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玉盒
“中饭吃了没有？饿不饿？”他一脸的温柔，握着她的手，向屋子中间走去。
“半路吃了一点干粮。还好。”她回答得自然又随意。
“奔波了大半日，出了这么多汗，你先洗洗脸，我让吉婶给你上点儿点心。”他笑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要麻烦吉婶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正忙着吧。”霓凰的声音甜甜的，仿佛带着笑。
“放心，早让她做好的，不麻烦。”林殊说着双手轻轻推着她走到屏风的后边。心里想，我的霓凰就是太懂事了，从小就是，府里的每个人她都忘不了会替他们着想。
屏风后面早有备好的清水和手巾，林殊把小炉子上正在烧着的铁壶中的开水倒了一些进去。
“你试试温度。”他说。
“嗯。”霓凰也不扭捏，行军打仗多年，她一直随意简朴。
林殊退出屏风，去吩咐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点心取来。
整装洗漱出来后，霓凰随意地跪坐在平时待客的平台上。俏目徐徐，柔和恬静，宛若清水出芙蓉，清丽出尘。对脸上不施粉黛，似乎并不太在意。
林殊走过来，把一个小桌子摆在她的面前，上面有镜子还有女儿家梳妆用的各色物品，一应俱全。其中一个莹润雅致的小玉盒十分引人注目，盒盖正中雕有一朵玲珑剔透的琼花。霓凰嘴角上翘，目光柔润，看了一眼林殊，又扫了一遍琳琅满目的各色物品，轻探玉手，先把那个小盒子拿了起来，赏玩一番后，打开，嫣然一笑，再放到鼻子低下轻嗅了一下。林殊和煦地笑着，眼睛一直在她的眉宇间萦绕。
“这个味道居然和我平时用的一模一样。”她微笑着抬头用惊疑的眼光看了看林殊。复又低头仔细地端详起来。
“是润面用的。”林殊温柔地说。“卫峥的妻子云姑娘精通医术和草药，对驻颜之术也颇有研究，前些日子我让卫峥托她制的。金陵春夏多雨湿润，这种香膏最适合这里的气候。淡淡的琼花味道，你喜欢吗？”林殊满心欢喜，微微歪着头，眼睛放光，等着霓凰的回答。
霓凰轻轻沾一点涂在脸上，果然沾肤即入，舒爽无比。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和府中自己常用的不同，却又很像。她没有言语，抬头冲他展颜一笑，恰如这春风般温暖明媚。林殊只觉得心猛然一荡，仿佛琴弦一样被拨动了一下。他痴痴地望着她。心道：我的霓凰真是一笑倾城。
“林殊哥哥，林殊哥哥。”好像听到霓凰叫他。
“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是什么，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啊。”林殊回着话，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低着头帮她轻轻擦着微微沾了点水的裙摆。“其他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是我让黎刚临时去街上买的。也不太懂，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先凑合着用一次。”他的笑容一直就没有停过，始终弯着嘴角和眼睛。
霓凰一笑，也不推辞，不一会儿，薄施粉黛，更增了几分颜色。最后才犹豫着去碰画眉之物，握在手中，她渐渐地红了双颊，终是没好意思开口。而他低着头看看自己的手，心中明白，也没好意思回答，只是悄悄地红了耳朵。
整理好妆容，林殊拿起梳妆用的小桌，领着霓凰又走到刚才洗漱的那个屏风后面，指着一个小柜子说，“这个是新添的，给你，这些东西就暂时放进去好不好？现在早晚天气还凉，下次过来时带件披风留下，也放在这柜子里，好不好？”他表情生动地努了努嘴，摆头示意她快行动。
“好。”霓凰歪着头脆生生地答应着。高兴地把东西都放进了柜子里。渐渐地动作稍缓，略略迟疑，最后好似犹豫了一下，从头上轻轻取下了一根发簪，也放进了柜子里。娇羞地低下头，任红霞又悄悄地飞上了双颊。根本不敢再多看林殊一眼。他的心甜甜的，却又开始钝钝地疼。这就是我依然娇憨的小女孩。好多事都还不知道的姑娘。
收拾完东西，回到待客的平台上，两个人一起品尝着点心。中间隔着放点心的小桌子，一起面向窗外欣赏着院中的风景。
“兄长还没忘记霓凰爱吃什么点心。”霓凰拿起一盅松仁乳酪羮，慢慢地品着。
“你是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的？进宫了吗？”林殊不放心地问。
“当然啦。我只带了几个亲随，黎明就出发了。其余人等安排跟随6皇子的大队人马一起回京。
我回来后先入宫复命，刚好陛下有空马上接见了我。我对陛下说我是军旅中人，坐车慢慢走太闷了，就先行快马回来了。陛下似乎并不介意。也可能是因为前几日九安山救驾有功吧，陛下很是和善，还夸我守灵至孝，叮嘱我回府好好休息。”霓凰看看大台子十分宽敞，于是自在地伸直了腿。
“你这次没和6皇子一起回来，陛下当然不介意。”林殊淡然一笑，轻轻弹着衣襟上本没有的灰尘。“他可不想云南穆府和任何一个皇子过往甚密。你和6皇子一起守灵，相处了一年，陛下正疑心呢。这下正好把他的疑心给解了。”林殊也拿起一块玫瑰饼，慢慢地吃起来。
“还没见到穆青吧。”林殊看了霓凰一眼，端详着手中已经咬了一口的玫瑰饼。“真是......”
