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买鱼
从九安山回京已经几天了，今天终于好些了。春暮夏初，万物生长，园中很多植物都茂盛了起来。院子中的几处琼花也如碎玉银盘般开放了起来。幽香款款。这，是她春暮最喜欢的花。“东风吹尽。但一片绿阴，空留春意，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苏兄一袭水色长衫，披着薄被，坐在廊前。看着院中浓淡相宜的几竿翠竹和它掩映下的几株琼花，掩卷凝思，嘴角惬意地上扬。黎刚拿着托盘来送药。苏兄接过喝下。黎刚刚要退下却被苏兄叫住了。
“宗主还有吩咐？”
“我让卫峥带信回药王谷给我制的东西，应该已经托人带到了。你去13先生那里取一下。”
“是。”黎刚转身又要退下。
“还有。”黎刚又瞪着大眼睛转了回来。苏兄看着他停顿了几秒。
黎刚心里想宗主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你去买些胭脂水粉来。尽量买好一点，淡雅一些的。螺子黛，远山黛什么的也买一些。”苏兄抬着头平静地说。
“什么呆？”
“女子梳妆用的全套东西，你到店里一问便知。”苏兄低下头继续看书，似乎是不想和他啰嗦。这个黎刚，哪里都好，就是爱啰嗦。
出得后院，黎刚才想明白。现在宫羽姑娘正在前院养伤。这一院的家丁仆役都是男丁，吉婶好像也不大用这些东西。这几日宫羽伤重都没能出屋，没法出去买，从战场上回来随身也没带这些东西，女儿家一定挺不方便，可是她腼腆，也不好意思麻烦我们。这到底是我这个总管照顾不周，疏忽了。还让宗主操心，真是不该。还是宗主细心。只是那个什么“呆”也没记住。不如还是亲自去问问宫羽姑娘吧。顺便问问她哪里买，省得买错了。想罢，黎刚匆忙把药碗送回到中院晏大夫那里，正好顺便交代一下甄平，现在夏江余孽未平，自己要出去一下，让他一定要格外注意护卫。
甄平狐疑地看着他。
“宗主让你买？”
“谁说不是呢，真是心细。”
“那你赶快去吧，早去早回。”甄平看着他说。
“我没记住要买什么样的，先去前院问问宫羽姑娘。”
“你还是直接去问店家吧。”甄平在黎刚背后对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叫着。
“反正都一样。”黎刚摇着手，声音渐远。
到了前院宫羽姑娘住的屋子。黎刚先敲了敲门。
“请进。”屋中传来女子柔美的声音。
“宫羽姑娘今天感觉可好？听晏大夫说你已经好很多了。”
宫羽面色苍白，正在榻上坐着，看到黎刚来到低头一礼，行动比前几日似乎方便了不少，看来确已无大碍。
“已好多了，这几日承蒙黎舵主挂念照顾。”宫羽低头浅笑，人见犹怜。
“不知宫羽姑娘平时惯用什么胭脂香粉还有什么......呆，不妨明言，我上街给姑娘去买。”黎刚开门见山。
“府中事务繁杂，怎好麻烦黎舵主，舵主办正事要紧。宫羽无妨。”宫羽端坐又行一礼。一脸正色，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答。
人情冷暖，在妙音坊宫羽已经见得多了。胭脂香粉乃女子闺房贴身之物，并非一般的东西，她并不想因此和其他男子有什么牵扯，无端生出猜疑来。尤其是在宗主的宅院。
黎刚站在那里看她不答，又急着走，不由得轻轻跺了一下脚。
“是宗主让我买这些的，可是我没记住什么......呆，就只好来问姑娘了。这宅子里就只有你会用这些个东西，姑娘要是不答我只能去问店家了。到时候买错了，姑娘可莫怪。”
“宗主？”宫羽喜上眉梢。抬头看着黎刚，水汪汪的眼睛秋波荡漾。复又低下头娇羞浅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骡市街尽东头有一家炫彩阁。那里的水仙系列胭脂香粉我还用得惯，至于画眉所用之物，让店家推荐就好。烦劳舵主了。”说完浅浅行了一礼。黎刚回礼出门后不禁一叹，摇了摇头。
到了骡市街，黎刚先办正事，去找13先生取东西。13先生把一个巴掌见方的小木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几方素雅丝绸如绢花般排列簇拥着一个十分精巧的圆形小盒子。整个小盒子用翠玉雕成，简约素雅，只有一朵琼花雕在盒盖的正中，十分别致。里面似乎还有几不可闻的暗香传来。合上盖子，13先生叮嘱他亲手交到宗主手中。
“此物易碎，一定小心。”13先生叮咛着。
“我还要去给宫羽姑娘买胭脂香粉，就不多坐了。”黎刚把小盒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宫羽也太让你费心了，这点小事还要麻烦黎舵主。在这里我替宫羽谢过。”13先生也跟着站起来，浅行了一礼。
