可不能被爱打扮的景睿和豫津他们给比下去了。”

　　穆青灿然一笑，宛若烈阳：“姐姐说得是，那我去了啊。”转身正欲离开。

　　“青儿。”霓凰却又在身后补了一句：“刚刚从云南运来的新鲜水果，过一会儿差人给苏宅送一箱过去。料想这两日飞流都见不到兄长了，总该给他些补偿才是，他最爱吃芭蕉了，多送一些。还有......”霓凰又细细叮嘱了几件索事。

　　“好，姐姐就放宽心，外面的事一切都有穆王爷呢。”穆青说着话复又爽朗地一笑，如风疾去。

　　听着那笑声，望着那已长成的背影，霓凰今日忽然觉得青儿的性情竟是如此地像已远逝的父亲。

　　收回目光，她静静地，在奶娘的指导下一层又一层地穿上刚刚买回的明艳喜服，又小心翼翼地在侍女的帮助下戴上沉重的凤冠。朦胧铜镜中，那双目含情的女子，娴雅俊美，华彩满头，蓦然惊为天人。

　　“郡主真美，简直比当年倾国倾城的宸妃娘娘还要漂亮。”奶娘眼中含泪，扶着霓凰头上的珠翠，轻轻低语。

　　“奶娘见过当年的宸妃娘娘？”霓凰垂着盈盈剪瞳微微侧目。

　　“见过，当年我陪还是闺阁小姐的夫人去林府玩耍的时候见过，往事如烟啊。”奶娘转身偷偷抹着眼泪。

　　不想再引奶娘伤心，霓凰莞尔一笑抿了抿水润的红唇便再没有追问，复又抬首望向铜镜。恍惚中真的不知这镜中的女子是否真是自己，还是如以往一样，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一个只在梦中千回百转的虚幻。一切都仿佛来得太快，又仿佛已然迟到了太久，忽地，烛花在铜镜边噼啪爆了一声，像极小的烟火，应景似的为这一切的真实做了个印证。看来是真的了。霓凰悠悠一叹，却又不知是喜是悲。

　　穆青去给林殊送礼服的时候，林殊已经沐浴完毕穿好袍固在房中等待了。看到穆青进来，他先是行了一个全礼，然后双手捧起一个信封敬上。穆青吃了一惊，回礼忙说“林殊哥，吾乃幼弟，如何敢当此大礼。”

　　林殊却仍然低头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信封与额头平齐说到“按照礼法，行礼前应先行呈交婚书，请代穆府收下。礼毕再转呈吾妻。”

　　原来三书六聘之礼当年已经基本完成，只剩最后的迎娶拜堂和婚书之礼了。看到林殊能如此正式地完成此礼，穆青也为姐姐感到欣慰。他于是郑重地回礼并双手接过婚书，然后说道：“门口的这4个小厮，均是穆府心腹，这几日派来服侍兄长，可以放心差遣。还有，刚才我给姐姐送喜服，姐姐对我说让我把林伯伯和林伯母的牌位从祠堂暗格中请出，在拜堂时一并摆上受礼。其实梅岭后的这些年，姐姐早命人做了林家二老的牌位，一直放在祠堂的暗格中暗中供奉，她说你不在了，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理当替你尽孝。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背后的林殊，清潭般的眸底波光流离。我的霓凰，怎么会这么好。要疼你几生几世，才能配得上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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