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顾夏打了个激灵，后背紧贴着房门，防备的盯着男人。
男人手臂倚着栏杆，见状哂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女孩布偶，像极了眼前的顾夏。男人看了看卡通版的顾夏，笑着：“这个挺好玩，你妈妈给你做的？”
顾夏眼神一冷。
男人见状笑了：“果然，你自己一个人住，对吗。”
“你想怎样？”顾夏站了起来，把书包抱在胸前。
男人却忽然弯下腰，手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你，你怎么了？”顾夏一愣，抱着书包的手松开一些。
“可能是刚才走的有点快，伤口裂开了。”男人伏在栏杆上喘气，“没关系，不用理我，我只是来给你送钥匙，就算因此我伤口感染发炎死在这里也和你无关，真的没关系，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顾夏抿着嘴唇想了想，走下楼梯，对他说：“钥匙给我，上来吧。”
男人抬头，表情略微惊讶地看着她：“可以吗？”
顾夏没回话，从他手里拿走钥匙，径自上楼开门。
男人在后面慢悠悠跟上，狡诈的狐狸尾巴不小心翘起，欠扁的话一句接一句冒出来：“这样好吗，万一你家里人误会你早恋怎么办，哎，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你刚刚还想用包里砖头砸我的样子……”
顾夏手一顿，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说：“我反悔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死好了！”
语毕她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动作漂亮的让男人叹为观止。
这是顾夏和黎彦第一次见面，也让黎彦第一次了解，善变不止是女人的代名词，连个小丫头也不例外。
***
顾夏的家很简单，虽然屋子很大，但除了必备的家用电器之外，并没有多余的物品。所以黎彦没怎么花费时间就把顾夏的底儿给摸清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闲来无事，坐着看顾夏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他看着顾夏先是拿出一袋泡面，犹豫了一会儿后放回原处，然后拿出挂面，抽出一绺挂面掰碎在碗里，接着拿起烧开的水壶浇在面上，用盘子扣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在满意什么？黎彦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不是想把那一碗给他吃吧？还是看他不爽故意给他弄的？
事实证明他没想错，当几分钟后顾夏把碗端过来放到他面前时，黎彦的反应却没有任何不满，微笑着道了谢后，就把那碗糊成一坨且里面还夹生的面条吃了下去。
良好的礼仪教养让顾夏多看了他几眼。
等黎彦吃完，顾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住的？”
黎彦挑眉，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酒窝：“想知道？那你拿什么来交换？”
“刚才那碗面。”顾夏面无表情。
黎彦失笑：“好吧，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凭直觉。”
“直觉？”顾夏垂眸笑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那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等我联系到伙伴，就离开，可以吗？”黎彦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可以。”顾夏点头，“左边卧室是我的，另外两间你随便挑一间住，供水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早中晚餐你自己解决，家里只有泡面和挂面，楼下有沙县，左转走大约三百米有个菜场，玄关抽屉里有零钱。”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不会做饭，生的你要自己煮。”
“哦，对了。”进屋前顾夏背对着黎彦嘟囔：“在我家里不要露出社交笑容……很难看。”
社交笑容？黎彦真的要笑了，他看着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前的小女孩，虽然之前察觉她不像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但还是再次为她的话感到新奇。女性在他的印象里一向是娇柔的，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需要男人去保护，他所接受的教导也是如此，而顾夏却一再打破女性在他脑中的印象。还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力，都远远超出比她年长许多的女性，这样的她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黎彦不免有些期待想要看到顾夏的未来。
