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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寸心愕然的望着掌管绝命司的苏婆婆,满眼的难以置信:“婆婆,你说绿绮是......” 那婆婆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毫不动摇:“她生前是京兆杜氏之女,御史大夫杜周之妹,世居茂陵,因事碰死于阶下,故而当年地府曾遣人去拿,不料到了杜府,却寻不见她的魂魄,七百余年来一直悬而未决,每一位判官上任时都要加意搜查的。”

  角落里的绿绮幽幽叹道:“你们记错了。” 那婆婆一挑眉正要反驳,却听绿绮又道:“我不是碰死在阶下,我是一头碰在琴案之上,所以魂魄才附在绿绮琴里,是你们的人笨,才找不到我。” 苏婆婆眼皮一翻:“都一样。” 她扬扬手中簿子道:“这上面写着,你阳寿六十八岁,却在十六岁便自绝性命,因此还要在我这里服完五十二年刑期,才能解去十殿转轮王处。”

  寸心急道:“苏婆婆,事情过了这么久,她也在琴内困了数百年了,我替她讨一个情,放过她这遭吧。” 绝命司之主眼皮也不抬,伸出一只松树皮一般枯瘦苍老的手道:“拿来!”

  寸心一阵胸闷,这地府怎地同凡间一样,人人伸手要钱,处处拼命揩油,可她为了绿绮又不得不忍,当下褪了手上珊瑚珠串,双手递到苏婆婆手中,赔笑道:“婆婆,我来的匆忙,不曾带着重礼,这珊瑚珠是西海至宝,颗颗浑圆,上面还......” 不料那婆婆眼角一瞥,手腕一翻,竟将这珠串摔回寸心手中,怒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寸心被她摔得一愣,将胸中恶气压了再压,刚要开口,只见苏婆婆指着绿绮道:“你看看她身上。” 寸心看时,但见绿绮腰上捆着一条黑色的锁链,另一头深深钉在黑色玄武岩墙壁之中,连接之处由一只白铜雕花锁锁住,其上却无锁孔。

  “这......”

  “看见了吧?” 苏婆婆正色道,“这锁同锁链,都是自绝之人的怨念所化,人死的时候怨气有多大,这锁就有多结实。”

  “那要怎么才能解开?” 寸心急道。“要解开也不难,” 苏婆婆扯了扯嘴角,算是一笑,“只要一滴真情之泪,滴在上头,立时就能化开。”

  “......”

  “三公主,” 一直静静听着的绿绮看看低头犯难的寸心,慢慢开口,“多谢你来救我,我的锁是解不开的。还是斯年的事要紧,你赶紧带他走吧。”

  “不行!” 沉默良久的于斯年断然答道,“你救了我的命,现在让我抛下你就走,这断不可行!”

  “斯年说的对。” 寸心点头道,“斯年是我的朋友,你也是,不可厚此薄彼。” 她转向苏婆婆道:“婆婆,不知这真情之泪要到何处去寻?”

  那婆婆冷漠的看看他们,自袖中掏出一盏碧绿青翠的小水盂来,递给寸心,喑哑粗粝的声音一点感情也无:“人皆有情,情可化泪。你拿着这水盂,寻着那至情至性之人,讨一滴他的泪来,滴在这锁上,即可使犯人脱困。”

  寸心接了那水盂看时,只见它只可婴儿拳头大小,形状恰似一张曲卷的荷叶,边缘和盂底饰以蔓枝、莲花和莲蓬,圆润精巧,光华灿烂。刚要说声多谢,苏婆婆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散在黑漆漆的牢房之中。

  寸心袖了那水盂,向绿绮道:“你不要急,这里鬼差们得了我的好处,必不至虐待你。这世间情人甚多,我和斯年去寻一个也不是难事。你......”

  “三公主,斯年,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自杀?” 绿绮的双眼空洞无神,静静盯着牢房的一角,面上是寸心从不曾看见的悲戚。“我不该骗你们,说自己是琴灵所化。苏婆婆说的对,我生前是茂陵人氏,这琴原是我赠与司马长卿的。”

  寸心不觉得什么,倒是于斯年听闻此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你就是......”

  “对,我就是差点拆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那个,茂陵女子。” 绿绮的一滴泪落下来,砸在脚腕的锁链上,那细细的乌金锁链光芒一闪,无声无息的吞没了这水迹。

  认识司马相如的时候,绿绮只有十五岁。京兆杜氏是关中大姓,与韦氏一起,素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以豪族迁至茂陵居住。司马相如当日别了妻子卓文君进京求仕,就拜在御史大夫杜周的门下,托他引荐于武帝殿前。相如素有消渴之疾,在成都时由文君悉心照料,不料旅途劳顿又兼水土不服,一入关中便病倒在杜家。杜周公务繁忙,便把相如交托给方才及笄的小妹绿绮照顾。

  这绿绮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又颇好音律,相处数月下来,自然为相如才貌所倾倒。她有心托付终身,却听兄长道相如在蜀中已有妻室,心下烦恼,想要去当面质询,又觉得问不出口。一日帮相如整理书箧时,不小心掉出一卷帛卷,才要看时,却被相如一把抢过。

  绿绮抿嘴笑道:“又写了什么好文章,拿来给我看下。” 相如却转身将那帛卷折起袖好,温声笑道:“前些时病中胡写的,不要污了你的眼。” 绿绮便不言语,假装蹲身继续收拾,却留神细看相如,只见他将那帛卷偷偷卷在一册竹简之内。

  一时杜威来请相如出去说话,绿绮便翻了那帛卷来看,只见上面一笔极工整的隶书写着:“司马相如,美丽闲都......”

  及至看到末一段“有女独处,婉然在床”时,绿绮心头一跳,一朵红云飞上面颊,待要不看,又觉得不甘心,只见下文曰“......女乃驰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呈露,弱骨丰肌。时来亲臣,柔滑如脂......” 绿绮一把掩了帛卷,心头突突直跳,定了定神才接着读下去,却是“臣乃脉定于内,心正于怀,信誓旦旦,秉志不回。翻然高举,与彼长辞。” 绿绮登时松了一口气,将那帛卷贴在胸口,心里说不清是羞怯还是欢喜。

  正胡思乱想,相如却推门进来,一眼看见绿绮手中的帛卷,忙一把抢过来,在烛上烧了。那绿绮却倩笑道:“你烧也没用,我已经背下来了。” 相如大惊,正要说话,却听绿绮低了头,脚尖搓着地砖,细细的声音说道:“长卿,我想问......” 她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直视着相如道:“你可曾娶妻?”

  司马相如背过身,朝门口踱了几步,闷声道:“你问这个作甚?” 绿绮既然开了口,便不似方才那般娇羞,轻声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相如猛地转身,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绿绮急了,上前拉住相如的手道:“我哥哥听信谣言,道你在蜀中有妻,说我痴心妄想,可是方才你那帛卷上分明写着‘与彼长辞’四字,你是孤身一人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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