“什么？”她感觉语气不对。斜眼看着他。
“姐大不中留。”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说什么？”霓凰瞪着圆鼓鼓的眼睛。轻轻踹了他一脚。作势要拿腰间的软鞭。林殊连忙配合地作势吓得瑟瑟发抖。霓凰这才一脸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收回了伸向腰间的手，继续美滋滋地吃着松仁乳酪羮。
“对了，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林殊一下子坐直了，认真地收起了笑容。
“嗯。”霓凰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坐端正，也认真了起来。心下暗想莫非是最近朝中又有了什么大的变故？
“妙音坊的宫羽姑娘就是在九安山你看到的那个，曾在我的帐前站岗的受了伤的姑娘。还有就是在几个月前，有负责传递消息的弟兄被俘，造成江左盟在京中的大批人手蛰伏。妙音坊也被查封。所以从九安山归来，宫羽受伤一时没有地方安置，就只好先让她住在苏宅前院了，由晏大夫暂时医治。”林殊一本正经地坦白着，条理清晰，一脸严肃，正面对着霓凰，眼睛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捕捉着细小的表情。
霓凰听闻此言，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子，如刚才一样，面向窗外，双目微垂，继续拿过乳酪羮，吃了起来。面容笃定，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你，说点什么吧。”林殊无辜地眨着眼睛，声音带着温和的小心翼翼。
“你可曾对宫姑娘动过情，或与她有过什么纠缠？”
“没有。”林殊表情凛然，声音提高了不少，回答得斩钉截铁。
霓凰又慢慢地品了一口松仁乳酪羮。林殊依然正襟危坐，保持着姿势，还睁大了眼睛。
“依大梁律法和祖制。驸马和郡马都不准纳妾。纳妾者视如欺君。既无名份又无情份。说点什么好呢......”霓凰故意拖着长音，转头端详着林殊。“这样吧，古语有云，瓜田不拾履，李下不整冠。以后没有不得已的事就不要再去前院了。”语气柔和，却是表情严肃，一脸的郡主威仪，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明白了。”林殊也正色回答，还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他这么正式，霓凰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探过身子拿起一块玫瑰饼，眯了眯眼睛，得意地看着他咬了一口。心想，让你刚才嘲笑我姐大不中留，这次......哈哈！好好笑。
林殊绷直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学着霓凰的样子，也伸直了双腿坐着，望着窗外在风中舞动的翠竹和琼花。复又拿起刚才的那块点心，慢慢地咬了一口。心田中瞬间又开满了一畦又一畦的花朵。
日影渐斜，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赏花，一起品茗，说不出来的惬意和自在。云层又渐渐厚了起来。苏兄有些担心地望着，霓凰向他摇了摇头，安静地一笑。他也笑了，眼眸中只留下平静和温暖。
“卫峥也该回苏宅住了，你回去的时候和他说一声。”
“好。”
“一会儿一起吃晚饭，有带辣椒的荤菜。”他扬了一下眉毛，得意地笑着。
“啊。”霓凰的这个“啊”字，拐了好几个弯，还配合地睁大了眼睛，咽了一下口水。
“守灵的时候，每个月只有月望和月朔的晚餐才有肉吃，还只给一点点。有好几次我都恨不得偷偷跑出去打山鸡了。一会儿上了菜，你可不许和我抢。”霓凰用威胁的眼光看着他。林殊哈哈地笑起来，想起小时候的她看到好吃的的模样。
“哈哈......”她也随着他一起大笑起来。
晏大夫和黎刚此时正穿过中门走来，黎刚正要继续向前走，却被晏大夫伸出的右手给拦住了。
“今天下午不用诊脉了。”晏大夫的左手捋着胡子说。
“怎么？”黎刚又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疑。
“开心治百病。”晏大夫说完也小声呵呵地笑起来，一转身，又穿过了中门回到了中院。黎刚愣了一下，也赶紧提着药箱，追着晏大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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