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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年暑假


  镇上的国道边,一家餐馆里人头攒动,吆喝声、碰杯声、叽哩哇啦声伴着呼啸而过的汽车喇叭声,嘈杂一片。

  “上菜啰!当心!”杨梅边喊,边端着一大盘喷香的酸菜鱼,在拥挤的餐馆过道上穿梭着,小心地推门进入一个用餐包间。

  杨梅正细致地帮这一桌客人整理着前面已经端上的碗盘,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放后面要端上的菜。突然,她的屁股一阵巨痛,她“啊”的叫了一声,赶忙侧过身去看身后是什么“咬”了她的屁股。

  杨梅身后没有人,也没有狗,她看见一只汗淋淋的手猛地缩回,刚才一定是这只手的主人用力地掐了她的屁股。

  杨梅循着这只手看过去,看见一个面似“黑包公”的中年男人,酒后他的脸红得发青,眼睛像兔子一样泛着红光,嘴里还呼出熏人的酒臭味。他当然不是如黑包公一样的正派人,他是本地有名的地头蛇,人称大黑哥。大黑哥正嘿嘿的冲杨梅笑着说:“杨妹子越长越标致了。”他边醉醺醺地说着,边色迷迷的剽了一眼杨梅隆起的胸部。

  杨梅想到自己还是个正在生长发育的孩子,她察觉到自己的敏感部位正在被人打量,顿时恶心的打了个寒颤。但她不敢发作,只是耐着性子强作欢笑的说:“我们皮老板挑了最肥最好的一条黑鱼给你烧了这盆酸菜鱼,您慢尝。”

  “你们皮老板当然要给我最好的啦!要不是我出面,他这家店早关门大吉了。”大黑哥又开始向他的一群兄弟吹嘘起他的辉煌史了。

  大黑哥的那段辉煌史本来用几分钟就足以讲完,他愣是慢条斯理地讲了快三个钟头。

  也不过就是几年前,有几个贪吃的领导干部,借用公务招待的名义,靠打白条赊帐,在皮老板这里白吃白喝了三年,总共欠下三万多块。皮老板腿都跑断了也讨不回这笔钱,大黑哥一出马就讨回来了。

  当时皮老板在国道边开店没多久,每年靠着国道上来来往往的长途司机光顾生意,本来一年能赚个一万把块的,但因为皮老板老实好说话,被几个领导干部打白条赊帐白吃白喝了三年,皮老板一家人就这样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一年到头都没赚到钱。

  皮老板每次去找那几个干部讨债,都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这欠款当时要是讨不回来,他家的餐馆因为没有周转资金,就必须要亏本转让。

  良民斗不过官家,那段时间皮老板求告无门,也不想再押上全家老小的幸福,就自认倒霉,放弃跟那几个干部死磕。准备把店面转让出去后,到沿海地区打工去。

  皮老板当时因为心情极度郁闷,就找发小诉苦,发小提醒他道:“动物世界里面都是一物降一物,人也是一样啊!”

  “我可没那时间精力去学刘三姐告官,最后降住他们了又怎样?我全家老小不也要跟着撞得头破血流。”皮老板唉叹道。

  “不用你去撞得头破血流。”

  “不用我去?那谁还有这本事降住他们?”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没听说过吗?”发小揭开了谜底。

  皮老板觉得这办法可行,打听到了本地最有名的地头蛇是大黑哥,他就请求大黑哥出面讨债,并承诺会把欠款的20%赠送给他作为辛苦费。

  大黑哥出面讨债,丢下一句话,就把三万多的欠款追回来了。此刻,他正在得意地让饭桌上的兄弟猜那是一句什么话。

  饭桌上的这些人听这个段子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大黑哥大概是醉得记性变差了,他们都早知道那一句话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了,但是他们为了让大黑哥尽兴,就装作不知道似的问:“那是什么话呢?”

  “我去了那几个干部家讨债,离开的时候给每个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大黑哥停下来,呷了一口白酒,还想卖卖关子。

  “是什么话呢?”众人继续助兴地装着问道。

  “我说,你日理万机的,要不从明天开始你的孩子放学我帮你去接了?”

