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尽头
梅慧始终清楚记得江小暖跟自己说这番话时候，那种明明很绝望却很平静，明明已经很苍白却很淡定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她的这种情绪，第二天就完全颠覆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也是新年第一天，江小暖没有很早离开云飞家，其实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安稳，总是处于半醒状态，左右想着魏楠的事儿，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和魏楠融洽起来。直到快要天明的时候才浅浅的睡过去，所以起来的也晚了。云飞和陈峰一早就去忙节目交接的事儿去了，梅慧也在忙着张罗早饭。
完全出乎江小暖意料的是，起床不久，魏楠竟然打电话给她。
“魏楠，今天是新年呢，新年快乐！你回来吗？”江小暖有些惊喜地问。
“不。我现在打电话给你，是完成我昨天的承诺，我们去办离婚。”魏楠的声音说。
“什么？”江小暖惊问。
“我们先说好了，然后和和气气地去填表签字，大家好聚好散，我不会为难你。我不想大家左右商量不好，最后要通过法庭调解。”魏楠说。
“魏楠，这是为、为什么？”江小暖张皇地一下子哭起来，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是怎么对魏楠好，怎么修复两个人的感情，没想到魏楠竟然真的提出了离婚。
“为什么？你还问我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婚姻，我很累，你又何必一直拴着我呢？离婚很难吗？只是一张纸而已，离婚后你便可以自由自在了。我是大男人，我不会用婚姻来束缚你的。”魏楠说，姿态很高。
对这番话，江小暖无言以对。她丝毫也没有料到，自己曾经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婚姻，拼命维系的婚姻，会是现在这样一个形同陌路的结局，魏楠……真的变了，他早已忘了以前那美好的一切，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那一切了，是吗？他觉得这么多年，这么多的悲欢，都只是一张纸而已！他只是觉得婚姻“拴住”了他，他……这么陌生。
虽然两个人有感情的危机，虽然江小暖也觉得苦恼，但是她一直都以为，只要用自己的坚持和努力，一定会找到两个人淡漠的原因的，那么，终有一天可以冰雪消融，可以换来魏楠如最初一般的笑容。然而不是这样！她不知道跟魏楠还能说什么，合上电话不由得流下泪来。
梅慧正好轮休，她听到江小暖先是接了电话，继而又没有了声音，但细听之下似乎有嘤嘤的哭声，便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魏楠要、要离婚。”江小暖语无伦次地说。
“什么？”梅慧惊道。她虽然知道两个人也许会有这一天的，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而且是新年的时候。
“他刚才说要离婚，要我签字。”江小暖抽泣着解释。
梅慧这个瞬间也懵了，只能下意识地轻轻拍着靠在自己肩上抽泣的江小暖。虽然自己当初不是很满意魏楠，对魏楠现在的态度也很有意见，私下里还说过魏楠的坏话，但是，自己也只是心疼这个妹妹而已，既然江小暖一直在坚持，自己也就没敢想过这两个字……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过了一会儿，江小暖自己直起身子来说。
“我想我能理解。”梅慧说。她不知道江小暖准备怎么做，但是她已经决定了会一直支持江小暖。
“我必须去问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有了别的爱人，还是单纯地因为不再喜欢我，所以不想要这个家了……慧姐，我先回去了，我要去找魏楠，这事儿你先别告诉别人。”江小暖说。
一路上江小暖都在想“离婚”这两个字，懵懵懂懂地回了家。回家以后江小暖感觉自己平静了一些，于是打电话给魏楠。这次魏楠没有拒绝，没有挂电话，他们还真的谈了很久。
毕竟是弄丢了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这个人住在你的心里，弄丢了心便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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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楠，我不同意离婚。”江小暖说。
“这又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彼此都已经觉得对方是累赘，你何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呢？我知道，你是小名人，那是不是为了维护这个形象，就不可以离婚？”魏楠说，语气中有很多的不耐烦。
“你觉得我是累赘？”江小暖问。
“难道不是？”魏楠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味道。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是你找到了别的女孩子吗？”江小暖问，虽然八卦，但她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她语气平静。
“这你别管！我相信象你这样的女人，除了那些虚无的名气之外，到处都可以找到。”魏楠说。
