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金沙烟云谣 > 第67章 第二十四章 剑举问情猜 凤城风絮来 3

第67章 第二十四章 剑举问情猜 凤城风絮来 3


  霍绎这样的质问,叫我无法回答。我举眸相望于他,四目相接,于他于我竟都只余戚戚。

  昭曦的编排与挑拨都不叫人害怕,可怕的是霍绎真的对我有所隐瞒,而我,亦不敢说打心底对他一丝怀疑也无。其实从头来想,或许我真正的喜欢过他,但我却从不曾真正的完全信任过他。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恍若致命的罂粟,叫人痴痴沉迷,却也叫人卸不掉心里深深的防备。

  我虽未有明言,但霍绎面上失落的苦笑却是清楚反应了他心中透彻的了然。他温和道:“你回去罢。近日府中既然多事,你就不要再来了。”

  我心头陡然一震,霍绎平素讲话的样子,或倨傲,或激昂,或风流,或深沉,可这样疏离而冷淡的温和,却是我从未听到过的。

  我是该走了罢,毕竟与他之间已经无话再说。可我竟迟迟的没有挪开步子,“既然你兄长已有谋算,你便不要时时挂心京中。往后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我轻轻抬起手,想握一握他的手腕,可我方触到他冰冷的手,便被他霍地一下子甩开。

  只是他这一个动作,叫我含在眼眶中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一颗一颗连坠成细线一般掉落下来。我不想在他面前软弱流泪,只是胡乱的用手抹过脸,拼命的抽噎想止住眼泪,可最终还是适得其反。

  我大步奔到门口,在离开他身边的最后一刻,极力冷静下来:“明明是你做错的事,我不会为你再流眼泪,我也不会因为你的错而反过来惩罚自己。做官之人行事自有你平步青云的阳关大道,而我这样的江湖女子做事却只为心中的情义无悔,这两者始终不会是同路,是我明白的太晚。”

  手轻一使力,初冬夜晚的凉风便若霜水般扑面笼罩而来,迈出两步,身后只余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轻阖上的声音。

  我与霍绎两人从来都是顶直的脾气,最不肯妥协,闹天闹地的大吵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未想过竟会有今天这样压抑而平静的分开的一日。可是这,不是心灰意冷又是什么?

  霍府大门里面的石阶上,曾伯与玉家兄弟并排坐着,脸色一个赛一个的愁苦。远一点的地方,华虚靠着抄手游廊的栏杆闭目打坐。曾伯他们见我行过来,连忙起身,神色关切。

  我撇过头去,抹净了面上仍留的泪痕,带着笑意迎了上去。“几位怎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呢?”

  曾伯忙问道:“方才这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酒宴说不吃就不吃了,可是霍家哪里招待不周,怠慢了金沙三使?若当真是这样,择日我可一定要登门致歉才好。”

  我见曾伯神色诚恳,忙连连摆手:“曾伯误会了,若真要怪,只能怪这霍府大宅里备下的酒太好,叫掌籍使饮得醉了。该是掌籍使醉酒行止无端,让大家见笑了才是。”

  曾伯闻言,方宽心一二,旋即又问道:“方才那会儿,二爷跟姑娘可没闹什么别扭罢?”曾伯的酒意显然已全醒了,面上只余关切跟挂怀。华虚虽未凑近过来,仍坐在远处阖着眼睛,但闻曾伯话音,也是眼珠几动。

  我只是笑笑:“一点误会罢了,解释清楚便无事了,曾伯且放心罢。”

  曾伯虽是点头,可脸色显然仍是疑惑:“自二爷这次回新府以后,也不知怎的,只埋头不出那几尺房屋,与我们说的话不觉也少了许多。此番还以为姑娘来了,能解一解他心头之忧,可今日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和乐的局面……”

  我忙摇头,平和道:“曾伯多心了。这些都是小辈的事,怎好劳长辈挂心。”曾伯一声叹气,“姑娘不愿与我们多说,我们也不好再问。只是有一句话,二爷自小性子便倔,若是做的哪件事、说的哪句话伤了姑娘的心,曾伯在这先替二爷赔罪,姑娘可别跟他真的计较。”

  我赶忙道:“曾伯说的哪里话,这叫烟云如何担待得起。”曾伯只是摇头:“从前在京里,二爷年纪小、性子不定,我是见惯二爷身边常日围着个那些莺莺燕燕的。可曾伯看着他长大,自打他认定了姑娘,对待姑娘,可是对待那些个旁人从未有过的上心,为着姑娘,二爷这两年是连京城都少回了。说一句实在话,曾伯当年是走江湖出来的,也瞧不惯那些官家小姐娇滴滴的脾气,曾伯是打心眼儿里觉着姑娘好,心里头不知多盼着姑娘能和二爷好好的在一块儿,也好能叫二爷早日安定下来。”

  曾伯虽不是说这话故意惹我伤心,可我一字一字听着,却眼眶愈酸,好不容易掩藏好的情绪仿佛又要如流水溃堤一般涌出。我想要回答曾伯,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伯见我为难的样子,只叹笑道:“瞧我这嘴,叫二爷知道了又该骂我多管闲事,姑娘切莫理我!”