  饭桌上的人听后哈哈大笑,直喊痛快。

  那几个干部都知道大黑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地头蛇,都知道这句话是话里有话的黑话。他们听后都脸色惨白,惧怕自己的孩子会被他黑掉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于是这几个干部在一起开了个“会议”,终于找到了解决这笔“公务招待费”的办法,一周以后,皮老板提着鼓鼓的一大包白条,终于换回了这三万多块的血汗钱。

  傍上地头蛇后,皮老板家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钱也越赚越多。赚钱的秘诀是没人敢在他家赊帐白吃白喝了。附近的餐馆都是没开几年就亏本转让了,主要是被日积月累的赊帐给拖垮的。

  盛夏时节的餐馆生意总是火爆到不行,杨梅不知道已经从厨房到包间跑了多少趟,她腰酸背痛的靠在餐馆过道的墙上,一边休息,一边揉着被掐疼的屁股。心里暗暗地骂道:“哼!什么地头蛇!我就不信邪能压正!”

  杨梅的预感和眼光是正确的,十多年后,这个现在看似风光的大黑哥遇到了人生的低谷。中央政府意识到贪污腐败和歪风邪气已经到了祸国殃民的地步,就在全国上上下下狠抓党风廉政建设,处罚了一批贪官污吏,地方政府部门的贪污腐败和歪风邪气得到了有效遏制,民众能在正道上解决的问题,自然再也不会去找地头蛇出面。

  大黑哥“替民作主”的“商机”没了,后来又嗅到另一个“商机”----出面替原配教训小三,结果不小心弄出命案,最后被判死刑。 

  杨梅喘了口气,休息好后,又赶忙去厨房帮忙端菜。

  在厨房附近的过道上,她迎面遇到了同是服务员的强子弟弟,他居然正在往菜盘里吐唾沫星子。杨梅大惊失色,拉住他轻声问道:“喂!你干什么?让客人看见了怎么得了?”

  “气死我了,谁让那桌客人蛮不讲理的辱骂我,今天客人那么多,我马不停蹄地一刻也没闲过,上菜慢难道怪我吗?”说完,又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在菜上,然后快步上楼进入包间,笑盈盈地喊道:“上菜啰!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已经催厨房快给你们上菜了。”那桌客人浑然不知的边吃着有唾沫星子的菜,边没好气地抱怨道:“少废话,快给我们把菜上齐了。”

  “好好好,我会尽量快些。”强子笑着说。

  强子边下楼,边想着那桌暴躁的客人大口大口的吃着他的唾沫星子,刚才被辱骂的那口恶气总算烟消云散。

  强子正得意地往厨房间走,迎面杨梅端着菜走过来,杨梅又拦住强子轻声劝道:“强弟,男人家气量不要这么小,被客人骂两句算什么,我刚才还被那大黑狠狠的掐了一把呢,以后就心里骂骂好了,千万不要再干这种缺德的事,只要被发现一回,你就完蛋了。”

  “知道了,杨梅姐,我自有分寸!”强子应声道。

  杨梅端完这道菜,出了包间,感觉想上厕所了,就一路小跑到厕所解急。

  杨梅从厕所回到厨房间的时候,强子把她拉到门口角落的地方,悄悄的告诉她:“杨梅姐,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报什么仇?”杨梅不解的问道。

  “那大黑不是掐你吗?我让他吃了我两口唾沫。”强子得意的说。

  杨梅再一次大惊失色,吓得目瞪口呆,她狠狠的垂了一下强子的肩膀,压低声音骂道:“你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情的。”

  就在这时,地头蛇那个包间里有人嚷嚷着:“服务员,服务员,过来一下!”

  杨梅使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快步地进入地头蛇的包间。

  “我怎么觉着今天的番茄蛋汤有点怪怪的?”大黑哥边醉醺醺地问杨梅,边用勺子翻着汤碗里的汤水。

  “哪里怪怪的了?不是跟往常一样的吗?”杨梅故作镇定的说,其实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往常的番茄蛋汤都剔透干净得很,今天怎么浮着一层小泡泡像唾沫似的。”大黑哥紧盯着杨梅问道。

  那不是像唾沫,那就是强子的唾沫。杨梅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但她还是极其镇定的笑着说:“大黑哥肯定没怎么做过饭,所以不知道有时候汤水里是会煮出泡泡来的。”

  “我以前也开过饭店,我店里的小伙计一受气就喜欢往客人的菜里吐口水,反正今天的番茄蛋汤看上去就是恶心。是不是我刚才掐了你一把,你就吐唾沫星子啊?”大黑阴着脸质问道。

  杨梅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发毒誓:“我要是会干这种缺德的事,就天打雷劈!”