“不是宫羽姑娘主动麻烦我，是宗主让我买胭脂香粉的。”黎刚大大咧咧地说。
“既是主上吩咐，知道你来我这里取东西，也知道宫羽的东西都在我这里，为何不叫你从我这里把宫羽惯用的一并拿去就好呢。吩咐你去另买却是为何？”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先走了啊。”。黎刚摸着脑袋。出门觉得阳光真刺眼。背后的13先生看着他如甄平一样轻轻摇着头。
买完胭脂回来。在门口碰到甄平。甄平踱着步，好像在等什么人。
“怎么在这里？等谁呢？”黎刚大步走近，小声问。
“进来。”甄平直接把他拉进中院。穿过前院的时候黎刚还冲宫羽的房间无声地举了举手，示意先去一下。甄平不管继续拉，黎刚的武功不如甄平，没有办法挣脱，只好由着他被拉了进去。
“宗主找你。”甄平欲言又止地小声说。
“哦。”黎刚心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转念一想，莫非自己出去这一会儿，出了什么事？马上严肃了不少。
“我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对宗主说了。宗主就让我一定在门口把你截住，直接带进他的房间，还叮嘱我这期间不要让你和任何人讲话。”
黎刚瞪着大眼睛，脖子后面发凉，快步向后院走去。
苏兄还坐在廊子上看书。黎刚见礼。苏兄表情严肃直直地看着他，看得黎刚有点发毛。
“宗主，东西买回来了。”黎刚掏出所有东西。“也不知对不对，宫羽姑娘还没看呢。”
“不是给宫羽买的。”苏兄说。
“啊！？”黎刚的喉结滚了滚。
“你怎么和宫羽说的？”
“一开始宫羽姑娘不肯麻烦我，直到我说是宗主让买的，她才同意的。”黎刚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兄看了一眼他刚刚摆好的东西。“这些还是给宫羽拿去吧，不过解释一下，就说我是要你出去给别人买的，是你误会了。现在你还要出去再买一次。”
“哦。”黎刚半低着头，抬着眼睛看着宗主，有点小心翼翼。
苏兄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这次是我没说清楚，不过下次我让你做的事，有不明白的直接来问我。姑娘家的事可大可小，明白吗？”说完苏兄安慰似的笑了一下。
“是，属下记下了。”
“和宫羽说完你再去买一次。采荷街的几家店可能会好一些。买些更好的回来。”
“哦”黎刚转身要走。“等一下。”黎刚正抬脚，听到苏兄吩咐，保持着要出门的姿势仿佛一下子被定住了，十分好笑。
“啊？宗主还有吩咐？”黎刚慢慢回过头。
“见了宫羽，除了刚才让你说的解释，不要再多添什么话了。”
黎刚点点头。
“这次再买完东西，进府以后还是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话，直接先上我这里来。”林殊细细叮嘱，生怕哪里说不到，黎刚又不知到哪里多嘴去。
“哦。”
黎刚的脚终于落了地，想想给宫羽的东西忘了拿，转身回来，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宗主。然后右腿一弓，把刚刚买来的东西重新收拾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把13先生交给他的小木盒推到苏兄面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出门时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心里想，好久没吃鱼了，看来得和吉婶说一声。明天弄一条，补补脑。
苏兄看着这个小盒子，轻轻打开，把里面的小玉盒用三个手指小心取出，捧在手心里。玉盒晶莹剔透，一看雕工就知不是出于一般匠人之手。他抬起小盒子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春风拂面，几缕发丝轻轻飞舞，似乎知道什么似的，也飘在小盒子上面轻轻抚弄。不觉间，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神格外地温暖而澄澈。抬头望望翠竹间露出的大块碧蓝如洗的天空。13年来第一次发现天空是如此的浩蓝明澈。
还有三天，他把头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默默地想。轻轻地把小盒子扣在掌心里。
(https://www.tywx.com/ty151493/884016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