“魏楠！”江小暖气极了，自己真的这么不值？
“我说过，你已经不是那个公主了。”魏楠说，语气里有些冷嘲热讽。
“魏楠，我是你的妻子，不仅仅只是那个夜空里的声音！不仅仅是那虚无的名气！而且我并没有觉得你是累赘！”江小暖抗议地说，把魏楠所说的这一切都否定了。
“但我觉得累。以前我确实很喜欢那个声音，但是后来你让我很失望，微加幸福，不过也就是鸡毛蒜皮的生活。”魏楠说。
“鸡毛蒜皮的生活……魏楠，生活不就是鸡毛蒜皮吗？原来你娶的不是我，是那个声音，那个光环？”江小暖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只是那光环后面的一道卑微的影子，原来自己是没有被真正爱过的。
“你能这样子想明白了就好。当初大家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后来又成为我的媳妇儿时，都很羡慕我，因为我娶到了一个全城人都很喜欢，都想认识的人，可是后来……你真的太一般太平凡了，你让我很失望，这样的女人，我魏楠身边很多。”魏楠说。
“你……”听到这里，江小暖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只是魏楠身边的一种虚荣罢了。那些所谓的爱情，那些所谓的甜蜜和体贴，原来都是假的……有着生意人精明的魏楠，喜欢的是那种场面上浮华的东西，所以他失望了，因为浮华的后面，有很多艰辛和平凡……
“我说的不对吗？”魏楠问。
江小暖无言。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对的，但他不会知道除了场面上的浮华，人的内心还有一种叫做“梦想和爱”的奢华。江小暖不知道，是魏楠的精明对？还是自己想要追逐的梦想对？她也不知道，当初爱上魏楠，究竟是得到了一种心灵的契合，还是贪恋那一时间笼罩身心的温柔。
她突然对魏楠以及爱情、婚姻都有一种沉痛的失望，这时候的心里只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魏楠的这些话，是这样的没有温度，一丝也没有，世间根本没有那种所谓的爱情,即使是曾经亲密的夫妻，也没有……
她对一切，突然冷心到想笑，她只觉得自己对于感情仅剩的一点点相信也被现实再次践踏，她不愿意再听下去，只是一股子气冲上心口，冲上脑门，于是说：“别说了，我同意离婚。”
江小暖同意了离婚。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从一定不离婚到立刻就同意了离婚。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些对话，那些话里她听出来的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思想，叫她冷透了心。
江小暖这般爽快，倒是叫魏楠有些吃惊。他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真的喜欢过她以外，其实并不了解江小暖，包括江小暖的工作，江小暖的心理……他不会想到，其实江小暖是想挽留他的，但就在江小暖这样决定的一瞬间，已经完完全全地对自己冷了心。她原来设想的一切努力，甚至昨晚还打算做的一丝努力，都在这一瞬崩溃和放弃了。
因为民政处星期一才上班，所以他们星期一的时候办了离婚手续，是协议离婚。尽管他们平日里还吵闹，相互还有怨言，但到了离婚的时候，相反都很平静，一种陌生的平静。
也许他们是这个新年里第一对离婚的夫妻吧。
他们就这样简单地分手了，孩子归江小暖，魏楠有抚养义务。房子本来是共有财产，但因为房子是魏楠公司当年集资的，所以江小暖并不想在这里住下去，准备搬出来。魏楠也愿意留住房子，补给江小暖一些钱。
还好当年江小暖的养父母留下了一套很小的小房子，结婚以后江小暖一直没有去住过，没想到现在有了急用，江小暖便搬了过去。
她自然是没有想到一切都如此实际，几年的婚姻散伙起来也这么简单。
“小玲，你留下来陪着我吧？你可别嫌弃我这个不像家的家，我舍不得你走，没有你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该顾着挣钱，还是该顾着带毛毛？唉！再说，毛毛跟你这些年都习惯了，他也很喜欢你。”江小暖说。
“好的，二表姐，其实大表姐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她听你说了离婚的事情以后，一直担心，也跟我说好要我别走……二表姐，我会留下来的。”小玲是梅慧的远亲，比一般的小阿姨要知心一些，这些年来也知道江小暖是个好人，所以愿意留下来帮她。
“谢谢你，小玲。可能以后住的没有现在好，孩子渐渐长大后你也会更辛苦，其实我也不想你受苦，只是我真是没办法。”江小暖说。
“二表姐不用这么操心，小玲现在也长大了很多，我知道二表姐的好，我会帮你的。”小玲说。
见小玲愿意留下来，江小暖总算觉得舒了一口气，也顾不上去管梅慧怎么跟小玲说的了。现在最实际的是，离婚就像闪电一样成了现实，她现在对离婚以后即将面对的一切，还没有理出一个清晰的条理来，只知道以后面对的，除了一样的辛苦，奔波之外，将会是更多的孤单和寂寞。
曾经的那让她觉得幸福的爱情，就如此简单地走了。一直没敢想过的离婚的事儿，就这样闪电般的开始，闪电般地收场，比最初两个人的恋爱来的快很多。
原来离婚真的很简单，无论是如何辛辛苦苦、幸幸福福地编织着婚姻，离婚却都是一样的简单和无情，只需轻轻一扯，千辛万苦编织好的华丽丽的一切，都会哗地萎顿下来，不再继续。
其实按理说，这个结婚和离婚也不算“闪电”，江小暖和魏楠之间在婚姻彻底破碎之前，那种不咸不淡、拼命维系的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只是江小暖自己始终有一种幻想，幻想自己一定能守住这座城堡，守住心底对梦想和爱的渴望，始终不肯面对罢了。