  “好!杨妹子的话我信,那就来陪我喝一碗汤。”大黑勺了两小碗汤,一碗递给杨梅,一碗给自己。

  杨梅端着那碗被强子吐过口水的汤,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退路,要是不喝下去,就等于承认了汤碗里的那层泡泡就是唾沫星子。杨梅故作轻松地把这碗汤一饮而尽,大黑鼓掌称好,也把汤一饮而尽,又伸出咸猪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杨梅的屁股。

  杨梅微笑着从地头蛇的包间里一出来,马上奔向厕所一阵呕吐,她把手指头伸向喉咙催吐,中午抢时间吃的几口午饭也都跟着吐干净了。她难受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吧哒吧哒流下来。

  强子透过门缝偷看到了杨梅被迫喝了一碗口水汤。他本想替杨梅出口恶气,结果差点闯祸,还好杨梅替他挡下去了,要不然得罪了地头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杨梅痛苦不堪的从厕所里出来,强子马上不停的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干了。杨梅看在强子小学才毕业就吃苦打工的份上,不想指责他,也怕隔墙有耳被老板和客人偷听到,就狠狠地瞪了一眼强子,赶忙去收拾包间的卫生去了。

  杨梅年纪轻轻,就在社会上吃尽苦头,受尽委屈。她的闺蜜皮小雨就要幸运的多了,但这幸运也是几经波折。

  在这一九九六年的盛夏七八月份,黄土咀村里的棵棵槐树像往年一样如期怒放着,满树盛开着洁白的花朵,知了也如往年盛夏一样引吭高歌。

  这一年,皮小雨和杨梅都16岁了。她们本应该像其他初中毕业生一样,过一个没有负担的无忧无虑的暑假。

  村里的一切都如往年一样本没有什么变化,但在皮小雨的眼里,村里的一切事物因她满心的欢喜,变得比往年更加明媚、美丽、可爱。因为她终于盼来了理想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每一天,她都要仔细地在脑海里憧憬和勾划着她的未来。

  但是这满心的欢喜却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无情的浇灭了。皮小雨开始不知所措,只能痛哭着,心里不停地反问着:“生活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不公平?明明是清贫但幸福的一家人,明明我已经走在梦想的大道上,可一下子父亲没了,失去了父亲,谁会支撑我的我的大学梦?”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只能无助又无奈地哀伤着。

  皮小雨原本清澈黑亮的大眼睛,因为数日的痛哭流涕而浮肿,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水灵;她原本清秀精致的脸蛋,也因为内心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失去了往日的纯真可爱;就连她往日浓厚乌黑的头发,也突然失去了亮丽的光泽,日渐枯黄。面由心生,原来是真的。

  皮小雨的父亲要被拉走火化的那天下午,她的世界观彻底崩溃了,她不停地反问着:“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吗?”她死死抓紧爸爸的双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被亲戚们捆抱着,她的手被他们用力掰开,父亲要被他们无情地运往火葬场。

  没有人能安抚小雨对父亲的不舍,小雨拼命挣脱开亲戚的拉扯,爬上运遗体的卡车,亲戚们已经被小雨的歇斯底里耗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小雨从头到脚也像是刚在水里泡过一样,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小雨觉得父亲走得太没尊严了。二叔没能联系到带棚的卡车,就只能叫了辆不带棚的。小雨父亲的遗体在卡车正中间的木板上,随着卡车的颠簸时不时从木板上滑下,烈日无情地暴晒着这个勤劳善良的男人,滚烫的风向这个曾经满腹仁慈的农民袭来。小雨冷静下来,想替父亲遮挡这炎炎烈日,想替父亲保留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她张开双臂撑开披在身上的孝衣,然而孝衣和她瘦弱的身躯无法成功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光。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愤怒地与太阳过不去。亲戚们看出了小雨的心思,都站拢来,撑开孝衣为遗体遮挡强光。 

