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下清 5
秦若就像是被人点了穴。她终于想起来，儿时看到的一幕。
那时秦枫刚入山，半大的小子眼神里藏不住的惊慌，也许是新环境造成的影响，也许是新面孔产生的后果，谁知道呢。秦若只记得，她藏在山中树林子里偷偷去看这小子的时候，他几乎每次都是一个人。
有次恰逢正午，父亲叫了秦枫去吃饭，大家围桌而坐，秦枫对着面前的饭菜只是死死盯着，却一筷子都不下。她好奇的很，私下里问他，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吃？
秦枫的答案简直出人意料，他说，这些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
年少的她听后隐隐自傲，以为秦枫见识少，连这些饭食也不曾见到过。今日她才发现，是她自己想得少！
是不是正是因为秦枫正是魔族丢失的孩子，才会在之前的岁月里根本接触不到人间烟火。
秦若冲阿乌问道，“师父，你可知道魔族是靠什么修炼？”
阿乌觉得这个徒弟今日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十万个为什么，“那还能是什么？”尽管她不是魔族出身，可在妖族呆了那么长时间，且活了这把岁数，却是对魔族的这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自然是靠着魔气啊。”
秦若击掌。这便是能解释的通了。
而这个关于秦枫身份的认知，带给秦若的却是更多的烦恼。她不敢想象，那个没正经整日只知道耍着人玩的魔族之王，难道是她的公公不成？秦若恶寒。
不，不会的。也许只是自己因为太想念秦枫，而想岔了。
她仍记得，后来的后来，秦枫渐渐在云阳山中熟悉后，俨然成了山中师弟的典范，生活上别说是吃食，就连物品都格外讲究。她取笑过他两次，他却只是摇头轻笑，一副让着秦若的样子。他的这种态度，取悦了她，让她渐渐忘记儿时初来时的秦枫，油盐不进。
秦若想了几次，自己糊涂起来。当然，她更希望那些关于秦枫的猜想，都是她庸人自扰。
屋中一片安宁，而和他们这屋中的安静相对应的，却是镇中喧哗。
“小道士这趟白龙镇执行，算是没有白来。此子正是我家师傅所求之小徒。”镇中央的广场上，那上清的道士穿灰蓝的道袍，脚蹬道靴，头戴道冠，俨然一副庄重模样，正在此间和大家宣布。
那个外貌和秦枫有九分像的孩子被他推到众人前，此刻也已经同他一样的装束。
白沐不过是打开窗子，换换屋中空气，恰逢安静的环境中正听到这道人的几句话。
阿乌扔下一半的糕，“哼，下清的孩子这么好上去？”不知是羡慕那孩子逆天的运气，还是在暗指这道士不会真的对待那孩子。
虽说整件事情，阿乌都是冷眼旁观，到底她心中还是偏向魔族，不愿意让这孩子被不明不白的带到上清去。
那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一露面，马上承受了来自广场中每个角落的眼神盯视，如临大敌，立刻就退缩起来。双手抓着道人衣襟，只想躲到那人身后。
场下他的父母痴痴相望，做母亲的明明不舍，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和大家伙一般齐齐望向孩子。
阿乌的风凉话，便在屋中众人心中生了根。
彼时，安静的气氛中隐隐升起尴尬。秦若是想到，正是自己劝阻了阿乌，才让那道士如此简单将孩子找到，不便多言。白沐更是对这些曲折不愿去理会，树灵倒是想说上两句，可她人微言轻，屋中一个天阶高手，一个老牌妖族大人物，她琢磨了下还是收起了自己的评论。
恰在这时，屋门不打自开。
那本该在魔王谷中带着的人，竟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魔王大人披头散发，赤着上身光着双脚，仍然是在魔王谷中他们见到的模样，只有那张面孔上须眉倒竖，怒气横生。
“你们这几个混蛋！”魔王上来就骂，只看清坐在原地悠哉吃糕点的阿乌，心中就升腾起想杀人，不对杀妖的心思。
阿乌很没良心的撇他一样，照旧将视线集中在广场上那热闹的一点。
魔王怒气更甚，只用他的身板挡住阿乌的视线，不避不让。“好你个阿乌，眼睁睁就这么看着那小混蛋将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他用的是肯定句，虽说是问，却是笃定的很，阿乌只要出出面，再加上自己两人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小道士？
阿乌将那盘子糕点彻底推离出去，看来今日是再不会有胃口去碰这美事。眼神留恋中，也要分出精神来对付这只炸毛的大魔头，“你先消消火。”
白沐顺势递过去一杯水。
“上清要的人，你还敢藏？难道还要拉着我一起死吗？”
上清，在他们眼中就是个禁忌。
魔王的眉头不见舒展，听了阿乌的话越发懊恼。“他上清怎么了？难道上清就没有王法了？老子看上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他们家的徒弟？”
这老魔头就算是背对着广场，一双耳朵却竖的高高，早将场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乌耸耸肩，“你在这和我生气有屁用？真有本事怎么就让人将孩子抢走了？”
阿乌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正说道了要害。
屋中几个人都能看得出，这大魔头眼神瑟缩了下。
天可怜见的，也正是阿乌的话，让这魔头的气焰嚣张不起来，满肚子的怒气降下去不少。阿乌的话，到底有多实在，可想而知。
想他这魔头，在下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横多年，今日竟然会输在那小小的道士身上，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魔头到底是觉得底气不足，“那，那他们上清的人，咱们下清谁是对手？”
哼哼。一句话也揭露了谜底。归根到底，是在那道士手上吃了亏，才不得已让人将孩子带走。
阿乌冷眼相视，“既然你这一方霸主在他手下都过不去两招，又凭什么以为我就会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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