离婚这事儿，江小暖开始觉得很不能接受。但是自从她听到了魏楠的那些“爱的理论”，真的死了心，决定泯灭一切幻想，不再相信任何形式的爱。从她决定了不再走下去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显得特别淡定和坚强，魏楠的协议，她也很合作，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期盼过魏楠一样。
不过当一切真的结束了，江小暖看着年幼天真、毫不知情的毛毛，和墙上没有来得及摘下的婚纱照，以及曾经记载了那些彼此相亲相爱的柜子、房间、花台……时，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整个人都象被抽走了元气。
虽然魏楠以前已经很久都不太回到这房子来了，这房子已经没有了最早时候的温暖，但那样的情况和真正离了婚还是两回子事儿。
江小暖这天请假，回来以后就一直呆坐在沙发上。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瞬之间，那个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人，那个曾经呵护自己就像捧在手心的人，那个曾经让自己如此欢喜的人，就已经成了陌路……
人说亲人死后最悲伤的，不是TA死去的那一刻而是后来，后来无尽的回忆和伤悲才是最痛的。离婚不会有生死这样的痛，但是这种感觉可能是类似的，那一刻之后的余痛是最熬人的。
江小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养母死去后不久，养父终于追随她而去……如果真的相爱，回忆和等候都会叫人断肠。
梅慧下了班就赶来看江小暖。
“小暖，就当是一场梦吧。”梅慧看见江小暖呆呆地坐着，便安慰地说。
江小暖一言未发地坐着，想着。
“我知道这梦是令人难过的，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但我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快乐，能好好的。我看过一本书，书上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所以我一直记得，它说，爱过，喜欢过，珍惜过，就是美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好好生活。”梅慧说。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却还是很有书卷气。
“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什么，我会好好的。”江小暖很平静地说，“只是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是空白的，好苍白，我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
“会有一阵子的，毕竟好些年了……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又要答应离婚？你不是说不会同意吗？怎么又要放他走？”梅慧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魏楠已经一点儿都不再爱我了，也许是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爱的，只是我身上的光环，那我一直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我觉得在这场感情中，我已经很受伤了，我怕如果大家还在一起，自己以后还会更伤，所以我想退出来，从失败的婚姻里退出来。我想保护自己最后一点自尊，我没想过自己败得如此难看……”江小暖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
原来她是已经绝望了……梅慧明白了，只觉得心里抽抽地疼，把她的头拨了靠在自己身上，也说不出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看着江小暖空洞的眼神，憔悴的容颜，她叹了一口气说：“小暖，其实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想不到的事儿，我们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但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就当这梦是一场噩梦吧。现在事实已经这样儿了，重要的不是老想为什么，而是要让自己快乐一点儿，好好生活，好好带毛毛，好好工作。”
“谢谢你，慧姐，你从小就对我象姐姐一样，我知道。除了养我的父母，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会听你的。”江小暖说，“明天我还是会穿最好看的衣服，晚上我还是会在节目里和平时一样对听众微笑，今晚是新年以后的第一次直播节目，我会很认真的，你告诉姐夫放心吧。”江小暖说。
“这样最好。”梅慧叹了口气说。她了解江小暖，她曾经羡慕江小暖能有那么好的养父母，只是没想到，江小暖还没有大学毕业，他们就相继辞世了，江小暖又经历了一次丧亲之痛。梅慧一直希望江小暖能有个温暖的家，可是现在，魏楠也不管江小暖了……江小暖本来就是孤儿，除了自己，真的没有人帮她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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