  到了火葬场,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小雨哥哥皮大雷怀抱着一个骨灰盒走出来。当小雨看到骨灰盒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了,她必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父亲的人为她和母亲挡风遮雨了。

  小雨父亲被八个大汉抬走时,她家白狗阿光一直在焦急地哀鸣,如果它不是被拴住,它也一定和小雨一样,绝不让人带走老主人。

  亲戚们帮忙把小雨爸未割完的黄豆都收割完了,眼看开学的日子也近了。但目前小雨家里这样的状况,谁也不提上学的事情。

  小雨父亲把培养女儿上大学惦记在心上,开始努力争取每年比以前多攒点钱。小雨初中毕业这年,她父亲比往年多种了一亩黄豆,谁也没有想到,她父亲就这样倒在黄豆田里。

  就在小雨爸过世前些天,她爸一忙完农活,就坐在屋后那棵槐树下搓草绳。收割黄豆要用到大量的草绳。黄豆是他家的经济命脉,他指望着靠这次黄豆多攒几个钱,给老婆买药,给女儿上学。他有一手制豆腐的手艺,每次收获的黄豆他会卖掉一半,然后留一半,等到年底制作美味的年豆腐,到镇上去多跑几趟,能卖不少钱。

  小雨爸搓草绳时,小雨妈妈在槐树下的藤椅上乘凉,因为半瘫,就只能靠在高背藤椅上慢慢地帮小雨爸搓草绳。小雨爸爸边搓绳,边抬头看看在旁边蹦蹦跳跳抓花吃的小雨,他家的白狗阿光也跟着女儿蹦蹦跳跳的。

  小雨中等身高,因为有点痩而显高挑均称,面相似乎比她妈妈年轻时还要清秀俊俏。也许是读书太辛苦了,小雨就是长不胖,父母总喜欢自己孩子长得胖点结实点。

  方圆几十里的女娃们,个个看上去都是圆滚滚壮乎乎的,可能因为这里人喜食辣味,辣是很开胃的,只要有辣味,便会轻而易举就吃下两大碗饭。而小雨妈因为半瘫是个药罐子,饮食上当然要做得清淡些。

  不知小雨是否是因为饮食清淡而胃口一般,她总是这样清瘦,让她父亲总担心她体质会不会像她妈妈一样。想到这,小雨父亲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婆年轻时也是活蹦乱跳的,可健康了,可是数年前因为风湿病久治不愈,她就落得个半瘫的下场。但她对老婆的爱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更加怜惜更加痛爱她,因为他是一个善良老实的男人。

  小雨爸爸见她吃了半天的花还不停下,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还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地抓花吃,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比小伢儿还嘴馋哩。”正准备说她两句,可又想到女儿每到盛夏槐花的花期,不都是这样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在那蹦呀跳呀?现在又何必去骂她嘴馋,反正花期很快就过去了。于是,小雨爸把刚想教训出口的话,咽下去了。

  村里其他娃兜里一有几毛钱,就往村口小店跑,而小雨几乎不怎么去村口小店里解馋。她每次一有零花钱就攒起来,她最喜欢去镇上的书店里买书。

  小雨父亲过世前那段时间,刺眼的烈日伴随着知了急促地鸣叫,让整个村子的人见面只会相互招呼:“这天真是热得烦人啊!”

  皮小雨的心境就没有那么热燥。自从她得知自己考上了本地区最好的鄂高,她每天就像活在仙境中一般,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小雨所在的村里人不太重视教育,在她之前还没有人考上鄂高。她一想到马上要去鄂城念高中了,做什么事都是精神倍足。

  小雨眼看着村里跟自己同龄的女孩都早早地嫁人生娃,而她还能继续走在自己梦想的大道上,她没有哪一天不在庆幸自己的幸运,没有哪一天不是怀着感恩的心度过的。

  小雨的家庭条件在整个村里是倒数的,母亲半瘫,只有父亲整日在地里劳作,哥哥皮大雷去年成家,常年跟嫂子桂香在黄石谋生,基本也是养家糊口的经济能力,只有过年回来给点压岁钱孝敬父母。