  曾伯一行送我出了大门,又牵来马,我先是谢过,又道:“烟云可能有一阵子不会来了,劳烦曾伯看顾霍绎。”

  曾伯没有追问原因,只道:“分内之事,姑娘放心。”我点点头,思量一二,又道:“他现在恐怕最需要时间和空间安静一阵,曾伯心里若有什么事,过些日子再去问他罢。”

  曾伯应了下来,我道过告辞,便上马动身了。

  我回到万涧峰时已近寅时,天涧宫中却仍然灯火通明。三使都在大殿中等我,原本唐慈酒后困倦的有些打瞌睡,只是听见我推门而入的声音,便立刻清醒了起来。

  三使齐齐起身,目光皆聚向我,我脚下大步不停,长话短说:“飞舸帮的案子,确实是霍绎与星水卫共谋。”

  “那先教主被害呢?”唐慈问道。我方站定于铁座之前,还未答口,崔姑姑先道:“其实这件事属下回天涧宫中细细想来,倒觉得其中颇有漏洞。其一,霍绎识人的本事极强,前有交情深厚的掌籍使,后有品性单纯当时还未做教主的烟云,霍家两头都可以选。若霍家真的觊觎金沙教,为何偏偏要选既不相熟,且狡诈又难以控制的成元涣呢?其二,按申大隆所言,成元涣虽早有野心,但杀害先教主之举,却是一时起意而为,既然如此,那霍绎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参与其中的谋划?所以属下觉得先教主一事,怕是那个昭曦公主趁着咱们群情激愤之际,故意讲来混淆视听的。”

  崔姑姑果然心思透彻,我只默声点头。唐慈大松一口气,“算他还剩点儿良心!”

  崔姑姑见我神色寂寂,问道:“教主是不是与霍都统有什么不快?”

  我只是摇头,“可本座若是能早点想明白扬名使的话……”我话到一半,还是咽了下去。

  崔姑姑温声道:“那个昭曦公主一定要挑传令使与先教主这两位教主心中最牵动之人来说,也不怪教主一时当局者迷。”

  关劲松道:“教主莫要自责,那霍绎既为飞舸帮之事,七条人命,一桩栽赃,许久欺瞒,其心怎可谓不可怖?属下与他相交之际,还曾引其为高朋良伴,可不想竟是他陷害传令使的罪魁真凶,这样的本来面目实在叫人心寒。”

  崔姑姑使关劲松一眼色,低声道:“好了。”关劲松旋即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话于我听来,实在无异于雪上加霜、伤口撒盐,便忙躬身行一礼,闭口不言。

  这一夜的奔波只叫我觉得头痛欲裂,我坐到铁座之上,尽力作出一切如常之样:“无妨。他欺瞒本座一事,本座错怪他一事,扯平了。”我瞧关劲松一眼,又道:“若本座记得不错,当时成元涣的后事,本座是交给你办了的。”

  关劲松点头称是:“属下不知那罪人曾犯如此九死难恕之大罪,还曾私下为其暗立牌位,清明留祭……”

  “毁了。”我头也不抬,冷声道。“这种欺师灭祖的杂碎不配有灵位,更不配有人来给他烧香祭拜!”

  关劲松须臾踌躇,还是正色领命。崔姑姑道:“执规使若觉得此事不好下手,就交由我来办罢。”关劲松见我未多言语,便忙道:“多谢扬名使体谅成全。”

  我道:“还有一事,本座方才一直难定心思,想与诸位商量一二。”三使会神,我道:“飞舸帮一案的真凶,到底该不该告知于左淮派?”

  唐慈道:“自然是应该。教主不是一直想为传令使彻底洗雪不白之冤吗?咱们只消将真相告诉左淮派,尽了咱们该尽之事,至于五派去不去找那个什么公主寻仇,便与咱们无关了。”

  崔姑姑道:“不妥。虽然为传令使洗冤是我教中人长久之愿,但若冒昧相告,且不说那星水卫隐秘,为江湖人所罕知,就算左淮派能接受一个可以模仿天下武功的秘卫的存在,咱们手上又哪里有星水卫作案实打实的证据?”

  唐慈听罢,似也觉有理,便未再争论。关劲松亦道:“不错,那星水卫来去无踪,就算是去寻仇,恐怕也是踏破铁鞋而无门。”

  我想了想,也是点头:“本座曾与昭曦公主贴身的那十二个星水卫两次交手,两次平手,虽各有原因,但我瞧那左淮派姓向的掌门一定不是星水卫的对手,如此个寻仇法,与飞蛾扑火何异?况且星水卫是朝廷势力,其手腕之狠辣,连权倾朝野的霍家都为之掣肘,罔说他左淮派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罢了,左右飞舸帮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既然是以恶制恶,咱们便不要再生事端了。”

  三使皆领命,崔姑姑又道:“属下心中仍有一问,不知教主方不方便回答。”我一笑:“扬名使是见过昭曦之后就想问本座与星水卫是如何相识的罢。”崔姑姑回道:“属下确是好奇许久。”

  此事想要讲通,实在牵涉甚广,我便自朝廷欲收编五派,而霍家欲拉拢金沙教起,将星水卫在其中的数度勾连一一道明,只将昭曦与霍绎之间的个人恩怨少言带过。其间的几回波折□□,三使听了亦是多生唏嘘感慨。

  如此讲完,天光已微微见亮,四人这一夜过得俱是身心受累,便各自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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