而黎彦也是后来才知道，顾夏那晚并不是故意整他，她是真的不会做饭。她自己每天早上吃面包，中午吃面包，晚上回家吃泡面或者挂面，连煤气罐都不会用。偶尔去楼下沙县吃碗小馄饨改善生活，难怪都已经上高中了却瘦弱的跟小学生有一拼。
自从顾夏说黎彦笑的难看之后，黎彦就真的不在顾夏面前刻意露出笑容了。不笑的黎彦看起来让人难以接近，有时候眼里透出的光是阴冷沉郁的，他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最长时间顾夏有整整两天没有见他出来过。
至于那晚黎彦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不时冒出古怪的话和行为，还有他身上的伤，甚至他的名字，顾夏都没有去问过。
和黎彦有一个共同点，顾夏有时候做事也是只凭喜好和直觉，不为缘由。
她认为黎彦很快离开，并且以后不会和她再有交集，对于一个过客，顾夏不想记得太多。
这天下自习回去的时候家里异常安静，再看到餐桌上的两瓶牛奶和她留给黎彦的房门钥匙时，顾夏就明白了。
黎彦走了。
这一天她早有预感，所以也不难接受，反正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以后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可看着桌上的两瓶牛奶，顾夏视线胶着在那儿，心里隐隐觉得，或许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顾夏想尽快忘掉黎彦的事情，但每天早晚送来的牛奶却始终提醒她黎彦存在过的事实。不知是托这些牛奶的福，还是因为学校开始提供午餐，高三那年顾夏身高突增，女性特征发育也明显显著，追求她的男孩一下多了起来，倒是让她困扰了一阵子。
***
再见黎彦时，是在高中的毕业化妆晚会上，黎彦站在校草容诩的身边，两个人无论身高还是容貌在人群中都是极为出挑，只是容诩一身黑色燕尾服，头戴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面孔白皙透着微青，再加上露出的两颗白色尖利的犬齿，时不时露出迷人笑容，让众多女生纷纷花痴尖叫。
而他身边的黎彦虽然也办成吸血鬼，但除了衣服和容诩一样，别说在脸上化妆，就连帽子也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转一圈儿下来，西装上衣和领带也不翼而飞，衬衫下摆扯了出来，领口扣子也解开两颗，看起来十分懒散悠闲的样子。
打发了几个黏上来的女孩子，黎彦无聊的四处随意溜达。
同样无聊的，还有在角落里喝果汁数瓜子的顾夏。
她一身蓝灰色西装，嘴唇上贴着两撇小胡子，头发上的男性假发用摩丝固定好发型，中间垂下一绺短发。这样的她，没有男士会来邀请她跳舞，女生也不会。就连黎彦在看到她时，都差点没认出她来。
“小夏天？”
时隔一年，再听到这个称呼时，顾夏还是免不了打了个激灵，尤其她现在这身装扮，亏得对方还能叫得出口。
抬头看向黎彦，顾夏开口：“嗨，好久不见……不知名的哥哥。”
不知想到什么，黎彦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顾夏一眼，说：“好久不见，你长大了。介意和我到外面去聊吗，这里太吵了。”
顾夏点了下头，她站起身，现在的她已经有黎彦肩膀那么高，和黎彦一前一后走到外面，她听到黎彦问她。
“能问一下，你扮的是什么人吗？”
顾夏如实回答：“沉睡的小五郎。”
“？”黎彦十分好奇：“为什么要装扮成小五郎呢？里面也有很多可爱的女孩子吧。”
顾夏闭上眼睛，用实际行为告诉黎彦她扮成小五郎的原因。
黎彦略微一愣，突然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让顾夏几乎看呆了。
“你……变了很多。”顾夏也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眼前这个黎彦和她之前所见的实在大相径庭，可能也正因如此，忽然觉得此时的他比这夜里的星星还要耀眼。
黎彦止住笑，目光柔和一些，对顾夏说：“那段时间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情，给你留下不美好的回忆，我很抱歉。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黎彦，所以不可以再叫我不知名的哥哥了哦。”
顾夏一怔，禁不住问他：“哪个黎，哪个彦呢？”
“黎是黎明的黎，彦么……你知道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吗？”黎彦吐字清晰，声音有丝醉人的慵懒，他侧头看她，墨黑的眼里带着微微笑意。
顾夏又是一怔，她看着黎彦染着笑意的眼，平和的心跳忽然起了变化。一瞬之间她有些茫然，有些不安，又有些贪心，贪心的想要留住此刻的心情，贪心的想要更多，想拥有更多……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想要眼前这个人，非常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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