  小雨父亲本是个思想保守传统的农民,他早就想让小雨跟着大哥皮大雷去打工赚钱,儿子都不念书了,哪有给女儿念书的道理,嫁出去女娃就是泼出去的水,培养了也是替人家白费力。

  但是因为小雨学习成绩特别优异,小雨的老师们好几次到家里家访,都夸小雨是不可多得的读书料子,小雨父亲也就慢慢改变了观念。

  其实,小雨并不是像老师说的那样是个天生的读书料子,只是因为父亲老是念叨:“女孩子不用念太多书,会认字就行了,小学读完就差不多了。”

  而小雨不想跟村里其他女孩一样,早早订亲又早早结婚生子,然后麻木不仁地到处打工。她指望着靠读书获得不一样的人生路线。

  每次她父亲那样念叨时,她就很焦虑很害怕哪一天父亲就不让她上学了,尤其是哥哥因为学习不用功,读完初中父亲就不让读了,所以她异常认真努力。小雨总是被班主任特别表扬成楷模学生,这让小雨的父亲倍感荣耀,他就是这样渐渐地放下旧思想,开始鼓励小雨:“你如果读得好,砸锅卖铁我都会给你读的。”

  小雨吃花吃满足后就来帮爸爸搓草绳,她搓的可带劲可快了,因为她爸说今年多种的黄豆是用来攒钱给她上大学的。搓了不知多少根草绳后,小雨发现做饭时间到了,就跑到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清贫而又幸福的流逝着,本来等到黄豆收割完,小雨也该快去鄂城高中了。

  可是就在那一个八月的高温天,太阳炙烤着大地,一滴水落地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热得人什么事都不想做。

  收割黄豆的那些天,因为小雨爸爸是家里唯一的主要劳动力,过些天据说要下雨了,他担心在下雨之前黄豆割不完,于是就每天天不亮戴上草帽、拎着一大壶茶水去黄豆田里,连中饭都不回家吃,都是小雨送到田里去,他累了就在树荫下打个盹。小雨也帮忙收割,到了做饭的时间就回家忙活。

  那天上午11:00多,小雨还正在厨房里大汗淋漓地做午饭时,她家白狗阿光急匆匆地冲进厨房,跳起来用嘴扯小雨的裙子,只听见“嘶”的一声,小雨的裙子被扯了个大口子,小雨生气地呵斥起来:“你干什么呀?我就这么两件像样的连衣裙换着穿,这回好了,你害我没衣服穿了!”

  阿光不停地哀鸣着,小雨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大声叫了两声爸爸,没人回应。以前阿花都喜欢跟爸爸到田里,爸爸回它才会回的。

  小雨扔下炒菜的家伙,拔腿往黄豆田里跑。她一边跑,一边乞求上天保佑这个预感只是虚惊一场。

  快到黄豆田的时候,小雨的心跳得更快了,因为以前送饭来远远的就能看到爸爸割黄豆的身影,可今天放眼望去却看不见爸爸人在哪里。

  小雨张望着搜寻着,突然发现爸爸趴在一处黄豆禾旁的地上,一动不动,小雨赶紧跑过去扶起爸爸,吃力地抱着爸爸拖到阴凉处,一边扇风,一边大声呼喊着爸爸。

  阿光也在一旁响亮的犬吠着、哀鸣着。小雨大声地撕喊着。

  这个时间,村里人大多人都呆在家里准备吃午饭了,没有人听见小雨撕心裂肺的喊叫。

  小雨见爸爸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就立即惊慌失措地飞快地跑到二叔家求助,二叔赶紧叫上两个壮汉,一起到田里把小雨爸爸抬到路边,叫车赶到镇医院抢救。可是还是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小雨的爸爸过世了。

  村里人得知小雨爸过世了,都到家里来轻声哀叹。

  “家里就一个劳动力,为啥要这样想不通哦,种这么多的黄豆,连命都搭进去了。”

  “还不是指望娃去上大学。”

  “女娃给她读这多书干啥?迟早是别人家的,真是想不通。”

  小雨听得心如刀绞,如果能让爸爸活过来,她宁可放弃她的梦想甚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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