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献策
安子细看了黄天荡的地形，黄天荡位于长江下游，江面开阔，水势甚深。而且这地方竟是一条死巷，前后只有一条出路。完颜宗弼是金人，原先既不熟悉地形，亦不善水战，所以虽然人数众多，被对方死守住出口，竟不敌对方的八千士兵，久不能突围，眼见粮草渐渐供应不足，士兵也由原先的十万剩不到两万了。
当下安子问清了个中原由，原来，对方知道将完颜宗弼困在此，完颜宗弼必然会叫援军，于是自己的帆船用铁锁勾住，借着风力前进，这还不算，还用大挠钩钩住金人援军的小船，掀翻在江上。
更让安子大为惊叹的是，宋军竟然由韩世忠的妻子亲自上阵击鼓。安子明白，击鼓看似简单，其实大有文章，何时停何时击决定进退，可以说一个鼓号令千军，这女子如果不是自小熟知用兵之道，就是韩世忠授意的。不管哪一种，都能起到两个作用：一是号令军队，二是鼓舞士气。
两军交战，士气比什么都重要，你想，连将军夫人都亲自上阵了，谁还能不拼死博杀？
韩世忠果然策略有方，完颜宗弼这里被堵住出不去，外面的援军进不来。难怪急得人都瘦了一圈了。
安子静静听着，心下暗暗叹道：“什么样女子有这样的气魄，有机会真要拜见一下。”
“情形就是如此，安子有何高见？”完颜宗弼估计也是迫于无奈了，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一个女人。
实际上，从安子看得懂地图开始，他便对安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想试试她究竟有多少才情，一个人如果因为失忆性情大变，甚至连技能学识都变了，未免不大可能。
安子当然不懂什么兵法，她搜肠刮肚地在脑子里搜寻着自己仅存的一点历史，希望能找到一个类似的例子可以借用。
猛地，安子想起，三国时期，火烧赤壁的事。宋军的弱势在于他们使用的是帆船，比起金军的船只更小，所以要勾掉援军的船，必须将船和船之间连起来。船船相连的好处自然是便于进攻和防守，死守出口即可。
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这是唯物辨证的思想。安子想，既然他们用的是帆船，必然要借助风力，而且船船相连，易守易攻却不易退。
想到这里，安子心里有了个初始的想法。
完颜宗弼见安子眼睛一亮，又随即收了表情，不禁问道：“安子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安子浅浅一笑，她来不单是为了给他解困的。
“安子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完颜宗弼闻言扬了扬眉毛。
“不过，在说想法之前，安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成全。”
完颜宗弼眼神一暗：“是你今晚来这的目的？”
他还道安子真是思念他了，却原来是来谈条件的。
“是。”安子不否认，从来她就没承认过自己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虽然不承认未必就等于完全没有。
完颜宗弼闪过一丝失落，轻微的，淡淡的，只那么一瞬间，便恢复了王爷的姿态：“可以，只要你有助我突围的良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好，王爷的话一言九鼎。安子相信你了。如今军中管理膳食的人中有一位老太太？”
完颜宗弼定定地看了安子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事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问问。来人。”
一个下人应声上前，完颜宗弼问了他几句，那下人便退了下去。随即，完颜宗弼回头朝安子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个老妇人，如今军中的状况适才也跟你说了，所有年轻男子全部上战线，所以才用了她。”
“她的儿子也在你军中？”安子继续问道。
完颜宗弼研究了安子片刻，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她只为我送过晚膳。”
“不认识就好。说吧，你的条件。”完颜宗弼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的条件很简单，事成之后，放了她们母子二人。”安子随即想到，被掠来的不只他们二人，又加了一句，“还有其他被掳来的汉人。”
完颜宗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有些公主的做派了。”
安子也轻笑道：“无关身份，只是觉得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完颜宗弼低头沉默了许久，突然低声说道：“他们母子二人我可以放，其他人恐怕不能全放了。”
安子闻言脸色就变了，你当这是买菜呢，讨价还价，要放一并放了。
“堂堂王爷，也如市井小民讨价还价？”
“不是和议价，只是全部人我已经放不了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
“军中粮草不够，除了留下来用的俘虏，其余的……”完颜宗弼没再说下去，他负罪般地看了安子一眼。
安子感觉凉意阵阵直透心底。她明白，其余的汉人都被杀了。
“安子……”完颜宗弼不忍地唤道。
好吧，事已至此，也已经无法挽回了，安子无奈，只得答道：“既然事已至此，多说其他也无用。我用这剩下的汉人的性命换你这两万金人的性命。如果我的方法不奏效，那么，让我给你们金人殉葬，别难为这些汉人。”
安子无法保证她的想法能不能派上用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这剩下汉人的性命。
“好，我答应你。”完颜宗弼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子抿了抿嘴，开始向完颜宗弼提自己的想法：“三国时期，曹操不熟水战，为了方便，也是将船只相连，以为可以像在陆地上一般行走方便，却被利用了船只相连的劣势，用以火攻，结果全军溃败；宋军用的是帆船，而且船和船之间也有铁索相连，借的是风力。试想，如果我们选一个无风的日子，也用火攻，宋军必然逃之不及。而且帆遇火，会助火势。王爷以为呢？”
完颜宗弼闻言大喜，他的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嘴上却仍问道：
“如何以火攻？”
安子轻笑，她从完颜宗弼的眼神里早就看出他已有了详细的策略，这么一问，无非是在试探自己。
“宋人用箭，金人也可用箭啊，只需在箭上燃火即可。”
“好，安子让本王大开眼界，一介女流，居然也懂用兵之道。看来，我军中有你，也不输那梁红玉。”完颜宗弼终于不吝赞美，大大夸奖了安子一番。
安子惭愧，自己只不过借用了前人的方法，哪是自己想出来的。不过这梁红玉是谁？
“梁红玉是何人？”
“这女人就是韩世忠的小妾！”完颜宗弼虽然没有那么没风度地没把这名字咒上一遍，言语间却也掩盖不住的恼火。
安子顿时明白了，原来她便是那个自己想认识的奇女子。不由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只是，安子，你救了汉人的俘虏，却会让汉人军中死伤更多，你不觉得这样做不值得吗？”完颜宗弼不解地问道。
安子黯然，沉默片刻说道：“自古没有两全的事情，他们是军人，战场是他们的归宿，而你的俘虏是无辜的百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金人永远不要侵犯大宋，你能做到吗？”
完颜宗弼沉默，当然不能，他的野心只有在开疆拓土中得以满足。
当下，夜已渐深，安子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于是敷衍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却一把被完颜宗弼揽入怀中。
“今晚留下来。”
“王爷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如果王爷连和在下单人的约定都无法信守，安子又如何相信你会履行我们刚刚谈好的条件？”
完颜宗弼倏然放手，这个女人，总是能抓住他的软肋。
看着安子妖媚地朝自己一笑，隐没在黑暗之中，完颜宗弼喃喃说道：“迟早，你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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